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反派？我吗？

　　在殿试后的第三日，所有的新科进士们都稳稳站在殿前，大气也不敢喘。

　　姬崇依旧高高在上地坐在首位，眉宇间已隐隐有了未来帝王的威严。

　　鸿胪寺的官员手持“金榜”，站在下首负责唱名。

　　每当鸿胪寺的官员唱到一个名字，该名进士得需应声出班，走到御前的位置跪下。

　　状元独居首位，榜眼、探花分列其后。

　　这回的文章虽答得痛快，但恐怕拿不到状元了吧。

　　啊，他的光屁屁画作要被看光了。

　　尹怀站在进士的队伍中默默发着呆，直到官员的宣制声把他拉回了现实。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景元十五年四月二十一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手持金榜的鸿胪寺官员出列，像是排练过许多次一般，声音悠长又极具韵律。

　　“第一甲第一名，尹怀！”

　　低着头的尹怀冷不丁地听到自己名字，惊讶地抬起头，姬崇正满脸笑意地望向他。

　　尹怀下意识也回了一个微笑，憋住了差点叫出口的“太子哥哥”。

　　唱名之时进士们是绝对不能开口说话的。

　　脑中响起老太监们教他的规矩后，尹怀又老实的跪到殿前，三跪九叩，每一个叩首，都在无声的表达着皇恩浩荡。

　　“第一甲第二名，尹禾！”

　　“第一甲第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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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所有名次都报完之后，太子才缓缓开了口。

　　“尔等既登甲科，当思忠君报国，勤勉任事，不负父皇的期待。”

　　“望尔等恪尽职守，清廉爱民，尽早成为国之栋梁。”

　　“谢恩---”鸿胪寺官员拖长的音调是在提示所有进士们行礼，表示对太子殿下的回应。

　　大典结束过后，一甲进士们被单独留了下来前往偏殿。

　　明明是常来的宫殿，如今换了个身份走在其中，还真是有些稀奇。

　　探花郎年快四十，不知落榜多少次才终于出了头，到现在兴奋得手都还在抖。

　　“你们这两小子不仅心智聪慧，性子也沉稳，不错，不错。”探花郎忽的开口搭话，像是想要缓解一下心中的紧张。

　　尹怀不自然地笑笑，总不能说他们不紧张是因为他们来这跟来自己家一样，用阿姐的话来说，就是太凡尔赛了。

　　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搞懂凡尔赛是什么意思。

　　尹禾笑着回了几句。

　　“咱心中紧张您儿也看不出来啊。”

　　“总比老夫强多了……”

　　几人来回聊了两句。

　　不难看出来，探花郎也是个好相与的。

　　没说两句话便到了偏殿。

　　本以为是太子想单独为他们勉励两句，却没想到坐在上首的人竟成了景元帝。

　　探花郎也是第一次面圣，不由得有些慌张。

　　景元帝开口就让探花郎上前。

　　竟是直接越过了状元和榜眼。

　　“尔籍贯何处？”

　　“年庚几何？”

　　“家世如何？”

　　“师从哪位先生？”

　　探花郎一一答过后，景元帝才考起了探花郎的策论与政见。

　　其实也让探花郎再好好阐述一下所写策论中的意见。

　　尹怀静静地在一旁听着，果然，政见也是偏崇儒家之术。

　　最后景元帝又问了几个为官之道的问题，勉励了几句，才挥手让人退下。

　　探花郎从没与圣上讲过如此多的话，激动得面红耳赤，恨不得立马为景元帝肝脑涂地。

　　“尹怀，此次的几个考官本意是想让尹禾来拿这状元之位，是朕，执意选了你的文章，你可知为何？”

