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月

　　天色微亮，薄雾笼在窗外，卧室里仍有残香。

　　床单凌乱，褶皱的被子半盖着两人的身体，被角下露出交缠的手臂和小腿。

　　“嗡——嗡——”

　　顾習之还沉在梦里，没听见手机震动。

　　“啪！”

　　脸上好大一声响，疼得她立刻清醒，撑着眼：“干嘛……”

　　一个枕头砸来。

　　有人没好气地啧了一声：“你手机！好吵！”

　　顾習之眯着眼摸手机，扫了一眼屏幕，转过去在江月脸上亲了一口，哑着嗓子说：“嘿嘿，不好意思，我妈的电话。你睡，我出去接。”

　　江月缩进被窝，哼哼唧唧：“接完赶紧回来啊。”

　　“嗯。”顾習之又在她额角亲了一口，爬起来从地板捡起睡衣长裤胡乱穿上，出了房门。

　　“喂，妈？”

　　顾習之裹着毯子去了花园，一只手夹着手机贴在耳边。

　　还没睡醒，发懵地吸鼻子：“怎么了？”

　　“啊？你还没醒啊？都7点多嘞，一会要上班伐？”

　　顾習之无语了：“今天周六啊妈。”

　　“哦哦，sorry sorry吵你睡懒觉了唻。”

　　顾習之漫无目的地在花园转，顺手捏了捏绣球的枝干。“怎么了啊，一大早的。”

　　对面传来汤匙碰碗的声音，接着就是她爸陆大川的哈欠声：“通知你一声，我跟你妈元旦要去保山。”

　　顾習之也打了个哈欠：“园里有事吗？”

　　陆大川面前摆了莓果和蔬菜，他看着头大，伸长了手去够包子油条。

　　顾慧君一巴掌拍掉他的手，瞪着他说：“你看看你个肚皮！”

　　陆大川只能十分委屈地啃草：“没事，去看看，顺道去腾冲跨个年咧，你妈要看银杏叶。”

　　顾習之奇怪道：“现在看？那不都落完了？”

　　陆大川看着顾慧君笑：“她不信，非说有个村子的古银杏落叶晚。”

　　顾慧君往他嘴里塞蓝莓，说：“你下周五、周六回来一趟，把怀之恺之接走，我和你爸周日一早的飞机。”

　　顾習之拨掉几颗月季的花苞，嘟囔道：“我开车来回8小时，怎么不考虑考虑我？”

　　“你周五来周六走，住一晚上，又不累的喏。”

　　顾習之蹲在地上看湿度剂，心念之间，笑了：“也可以，不过你得帮我个忙。”

　　“哦呦，接你妹妹和外甥还要交易的呀？”

　　“他俩多闹腾你知道么？我拖鞋都被啃坏好几双了！”

　　“行行行，啥事体，你讲。”

　　——

　　顾習之轻手轻脚地躺回到床上。

　　江月翻了个身，揽过她的腰。“怎么这么久？”

　　“去刷牙啦。”顾習之埋进她的颈窝，细密的吻落下。

　　江月配合着仰起头，指尖探向顾習之的脸颊：“刷牙干嘛呀？”

　　“亲你呀。”

　　头发散落，唇瓣在肌肤上游走。

　　江月半阖着眼，享受着：“你妈给你打电话干嘛？”

　　“让我下周五回家接我妹妹和外甥，她和我爸要出远门。”

　　“你不是独生女么？怎么还有妹妹？”

　　“嘻…你应该也见过我妹妹。”

　　“什么时候？”

　　“我办公室的钥匙扣上。”

　　江月睁开眼：“你是说那两只柯基吗？”

　　“对呀。”

　　江月一下子捞起顾習之的脸，狠狠亲了几口：“我小时候一直都很想养一只，但我妈不让，说会弄脏家里。”

　　顾習之咧开嘴笑：“你现在有两只了，交给你来溜。”

　　“我要吻你了，”江月娇笑着揉顾習之的脸，“你嫌不嫌弃我呀？”

　　顾習之先吻上江月：“喜欢你。”

　　呼吸交织，唇间的温存延续了许久。

　　相拥缱绻能抵御万寒，两人又沉沉睡去。

　　——

　　江月手机震动响起的时候，顾習之闭着眼啧了一声，又被一巴掌拍醒。

　　顾習之委屈地捂着脸：“只许州官放——”

