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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吼
锹甲似乎觉察到危险,呼啦一下将尾巴甩上天,眼看就要钩上直升机。只见半空中,矛隼大力扇动翅膀,双爪发力一扔,呈抛物线将灰狼甩了出去。灰色巨影当空直下,毛发在风中飞扬狂舞,一双蓝色眼睛被遮映,仿佛从森林深处射出的寒光,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从燕疏与的角度只能看清它张大到极致的狼吻,几乎将背景里的钩月拆吞入腹。
嗷呜!一口咬住离弦箭般的尾巴,拖着它直坠而下。
“小鸟!”费仪喊道,“来接一下我们呗。”
矛隼一拍翅膀正要过去,燕疏与说:“你拖得动两个成年人?”
矛隼眼睛亮晶晶的,对哦!一拍翅膀又飞走了。
费仪一哂:“切,这么小气。”
说罢,她笑着从身后拿出个巨大的火箭筒,抗上肩对着地上的锹甲就是一炮,轰的一声巨响,锹甲背部开了花,暗红血液顺着鳞甲纹理汩汩流下,洇湿脚下泥土。
怪物疯了一般吼叫,它的吼叫是嘶哑的,像指甲在玻璃上扣刮,尖锐而刺耳,庞大的声波冲击将离得最近的明光的耳朵震出鲜血,即便这样,它齿间仍丝毫不松懈。
唐旿瞳孔微微放大,这威力可不是一般的火箭炮能比的。
“首都最新研究成果,针对高危以上异种的□□。”燕疏与解释道。
唐旿却问:“当初面对流石穿山甲如果有这玩意儿,岂不是轻轻松松轰死它?”
燕疏与心想,没有这玩意儿我看你弄死它也没多困难。
见搭档不说话,唐旿以为他不舒服,担心道:“怎么了?头很疼?”然后直接上手擦去燕疏与唇畔血迹。
温热的触感贴在唇边,燕疏与愣了一瞬,一时忘了推开。唐旿的指腹略显粗糙,是从小摸爬滚打长大的人特有的象征,凹凸不平的纹路缓缓触碰着肌肤,一点一点仔仔细细清理那些血痕。燕疏与心脏无由停了一拍,血液顺着他的嘴角蜿蜒时他没什么感觉,此时却生出几分痒意。
唐旿全心全意挂在他身上,装不下任何旁的东西,眼里流露的担忧和心疼不是假的,燕疏与无地适从地挪开目光,“……行了。”
直升机上,费仪好整以暇地望着这一幕,点评道:“我觉得……”
阮翎:“觉得什么?”
“那个那个……呃,就是这个这个。”费仪比划不出心里的感觉,“你不觉得他们之间,有点像我们之间吗?”
阮翎“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如果真是这样,挺好的不是吗?”
费仪哈哈地乐了,“我以前还想着到底什么人能把燕疏与治服。”
阮翎轻笑,“你确定是别人治服他?”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的没出声,挂好安全绳,手拉着手一跃而下,强劲气流将她们的头发和和衣服垂直向上吹,终于在离地约两米时,下放的安全绳戛然而止,下落的身躯猛然停顿。解开安全绳,费仪顺手从地上捞了两个防毒面罩给自己和阮翎戴上。
费仪揶揄道:“我们出差不到两个月,海息市出了不少事啊——听说你还去乾定市闹了把大的,和这位帅哥,嗯?”
燕疏与:“我怎么听说你们出差忙得脚不沾地,给郭主任发要双份津贴的邮件都是挤的睡觉时间,看来消息不实啊,这不是挺闲的么。”
“那倒是比不上你。”
阮翎则默默打量着唐旿,她在精英营任教时听说过他,身为S级哨兵,却没有五花八门的特殊能力,纯靠一身高数值打遍天下无敌手,从高年级到低年级,能交手的都打了个遍。喜欢在训练场刷分的人不少,但像唐旿这种,堪称精英营史上一朵绚丽的奇葩,他喜欢笑眯眯地下战书,通常会竭尽毕生文学功力将对方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称赞个遍,人家心情好了自然愿意答应他的挑战,等真上了擂台,这家伙就翻脸不认人,下战书时那如沐春风的笑容人间蒸发仿佛从没出现过,下手一招比一招狠,但极有分寸,往往点到即止。最开始他真利用这招骗了不少人跟他打擂台,可后来他这等先礼后兵的行径传得十里八乡无人不知,大家都晓得了他的厉害,再也没人能被他骗到。
顺着她的角度,费仪的视线也落在唐旿身上,她笑了笑,“上次没分出胜负,改天再比一场?”
唐旿点头,“随时奉陪。”
燕疏与:“你们打过?”
费仪:“他没赢。”
唐旿不干了,“平手!是平手!”
