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是例外

　　手机震动时，赵晚莞正在修改海岛民宿的设计方案，上次去了潮汐岛，听了一些民工的施工建议，觉得比原设计更合理和实用。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让她皱了皱眉，最近推销电话实在太多了。

　　"您好，请问是赵晚莞女士吗？"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

　　"我是，您是哪位？"赵晚莞停下手头的工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赵明远。一个星期前您和张小姐来我办公室谈过动漫投资项目。"

　　赵晚莞的背瞬间挺直了。那次失败的面谈后，她已经将赵明远抛到脑后了。他怎么突然主动联系？

　　"赵先生，我记得。有什么事吗？"赵晚莞尽量保持语气平稳。

　　"我一位朋友对你的项目产生了兴趣，"赵明远的声音带着几分随意，"他主要投科技板块，但对文化产业也有涉猎。明天下午三点，我的办公室，有空吗？"

　　赵晚莞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上次的失败还历历在目，但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是机会。"有空，我会过去的。"

　　挂断电话后，赵晚莞立刻拨通了张婷雨的电话。电话那头键盘敲击声不断，显然这会儿张婷雨在忙。

　　"赵明远？"张婷雨的声音充满怀疑，"上次不是明确拒绝了吗？怎么突然又感兴趣了？"

　　"说是他朋友想了解。"赵晚莞转着手中的笔，"我觉得值得一试，你觉得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行吧，我明天上午把最新样片和财务模型更新一下。到时不见不散。"

　　第二天下午两点四十五分，赵晚莞和张婷雨站在赵氏投资所在的写字楼大堂。赵晚莞穿着藏青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扎成马尾；张婷雨则背后背着装有笔记本电脑的双肩包。

　　"紧张？"电梯里，张婷雨瞥了眼赵晚莞紧握文件夹的手指。

　　赵晚莞深吸一口气："有点。这次再失败……"

　　"那就继续找下一个。"张婷雨打断她，"顾总那家伙虽然固执，但他的坚持是对的。好作品值得等待对的投资者。"

　　赵明远的办公室比上次来时更加宽敞明亮——看来最近投资很顺利。他身旁坐着一位四十出头、西装革履的男子，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腕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赵小姐，张小姐，这位是龙腾资本的创始人，郑东先生。"赵明远介绍道。

　　郑东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久仰。赵总说你们有个不错的动漫项目？"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里，张婷雨展示了最新制作的样片和技术路线图，赵晚莞则负责阐述故事内核、市场定位和情感价值。两人配合默契，回答问题时互相补充，明显比上次更加熟练自信。

　　郑东一直安静听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看不出喜怒。直到演示结束，他才开口："创意不错，但商业回报周期太长。"他的声音冷静而精准，"如果龙腾注资，我需要51%的股份，以及对内容方向的最终决定权。"

　　赵晚莞和张婷雨交换了一个眼神。51%意味着绝对控股权，顾易将失去对作品的主导权。

　　"郑总，"赵晚莞尽量保持微笑，"关于股份比例，我们可以讨论，但内容创作需要保持一定的独立性……"

　　"我不投资无法控制的项目。"郑东打断她，"市场需要的是商业元素——更热血的打斗，更性感的人设。你们现在的风格太小众。"

　　赵晚莞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这正是当初顾易拒绝苏欢的原因之一——不愿为投资牺牲作品灵魂。

　　"郑总，"张婷雨插话，"我们理解商业考量，但《春风渐暖茶微甜》的核心价值就在于它的温暖治愈风格。改成常规热血漫，就失去独特性了。"

　　郑东不以为然地摇头："情怀不能当饭吃。你们需要的是专业投资人的市场判断。"

　　赵明远在一旁沉默不语，眼神在双方之间游移。

　　赵晚莞的脑海中浮现出顾易熬夜工作的样子，他谈起角色设计时发亮的眼睛。她挺直了背脊："郑总，感谢您的建议，但我们不能接受改变作品核心风格的条件。"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郑东眯起眼睛："即使这意味着拿不到投资？"

　　"即使如此。"赵晚莞的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

　　郑东冷笑一声，站起身整理西装："赵总，看来我们浪费时间了。"他转向赵晚莞和张婷雨，"年轻人有骨气是好事，但市场会教会你们现实。"

　　赵明远尴尬地送走郑东后，回到办公室叹了口气："你们太冲动了。郑总的资源和人脉，能把这个项目推上一线平台。"