　　话没说完，被江月封住了嘴吮咬了几口。

　　不委屈了，欢天喜地地目送着老婆出去接电话。

　　接完电话，江月走回床边扑食一般压上顾習之，低头就是乱啃乱亲。

　　嘴唇凉凉的，也刷过牙了。

　　顾習之咯咯笑出声：“怎么了？”

　　江月含住她的耳垂咬了一下，又温热地舔过，低声哄道：“你不许生气。”

　　“不生气。”

　　“梁茂群刚刚给我打电话。”

　　“嗯？！”

　　顾習之瞬间清醒，立马坐起来一把把江月抱到自己腿上，双臂箍她着腰，眉头紧缩：“他干嘛！”

　　江月一只手搂着她的脖子，一只手抚平她的眉心，软声撒着娇：“工作的事儿，不许生气哦。”

　　顾習之撅着嘴问：“什么事儿要周六早上给你打电话嘛。”

　　“他问我愿不愿意回吴城建筑，开了相当丰厚的待遇。”

　　“他不是昨晚问过你了么，为什么还要再问一次？”

　　江月朝她脸上吹气，带着淡淡的薄荷香，似笑非笑：“我骗你的，他昨晚没问，我就想看看你的反应。”

　　顾習之哼了一声：“他给什么待遇？”

　　“给我三成股份，所有大型项目的主导权都归我。”江月啄着她的唇，“还给我一套别墅哦。”

　　顾習之眼神深了几分，声音低下来：“心动啊？”

　　江月不高兴地捏她的脸：“你这人吃起醋来反应淡淡的，我不喜欢。”

　　顾習之突然用手掌托住她的后脑，俯身将她压在身下。

　　“你——”

　　话音未落，扣子已被解开。唇舌游走间全身像被电流迅猛掠过，激地江月一抖，双手不自觉地去抓身上人的头发，却被顾習之空出的手握住，按在头顶。

　　顾習之压着她来回吻她，身体开始发烫。

　　感受着灼热的气息，江月忍不住偷笑了几声。

　　顾習之一路吻到耳边，暗哑着问道：“你要回去么？”

　　手被死死扼住，江月侧过头寻她的嘴唇，热烈地吻着。

　　“你表现的好，我就不回去。”

　　“等我一下。”

　　江月拉住她：“不要嘛～别离开我。”

　　顾習之哄着：“为你好，乖，月月。”

　　江月支起身体歪着脑袋看她去床头柜，唇角很轻地弯着。

　　顾習之贴了过来：“干嘛这么看我？”

　　江月微昂下巴，半眯着眼拨开自己鬓边散落的几缕发丝：“怎么看你啊？”

　　瞳孔忽然放大，顾習之露出了一个纯善灿烂笑容：“你完了，江月，你爱我。”

　　江月勾着顾習之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不说话。

　　“你干嘛闭眼。”

　　“累了。”

　　感觉蜂拥而至，逼得江月不得不睁开潮润的双眼，盯着那双沉得要将她吞没的琥珀眼。

　　“哼……”

　　“还回去么？”顾習之在她耳边问。

　　“就那点东西，我看、看不上”江月紧紧抓着顾習之的背，连声呜咽着，“他不配。”

　　“我呢？”

　　“你配，你当然配。”

　　“你也爱我好不好？”

　　“好，好……”

　　顾習之被她咬了一口，闷哼一声，埋在她耳边说：“我好喜欢你咬我。”

　　她将她拥在怀里，在她耳边小声地说着情话。

　　说着说着，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歉疚，颤抖着声音说：“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江月轻喘着问：“为什么？”

　　顾習之无言了片刻，低声道：“你什么都有，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

　　江月注视着她的眼睛，蜜色的瞳仁有光在流淌。

　　她爱她看自己的眼神，温润清澈的壳裹着暗涌的岩火，黏稠，滚烫。

　　良久，开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忽然，琥珀色的瞳仁折射出一点碎光。

　　江月去吻，帮她舔吮干净。

　　她小声泣着：“你那么好，我很自私，我想把你占为己有。”

　　“你也很好你知道吗？”

　　江月摸着她脸，柔声道：“你读到了最高的学位，有体面的工作，做着自己喜欢的研究，长得漂亮，能力又强，把花养得漂漂亮亮，做饭也很好吃…我喜欢你，我也想占有你。”

　　她搂着她，抚着她的头发，“别怀疑自己，你是最好的。”

　　“嗯…”

　　两人相互依偎着说了会话，顾習之才用鼻尖蹭江月的脸，嗡声问：“他除了找你回去，你们还说什么了？”