燕疏与悠悠的:“学好语文,下次也能玩玩春秋笔法。”
没错,作为比唐旿高一届的前辈,费仪也有幸被下过战书,倒也说不上是唐旿下的,当时是费仪在精英营的第四年,两人在这里都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出名的原因都如出一辙。唐旿表面笑嘻嘻,心里盘算着怎么弄你,费仪则是表里如一的狂傲,心里怎么想,口上就会以三倍气势说出来,搞得后来很多人都绕着她走,生怕这尊大佛一个心血来潮拉着你打架。
彼时费仪十九岁,唐旿十八岁,互相都对低一届/高一届那个酷爱打架的S级哨兵颇有兴致——打架的兴致,摩拳擦掌想着跟对方比一场,但不同届的学生不生活在同一片区域,下课时间也不同,于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直到某天提前下课的费仪和被拖堂的唐旿在食堂狭路相逢,顿时,代表着S级哨兵野性的火苗烧穿了彼此的眼睛,两个渴望战斗的不羁灵魂一拍即合,当即饭盘一扔就要去打架,要不是最后一丝理智拦着,恐怕到不了训练场就得打起来。
那场擂台赛吸引了从高年级到低年级,从哨兵到向导,从老师到学生数百号人围观,所有人听说那俩货打起来了,登时兴奋得眼冒金光,把饭盘一丢呼朋引伴跑去观战。训练场大擂台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水泄不通,阮翎坐在高低杠上,用望远镜目睹了两人从日光高照打到夕阳西下的全过程,那叫一个狮吼与狼嚎齐飞,勾拳共横踢一色,老师看不过眼大喊着“你们占着擂台别人还要不要打了”终止了比赛,否则他们非得打到明月高悬黎明初绽不可。
淡淡的向导素味道飘在空气中,费仪瞥见燕疏与身上残留的血斑,蹙眉道:“受伤就不要再使用精神力了。”
一缕温暖的精神触丝贴近,他一愣,是阮翎,她对精神能量比一般人敏感数倍,仅从外部就能探查他的状况。阮翎摇摇头,“特危能量级致使触丝直接断裂,别逞能了。”
这两人什么时候开始说话这么像了?
“……”燕疏与说,“不碍事。”
“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费仪吐槽,“行了,都让让。”
她身后,高大的安哥拉狮在稀薄的月光下款款步来,赤金色鬃毛像在水雾轻纱下燃烧的火焰,连带着空气都染上炽热之意,躯干和四肢顺滑油亮,走路时牵动着观赏性极高的肌肉,仿佛蕴藏着吞天灭地的力量。
锹甲尾部的尖刺扎破了灰狼的吻,鲜红血液连珠坠落。
羽箭刺啦扎进锹甲开花的脊背,那一炮只将他的背炸开一道口,这一箭却是深深扎进肉里。即使是特危异种,自愈能力也是有限度的,锹甲猛一抽搐,悍然暴起,它需要吃更多孢子!
唐旿拦下燕疏与,冲他笑道:“有时候也要试着相信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毕竟……我是你的搭档啊。”
墨绿色刀身在不明晰的光线中完全成了深黑,刀锋拉出灼人的寒芒。这柄匕首在他手中的效果和燕疏与截然不同,后者贯于蛰伏,于暗地切入敌方命脉,宛如暗夜潜行的杀手,而在唐旿手中,却像个崇尚暴力的拳击手,他的一招一式都充满技巧,但蛮力更占上风,每一劈每一刺皆混着雄厚罡风。如果说燕疏与的攻击是割喉,用最省力的手段取敌性命,那唐旿就是斩首,管你生命力顽不顽强,把脑袋砍了我就不信你还能活。
异种与异种亦有差别,锹甲等级高于影肢螳螂,后者的前足硬度却大于锹甲的尾刺,唐旿在不断的攻击下将快要将那尾巴砍秃。人的行动范围和速度有限,精神体就来弥补,尾巴蹿远,灰狼就把它叼回来,没了尾刺便不用束手束脚,尾巴蹿上天,矛隼虽抓不到它,但可从空中与其周旋,唐旿趁机接近锹甲的身体,只要引开尾巴,它那被炸开花的身体就只有被做成刺身的份。
尾巴于是缩体回防,此时阮翎操纵着精神触丝又缠上来,她的触丝更多用于疗愈,攻击力远远小于燕疏与那仿佛万千针丛的触丝,但拖慢它的进度绰绰有余。
安哥拉狮肆无忌惮散发S级精神体的恐怖气息,它走过的地方空气都会变得灼热,越是靠近,那股热意越横行霸道,人群不自觉越拥越后,咔哒一声,有人踩到了什么东西。
是防毒面罩。
雄狮终于将她们逼到了那堆防毒面罩附近。
刹那间,它张开巨口,一声狂吼撕裂长空,飞鸟为之停滞、流水为之凝固,仿佛地心深处传来亘古震颤,冲破大地,于虚空荡起回响。
如果真要找样东西形容这狮吼,它不像猛兽的号叫,反而像……
像佛钟。
唐旿想,像涤荡人心的寺庙钟声,穿透辽远。
人群安静了,眼神清明了。
他们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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