　　"但那就不是我们的项目了。"张婷雨合上笔记本电脑，"谢谢您介绍，赵总。"

　　走出写字楼，六月的阳光灼热刺眼。赵晚莞和张婷雨站在大楼门口，谁都没有说话。又一次失败，而且这次是主动放弃的。

　　"顾易会同意我们的决定吗？"赵晚莞突然问。

　　张婷雨轻笑一声："他？怕是拒绝得比我们还干脆。"她顿了顿，"但凡涉及到控股权和内容改编，顾总都不会犹豫的，这家伙的固执程度是我们的平方。"

　　赵晚莞欣慰地点点头：“不过这下我们主动拒绝，算是彻底断了云澜市的投资市场了。”

　　张婷雨拍了拍赵晚莞的肩膀：“我们再想想办法，或许会想到更好的方法。”

　　张晚莞胸口有些闷，但是还不大放心上：“经过这几次的努力，我了解到一个好的作品从把它孵化出来，到与观众见面，中间的过程有太多的被动了，而我也只是一个打酱油的小角色，已经感慨颇多，更不用说你们行业内的人了。”

　　张婷雨挑眉：“尽管这么难，但你还是一直在暗中帮助顾总。”

　　赵晚莞无奈一笑："只是碰巧认识人而已。不过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用。"

　　张婷雨说：“走吧，我开车送你。”

　　两人走到停车场，赵晚莞上了张婷雨的车，空调的冷风让赵晚莞打了个哆嗦。

　　车驶过繁华的商业区，巨幅电子屏上正播放着某部热门动漫的广告，华丽的特效和夸张的人设吸引着路人目光。赵晚莞想起郑东说的"市场需要"，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决定。如果他们妥协一些，是否能让作品更快面世？

　　"嘿，"张婷雨似乎看出她的疑虑，"知道为什么顾总坚持要做《春风》吗？"

　　赵晚莞摇摇头，胸闷越来越严重，但她以为没什么事。

　　“顾总觉得动漫应该也能承载更丰富的情感和文化内涵。中国有那么多美好的传统文化，值得用现代的方式去讲述。比如这个茶文化，是我们中国独有的文化，茶品牌在市场上多如牛毛，年轻人也都很喜欢，如果我们通过动漫剧的方式继续发扬我们的茶文化，向全世界宣传我们的茶文化，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张婷雨的声音低了下来，“目前市面上的动漫绝大部分有太多的刺激性内容，所以就想制作一部带有传统文化又温暖人心的作品，刚好在选择内容时，我们遇到了《春风》这部小说，完全符合我们所有的想法。虽然这是一个非常小众的赛道，但我们的团队始终认为，越是小众的赛道，只要做的优秀，被大家接受，成功的几率要比其他赛道高。”

　　赵晚莞的心猛地一颤。原来在那固执的外表下，藏着如此柔软的理由。

　　"所以顾总宁可饿死也不会妥协。"张婷雨总结道，随即咧嘴一笑，"不过现在我们虽然没有遇到有缘的投资方，但相信中国市场那么大，一定有人能够看到这部优秀的作品。一旦这部动漫剧成功，整个动漫剧的风向就会有所转变，不再追求一味刺激性的内容。"

　　赵晚莞也笑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是啊，失败只是暂时的，只要不放弃，总会找到志同道合的投资人。而能够理解并守护顾易这份坚持的自己，或许已经比想象中更靠近他的内心。

　　汽车转过一个弯，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

　　赵晚莞坐在车上，空调越吹越冷，甚至整个人在打冷颤，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依然很沉闷，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在发烫。车窗外的阳光白得刺眼，照在皮肤上有种灼烧般的痛感。她靠在座椅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张婷雨看到赵晚莞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问：“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赵晚莞想说自己没事，但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潮汐岛的烈日、连日来的奔波、与投资人的周旋，还有堆积如山的设计工作，所有疲惫似乎在这一刻同时爆发。她闭上眼睛，感觉身体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张婷雨果断说道：“我带你去医院吧。”说完就朝医院开去。

　　"39度2，中度脱水，明显中暑症状加上过度疲劳。"医生的声音传进赵晚莞的耳朵，"需要立即补液降温。"

　　针刺入血管的瞬间，赵晚莞轻轻哼了一声。冰凉的药液顺着静脉流入体内，带来些许清明。她坐在急诊观察室的椅子上，张婷雨正拿着缴费单走回来。

　　张婷雨在旁边坐下："医生说你是中暑加疲劳过度，得挂两瓶水。你最近到底有多拼啊？"