　　景元帝并没有向面对探花郎一样一步步循序渐进的问答，而是直接对着跪在尹怀发出询问。

　　探花郎也不由得投去惊异的目光，生怕这年纪轻轻的状元郎顶不住这慑人的压迫感。

　　“谢陛下天恩。”尹怀自小没少拍马屁，但也知是景元帝话中暗藏机锋，是在考验自己。

　　“陛下眼见深远，两位同年的文章，讲仁义道德，是治国之基础，此为长久之计，自然是极好。考官们有此标准评选，也是正理。”

　　“只是陛下之所见，是眼前的实际问题，国家为何所困扰，陛下自然比臣清楚，依臣之见，如今的大周自是需要强硬的实力来震慑。臣文章中所提的‘依法办事’、‘赏罚分明’，正是陛下所需之快刀也。”

　　“陛下能选臣之文章，并不是否认儒家，而是愿意取法家之长处，来解大周之急。”

　　“在臣看来，陛下之决断，乃是为国取材，补朝堂之所略，而非简单的高下立判。”

　　“故臣之侥幸，全在于陛下运筹帷幄的圣心独断，臣唯有竭臣之所能，以毕生之所学，效犬马之劳，才能报答陛下今日之提拔之意。”

　　最后几句完全是尹怀胡诌的，平时那些老臣怎么对景元帝肉麻的，他就怎么来。

　　景元帝冷哼一声：“油嘴滑舌。”

　　探花郎还以为是景元帝发了怒，还在思索要不要开口帮那状元小儿说上几句，就见景元帝转过头来对着榜眼破口大骂。

　　“朕对你，本是期望最高的。”毕竟在原书中，尹禾可是切切实实爬上了他这个位置。

　　“人家的文章，是刀，是枪，是能立马给朕解决问题的利刃！朕点尹怀做状元，是朕需要他这样的狠劲！”

　　“朕原本指望你的文章，能成为驾驭这把利刃的手。可你倒好，德政？仁者爱人？”

　　“朕不需要你这些正确的废话，朕要的，不只是个会下令的普通翰林学士，而是要匡扶社稷的肱股之臣。”

　　“不要让朕失望。”

　　尹禾的头重重磕在地上，“臣，谨遵教诲。”

　　明明同为一甲进士，不知为何，景元帝却对状元与榜眼格外的严厉。

　　探花郎不禁感慨榜眼那小子的强大心态，若换做是他，根本做不到如此镇定。

　　来喜适时端上来一杯热茶，打破了这严峻的气氛。

　　景元帝品了几口茶，才又抛出几个时政问题，来让三人作答。

　　过了大半个时辰，几人才从偏殿内退出。

　　景元帝捏捏鼻梁，倍感疲惫，幽深的眼眸只盯着尹禾远去的背影。

　　尹禾，不管是从他的策论也好，刚刚诉说的观点也罢。

　　都偏向于为君者的治国之道。

　　呵，天生的帝王吗……

　　而尹怀，思想尖锐，容易走入偏执之路。

　　两人明明在自己身边长大，却还是脱不去原书中的影子。

　　不，那本来，就是他们的天性。

　　虽然没有当场授官，但多年以来都有一套十分成熟的惯例。

　　状元通常授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而榜眼探花则是直接授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这是无比清贵的“储相”之路。

　　传胪大典的几天后，尹怀和尹禾也根本忙得停不下来。

　　不仅要上表谢恩，谒拜孔庙，之后更是还要参加琼林宴。

　　不过比二甲，三甲进士好点的是，他们不需要参加朝考。

　　只有经过朝考之后，进士们才知晓自己的第一个官职。

　　裘游在公主府门口蹲了四五天都蹲不到人。

　　现在谁人不知公主府有两个状元榜眼，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每日都有不同的邀约送到府上。

　　就连上门问亲事的人也多了不少。

　　但他们一概不接，有公主府的威严在，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裘游在众人的注视下被门童恭敬地迎进门，不自觉挺了挺胸，咳，这种感觉，还挺爽。

