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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肠
“殿下。”华麟又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不过这次他从黑暗中走出，走至周元娇身前。
周元娇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略显无聊地拨弄着盘子里的一颗紫葡萄，想吃，又懒得剥皮，“说罢。”
“三年前师琢曾来京城探亲，那年皇家围猎上有他的名字。”华麟道，“不过奴认为此事与他无关。”
“哦？是么？”周元娇终于放过那颗葡萄，撑起下巴看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虽然帝师为其祖父，但师琢自幼在淮州长大，后因官职调任久居顺州，少与京城有牵连……”
周元娇指尖轻点桌案，“少有，不代表没有。”
华麟继续道：“奴还查到，师琢也在暗中调查此事。”
默了一瞬，周元娇低笑，“这位师大人可真是有趣。”
周元娇偏头看向案上的烛火，“说来也是奇怪，三年前，师琢十九岁，凭他那张脸，本宫也不该没有印象……”
“可需奴再去查？”
“不必了。”周元娇撩起那串葡萄，“做得不错，赏你了。”
华麟上前，俯身双手接过，“谢殿下赏赐。”
“退下吧。”
“是。”
……
“大大大大大——大人！”静林扒着门飞跨过门栏，气都没喘匀，“大人，华阳公主来了！”
师琢一怔，笔尖饱满的墨汁滴落在桌案上，他下意识要去收拾，却被静林拉住就要往外走，“我的好大人，别折腾了，再折腾人公主都走了。”
真真是急煞他也！
拽着师琢到会客厅门口，静林给他理了理衣衫，上上下下看过后满意地点点头，眼神中带着鼓励，“很好，大人你去罢！”
师琢进去时周元娇正在与府中的侍女们闲聊，欢声笑语看起来气氛正好。
周元娇注意到他来了，笑吟吟地看向他，“师大人不会怪罪本宫不请自来吧？”
师琢走至她跟前施礼，“问殿下安。”
“与本宫这般客气做什么？快坐吧。”周元娇语气熟捻，好似他们二人关系真的很好似的。
师琢坐下来，侍女也端上来了茶，“你们先退下吧。”
周元娇带来的人也默契地一同出去了。
周元娇喝了口茶，称赞道：“师大人府里的茶不错。”
师琢神情如旧，“若殿下喜欢，琢差人送些去公主府。”
“好啊。”周元娇欣然接受，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敞开的厅门，转而邀请，“师大人入京不久，想来还未好好逛过京都，长街上有一家不错的酒楼，正巧也临近膳时，师大人想去坐坐吗？”
师琢没有过多思考，“好。”
这次出行最激动的莫过是静林了，像是过年了一般，脸上净是喜气洋洋。
师琢无趣得很，平日里跟在师琢身边哪有这样好命可以出去逛逛。
到了酒楼后，二位主子进了雅间，公主府的侍女们簇拥着静林去隔壁点一桌吃着，他也揣着袖子乐呵呵跟着去了。
“师大人想吃些什么？”
“殿下做主便好。”
“可有什么忌口？”周元娇又贴心询问。
“没有。”
“那便看着上吧。”
周元娇话落下，侍女们齐齐退出屋内，房间里又只剩他们二人。
门被关上了。
周元娇打量着他今日的穿着，因为事发突然，比起前两次见面时的繁复得体，他今日的打扮只能占个朴素干净，可就算没有那些配饰衬托，此人也依旧引人侧目。
师琢开门见山，“殿下今日找我，是有何要事？”
周元娇张口就是一个理由，“本宫觉得师大人昨日那套手艺很是不错……”
他道：“若殿下喜欢，琢愿为殿下分忧。”
“哦？”周元娇追问，“如何为本宫分忧？”
他的声音清冽，“殿下的腿疾非一朝一夕可好，若殿下愿意信任琢，琢能帮殿下治好腿疾。”
周元娇似笑非笑，“师大人还未望闻问切便竟是这般自信，连太医都治不了的顽疾，在师大人口中，不过是小事一桩。”
师琢回答道：“宫中太医的医术虽已是翘楚，但民间也有不少专治疑难杂症的大夫，若殿下不放心，可让琢与太医商讨，此法究竟有无作用。”
“好啊。”周元娇不再质疑，全盘接受，笑容灿烂，“师大人都说到这个份上，本宫再怀疑便是伤了你我二人之间的感情，那便先谢过师大人了。”
菜很快就上齐，上菜期间二人并未言语，周元娇只是托腮笑吟吟地看他。
待其他不相干的人离开后，师琢问：“殿下为何一直看着我。”
周元娇轻笑，“实在不怪本宫无礼，师大人这副面容，又生的一副好心肠，着实让本宫移不开眼。”
师琢眼睫微颤，周元娇忽而问：“师大人……应当不会怪罪本宫轻浮吧？”
他只道：“不过一副皮囊，殿下开心便好。”