　　赵晚莞虚弱地笑了笑："就是……没睡好。"

　　"骗谁呢。"张婷雨翻了个白眼，"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忙什么，但是我看你今天的样子就很憔悴，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赵晚莞没有反驳，目光落在观察室角落的电视上。屏幕上正在播放某商品的广告，赵晚莞想到刚才路过繁华路段的商场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某部热门动漫的广告，一个想法突然如闪电般劈进赵晚莞混沌的大脑。

　　"张婷雨，"她挣扎着坐起来一点，"如果我们把《春风》的前几集的部分内容，先放到视频平台上吸引关注，会不会更容易找到投资人？"

　　张婷雨正要拧开矿泉水瓶盖，闻言停住了动作："你是说……先积攒流量再谈投资？"

　　"对！"赵晚莞的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彩，"如果我们的作品能在平台上积累一些粉丝和口碑，投资方自然会主动找上门，这样谈判时我们也有更多筹码。"

　　张婷雨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思路不错，不过得跟顾总商量。他那个人对作品完整性有执念，不一定愿意分段放出……"

　　“如果只是精选几集，不改变核心内容……”赵晚莞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盯着张婷雨手中的手机，“你在跟顾易发信息吗？”

　　“嗯，想跟他说一声在医院的事。”张婷雨迅速锁屏。

　　赵晚莞眯起眼睛：“你该不会是告诉他我生病了吧？”

　　“你烧到39度2，难道不该告诉他吗？”张婷雨理直气壮。

　　“不行！”赵晚莞猛地坐直，差点扯到针头，“如果他来了，问起我们为什么在一起，你怎么解释？难道说我们偷偷帮他见投资人？”

　　张婷雨张了张嘴，最终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我等下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

　　赵晚莞点点头，重新靠回椅背。点滴液一滴滴落下，电视屏幕不断变换着画面。她的思绪渐渐飘远——如果能说服顾易尝试平台推广，或许真能打开局面。但不知道，顾易会不会同意这种半公开的方式？

　　赵晚莞或许真是累了，不知不觉闭上眼睛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给她换了第二瓶药水。
　　又睡了一会儿，赵晚莞模模糊糊醒来，看到张婷雨静静地守在她的旁边。

　　“我刚才想了想你的提议。”张婷雨喝了一口水，“其实可以做个折中的方案——不直接上传正片，先放几个特别制作的宣传片段试试水。比如那场‘雨中茶室’的戏，画面和情感都很打动人，又不会透露太多主线剧情……”

　　赵晚莞眼前一亮：“对，音乐也得重新剪辑，留白多一些更有意境。”

　　张婷雨点点头：“你的这个主意不错，我尽快跟顾总提，但愿顾总能够采纳。”

　　两人又互相讨论了一些细节有助于推广计划。护士来拔针的时候，赵晚莞的烧退了些，不过头还有些沉。

　　“我送你回家吧。”张婷雨帮赵晚莞拎起包，“回家好好休息，投资的事你也不用太操心，我会尽我所能说服顾总。”

　　“但你别告诉他是我的想法。”赵晚莞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答应你。”

　　夜幕初垂，她们走出医院。夏夜的风带着白天的余温，轻轻拂过赵晚莞的脸颊。张婷雨开车过来，赵晚莞上了车，一路上张婷雨都警惕地盯着赵晚莞，仿佛她随时会晕倒似的。

　　“别这么紧张。”赵晚莞无奈地笑，“我已经好多了。”

　　“你替顾总偷偷做了那么多事，还不告诉他。但我想顾总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很感动的。”张婷雨突然说。

　　“你可千万别告诉他，我虽然偷偷找了投资人，可是都失败了啊。”赵晚莞的心跳漏了一拍。

　　“答应你。”张婷雨微笑着说。

　　回到小区，张婷雨执意要把赵晚莞送到家门口，可还是被赵晚莞拒绝了：“顾易家就在隔壁，他要是看到你，不得还是怀疑我啊。就在小区门口下吧，我自己走进去也没多少路。”

　　张婷雨也就不再坚持，在小区门口就把赵晚莞放下了。

　　赵晚莞拿着包和药慢悠悠地朝自己的楼幢走去。夏夜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凉飕飕，但是一想到刚才和张婷雨说的新的方法，内心还是很开心的。

　　梦想的诞生和成长本来就没那么容易，尝试不同方法不同可能性，总有一次找到方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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