　　裘游这次来是有正事的。

　　景元帝已经同意了他和姬今瑶的婚事，正在命礼部择他们的婚期。

　　虽然一堆的事情都还没定下来，但他，已经将请帖都做好了，首先就亲自来给好兄弟们送上。

　　咳，顺便关心一下兄弟的感情情况。

　　“你是说，早在你告白之前，饱饱就以为你们在一起了？”

　　裘游惊异出声，又觉自己声音太大，赶忙捂住了嘴。

　　“那他什么都没做？”裘游用气音问道。

　　尹禾双眼无神，“不仅如此，若是我亲近他，他也没有丝毫起伏。”

　　情绪稳定就不要用在这时候了啊喂。

　　裘游自小和他们待一起，馊主意也不少，“这时候就需要来点刺激的。”

　　尹禾用警惕的目光端详侃侃而谈的裘游，“你不会，对四姐……”

　　“我没有，我与她之间，还清清白白呢！”裘游急得满脸通红，“我确实……跟她表明了心意，她说……”

　　“她说什么？”

　　“她说喊声爹来听听她就考虑考虑……”

　　裘游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尹禾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啊、嗯，是吗，那你、嗯、加油。”

　　“你在笑我。”裘游哪能看不出他忍笑的模样。

　　尹禾及时扯开话题，“没有，咳，你不是还要教我怎么弄点刺激的吗？”

　　裘游轻瞥了尹禾一眼，脸上又带上些许得意，这时候还不是要靠我。

　　两人嘀咕了几句后，尹禾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真的能这么简单？”

　　“自然。”裘游虽然在自己的感情上一塌糊涂，但对别人的感情却是自信满满。

　　大名鼎鼎的榜眼趴在桌上低声道，“我就信你一回。”

　　夜晚，尹怀的屋内忽然传出一声大叫。

　　惊叫过后，尹禾如天神降临般出现在尹怀的床边。

　　奇怪的是，明明是睡觉的时间，尹禾的衣着发丝都好像是被精致打理过一般。

　　尹怀披散着头发，睡袍也因为缩在角落的动作变得凌乱，露出白皙的皮肤，那双含情的丹凤眼此时蓄满了泪水，眼泪要掉不掉，叫人好生心疼。

　　尹禾一下子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

　　尹怀眼里的害怕还未完全散去，死死抱着被子缩在床头，“外头好像有鬼……”

　　他刚刚看得分明，窗外有个巨人般的黑影，佝偻着背，手指甲长得又长又尖，宛若恶鬼般在他窗口走来走去。

　　平日里尹怀自是会怀疑有人作怪，但他睡前刚看了裘游送来的志怪话本，脑子里还满是书生被厉鬼索命的场景。

　　尹禾小心将尹怀抱在怀里，轻吻着尹怀的头顶，照着裘游给的剧本一字一句背道，“别怕，纵使有恶鬼来袭，我也会以我性命护你周全。”

　　明明是很肉麻的一句话，像是捧哏一般被念出来，给原来紧张的气氛增添了一丝滑稽。

　　尹怀一下就明白了刚刚的鬼怪是怎么回事，面无表情地从尹禾怀里钻出来，“你演技真是太差了。”

　　尹禾：……

　　怎会如此轻易就被戳穿。

　　尹怀不留情面地吐槽道，“刚刚的怪影都比你演得好，动来动去仿佛真的要从窗子里爬出来般。”

　　尹禾有些奇怪，“动？我只放了剪影在你窗前，剪影如何能动……？”

　　尹怀愣住，尹禾说完也呆住，两人一点一点地将脑袋转向窗户的方向。

　　不知何时，那偌大的黑影犹如幽灵般又忽然出现在窗口，还发出了“嘻嘻”的怪异笑声。

　　下一秒，屋内发出两个人的惊天尖叫。

　　“鬼啊！！！”

　　窗外，吓完人的影二吐吐舌，顺走了尹禾精心制作的小怪物。

　　嗯，效果不错，待会儿拿去吓吓影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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