周元娇伸出细指剥了一只虾，送到了师琢面前的小碟中，嫣然一笑，“这道醉虾是这家店的招牌，师大人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
“殿下……”师琢微微愣神，许久才道，“殿下，这不合礼数……”
周元娇长叹口气，举着手左看右看，“哎呀，本宫的手都脏了，居然还有人不领情……”
师琢看着他，似乎又在辨认她话中之意。
许久，他道：“琢……为殿下擦拭……”
周元娇笑容灿然，顺从地将手伸出去。
师琢拿出帕子，正想着如何下手时，周元娇已将手搭上了他的手，在他抬眸看去时，却又笑得那般无辜。
师琢垂下眸子，捧起她的手，想为她仔细擦干净，却又不敢用力，擦拭得格外慢。
周元娇忽然问：“师大人字什么？”
“……怀慎。”
“嗯……怀慎，师怀慎。”她一字一字说着，屋内只有他们二人，又离得格外近，声音仿佛贴在耳边，叫人心跳忽地加快。
师琢应声，“嗯，殿下。”
周元娇看着他的动作，笑道：“怀慎这么擦下去，都不知道要擦到猴年马月去了，怀慎不饿，本宫可饿了。”
周元娇唤他“怀慎”唤得无比自然，却平添一股无法道明的暧昧。
他缓了缓神，“抱歉，殿下。”
终于叫他给擦好，周元娇抬抬下巴，“不尝尝本宫剥的虾吗？”
“多谢殿下赏赐。”
周元娇看着他吃下，“如何，可喜欢？”
“嗯……”师琢放下了筷子，完全不能忽视身旁灼热的视线，“殿下怎么不吃，殿下不是饿了吗？”
周元娇和善地笑着，眸光流转，给二人的酒杯斟满酒，“昨日与怀慎不欢而散，今日来，还是想给怀慎赔个不是的。”
师琢道：“殿下对琢，没有需要赔不是的地方。”
听到师琢这么说，周元娇接过话，语气无比亲昵，“怀慎心胸宽广，以后怀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本宫便是了。”
对于周元娇突然转变的态度，师琢也依旧如先前一般，没有变化。
虽然他自己有时会恍然，这样还恩是不是不太对，可只要一看到她，就全然没别的想法了。
“殿下若有用得着琢的地方，琢将全力以赴。”
“怀慎对本宫，是不是有点太过不求回报了？”周元娇喝了口酒，面带微笑，“怀慎曾言见过本宫，又是在哪里见到的？像怀慎这般才俊，本宫竟毫无印象，不然可得早早结交，哪能等到现在呢。”
师琢在犹豫，周元娇性情阴晴不定，他不敢保证若她知道她的腿伤因何，周元娇到底会有何反应。
见师琢沉默，却听周元娇不紧不慢地一个一个说出关键词，“三年前、皇家猎场、一头熊……”
“……”
周元娇那叫人存疑的十二杀虎，十五斩熊并不是被吹捧出来的。
三年前她十五岁，在皇家猎场上撞见一头熊，虽单枪匹马拼尽全力将其斩杀，却意外从山坡滚落跌断双腿，整整半年不能行走。
“殿下……想起来了？”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叫人摸不着头脑，周元娇的笑都收敛了几分，“我想起什么来了？”
师琢突然明白，她没有想起他，她只是查了他。
那种既希望她记得又不希望她记得的复杂感情又出来了。
事已至此，师琢选择实话实说，“琢遇到了那只熊，是殿下救了我。”
“我救了你？”周元娇觉得他在胡说八道，“我为什么救你？”
虽然她当时磕破了脑子，对此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能分辨其真假，但是哪怕师琢很对她的胃口，她也不可能为了一个陌生人去跟狗熊拼命。
她还没有这种舍己为人的高尚品质。
师琢如实回答：“琢不知。”
周元娇确实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碰上那头熊的，那段记忆并不完整，但她极其相信那头熊绝对不是无意出现在围猎范围之中的。
只因跌落山崖的意外让她没了那些记忆，才叫她三年都没能找到真凶，如今似乎能给她提供一点线索的，便是师琢了。
若师琢所言为真，那此事疑点就更多了。
周元娇将酒杯推近他，像是要好好听故事，“那怀慎不妨好好把当年事情的所有细节，都一一与我说说。”
“殿下，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师琢眉头微蹙，似是不愿相信她真的完完全全把他忘了。
周元娇随意笑笑，像是随口打发，“嗯，还记得些，想看看怀慎记住的，和我记住的，有没有什么差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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