　　“他说下午想找我聊一聊。”

　　顾習之小声抗议：“你不许去。”

　　江月笑着吻她的发角：“我说，我不会跟他单独见面的。”

　　不跟他单独见面？那岂不是可以不单独见面？这不还是要见么？

　　顾習之略微不高兴了：“你怎么还给他留见面的机会？”

　　江月看着她：“你猜呢？”

　　顾習之见她并非开玩笑，便思考了片刻，试探地问：“你想让他去找陈总，然后你们三个一起是吗？”

　　江月欣然点头：“对。”

　　顾習之似乎明白了，但她没想到顾慧君动作这么快。

　　“他昨晚没找你，今天一大早找你，是不是什么事情突然有变，他着急了？”

　　“小顾博士你真聪明。”

　　江月喜欢聪明人，她也爱看聪明人被撩拨得意乱情迷。

　　“他在电话里没明说，只说下午想跟我见一面…”

　　细细的吻落下。

　　“考考你，你说可能是什么事？”

　　“开…开发商。”

　　“对了，答对的孩子有奖励。”

　　“宝贝。”江月亲不自禁地这样唤她。

　　她爱她为她痴迷的眼神，也爱她为她发烫的身体。

　　她的掌中雀，她的笼中蝶。她的蜜糖，她的瘾。

　　她含住她的耳垂。

　　“虽然我不知道开发商那出了什么事，但他竟然愿意分三成股份和一套别墅给我，情况应该对他不友好。”

　　“嗯…嗯啊……”

　　“我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他这么着急。”

　　“唔…呜……”

　　江月迷着眼，舔了舔嘴唇吻上去：“你现在好性感，我好爱你。”

　　两人浑身是汗，紧拥着，热吻着，冷静着。

　　顾習之在江月怀里喘着气，想起刚刚自己把事情说完，顾慧君在那头笑：“你想得周全，对人家蛮好，啥辰光带回来看看？”

　　她也笑了。

　　“笑什么啊？”

　　顾習之给了一个大大的亲吻，狡黠地眨眼：“你好猛，我好舒服。”

　　江月露出个嫌弃的表情。

　　“干嘛！”

　　“有时候，我很难相信你是个文化人，看无脑爽剧，说话确实也挺土的。”

　　“雅俗共赏懂不懂。”

　　“拉低我的档次。”

　　顾習之嗤了一声：“那你下午是准备等他的动静喽？”

　　江月点头，正色道：“他应该等不到明天了。如果真的走头无路，他一定会找陈总。”

　　“那他要是没找呢？”

　　“那就说明他还有底牌，不到非要我的地步…那就由他去好了，本来也懒得理他，只是看在陈总面上。”

　　“哦——”

　　江月抱歉的问：“如果我今天不能和你去看电影吃泰餐你会生气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顾習之玩着她的头发，“我们又不是过完今天就不过了。”

　　“哦？”江月瞅她，“你打算跟我过多久？”

　　顾習之斩钉截铁：“只要你不甩了我，我想过一辈子。”

　　“认真的？”江月有些惊讶，“我们才在一起第三天，你这么快就确定了？”

　　顾習之变回了文化人，有模有样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江月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你父母会同意么？”

　　“会。”

　　“你怕么？”

　　“不怕。”

　　“我们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

　　“一辈子慢慢了解。”

　　“我们还有很多没有磨合的地方。”

　　“一辈子慢慢磨合。”

　　“我们会遇到很多其他人。”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我们可能会经常吵架，最终把爱消磨殆尽。”

　　“我不喜欢吵架…而且我觉得爱不是耗品，它应该在沟通中变成增殖品。”

　　“那我变成老奶奶了你的爱还增殖吗？”

　　顾習之哈哈笑了：“我那时候也是老奶奶了啊，咱俩凑合过吧。”

　　“哼！”江月用手指戳着顾習之的锁骨，“我怕我俩还没变成老奶奶，你就开始背对着我睡觉了。”

　　顾習之嬉皮笑脸：“夏天抱在一起确实有点热。”

　　江月伸手就要打她，被一把握住猛亲几口：“但我会把空调和暖气调到适宜温度的，就像现在一样，可以尽情的享受。”

　　“一脸色样。”

　　顾習之收了笑，正色道：“你愿意相信我吗？”

　　十指相握。“我相信你。”

　　顾習之满心欢喜地悄声问：“你是不是也爱我？”

　　“你好烦呐——”

　　“谢谢你爱我。”

　　“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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