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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饵
“林先生,您有把握吗?”陈斩秋觉得林惊鸿根本不是查货,最近虹口码头多出的日本巡逻兵很明显也是在保护着什么。
“小心驶得万年船。”林惊鸿不正面回答,更是让陈斩秋确认了心中猜想。他知道肯定是问不出来什么了,只好带了几个心腹去了虹口码头。
林莺歌还是不能出林公馆,但她看到白蝶出门了,拿着一个小箱子又回来。她特别想去问问,但是经过上次的床单逃跑,林公馆里的人看她看的更紧。特别是不知道王妈怎么联想到“跳楼”了,非常后怕,一个劲儿嘟囔太危险了,她不知道林莺歌和林惊鸿是怎么了,以为他们只是“小两口磨合期”在冷战而已。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经过大概一周的修养,之前瘦骨嶙峋的白蝶重新恢复了往日的风采。她穿了一身大红长袖旗袍,踩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坐上了汽车,开车的人是齐二。
白蝶深夜才回来,换了一身新式艳粉色旗袍,还拿着一个食盒。
“你终于回来了,你真忍心饿着我一个病人!”沈五看到白蝶终于回来了,想坐起来,一不留神扯到了腹部的伤口。
“阿花不是做饭了,你怎么不吃?”白蝶打开食盒,里面都是日式生鱼片之类的料理,给沈五看的舌头发麻。
“我要是知道你带回来的是这个,我就吃阿花的饭了!”沈五撇撇嘴,自己转身面对沙发里面,阿花做的菜饭,香喷喷的菜饭。但白蝶出门时说了会带好吃的回来,没想到带的是这玩意,他白饿这么久了。
“你真不吃?”白蝶把最下层的烤鸭、爆肚和炸酱面拿出来。
“不吃,不吃生的……”
沈五突然闻到熟悉的香味,慢慢转过身,看到摆在桌上的北平菜。
“嚯,上道啊,你怎么知道我就爱吃烤鸭呢!”沈五顺嘴胡说,只要是肉他都爱吃。
白蝶扶了一把沈五,让他坐起来吃。
“你尝尝,说是北平菜,好像也不太正宗。”白蝶把筷子递给沈五,沈五直接拿手包了一烤鸭卷。
“这可是上海滩,能有就不错了,我不挑。”沈五可是从小饿到上海滩的,他也没吃过北平所谓正宗的,他觉得面前能进嘴吃的就最好。
“你来一个?”沈五又包好了一个烤鸭卷,象征性让了一下白蝶,没想到白蝶真接过去了。
“你不是刚吃完饭?”沈五看白蝶三口吞掉了烤鸭卷,兴致勃勃的又给她卷了一个。
“怎么,你嫌我吃的多?”白蝶又接过,一口咬掉一大半。
“哪敢,我都是来讨饭的,”沈五放过烤鸭,秃噜两口炸酱面,“这面还挺好吃的,来两口?”
沈五说完就后悔了,他都吃了,咋还让白蝶吃,没想到白蝶就着他的筷子吃了一口。
“确实还行。”白蝶咀嚼完,微笑着看他。
“你,你今儿嘛去了?”沈五就是随便找个话题折一下,他觉得白蝶特不对劲儿。
“工作,新电影不是要上了嘛。”白蝶指指自己的旗袍扣子,其实不用白蝶提醒,沈五也发现她的衣服有问题,那扣子是隔墙的耳朵。
“你下次早点回,我想你。”沈五就是按照白蝶给的剧情往下走,没想到这一句话给白蝶听得极其感动。
“好。”白蝶蘸着酱油吞掉一口生鱼片,勉强压住内心的雀跃。
监听器这面的冈村孝直眼睛都红了,白蝶这是和谁在调情。今天白蝶突然回到电影公司他就觉得不对,果然白蝶去找了他的阴阳师询问下个月的吉日。那这么来看,十一月二十一日的袭击也许就是白蝶找人算好的,她以为他们的船会在那个时候到达。
按照预想也确实该如此,不过他们都没想到,这艘德国的“普鲁士号”顺利抵达了日本,换上日本船“樱花号”,从日本驶向中国时遭遇了风暴,至今还在韩国釜山停靠。
冈村孝直给白蝶打的“诚实剂”量很少,她可是个大明星,不能成了个傻子。所以他其实没从白蝶嘴里听到什么,不过就是刘妈是她献给林惊鸿的诚意什么的。
因为剂量小,他理所当然的认为白蝶后续的暴瘦只是“诚实剂”在她身上不太耐受,留下的一点小影响,刚好,这也能讨他林惊鸿的喜爱,他可看到那位林小姐正是娇小可爱的类型。
但按监听来看,白蝶喜欢上的另有其人。她不仅给自己找了个“浪人”,还同时绿了林惊鸿和自己。
“帝国娇养出的花朵长出的尖刺竟然扎伤了主人。”冈村孝直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他觉得白蝶失控了,他要控制不住她了。
放出的宠物忘了家,就要适当拽紧缰绳,叫她明白,自己的位置。不过冈村孝直还不急,十二月一号,也就是明天,林惊鸿约了自己一起吃饭。
那边的白蝶和“下等人”还在你侬我侬,冈村孝直红着眼睛竟然也是听了一夜。
十二月一日下午五点,东来顺涮锅店。
冈村孝直和林惊鸿相对而坐,他们面前摆着一尊紫铜炭锅,水咕噜噜的滚着,热乎乎冒着白汽。
系着黑色围裙的大师傅将整块的蒙古草原羊上脑,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一刀接着一刀,切下来的羊肉薄如纸片,直接放进锅子,片刻即熟。
旁边的小徒弟眼疾手快的捡出成熟的羊肉卷,放在碗中,送到冈村孝直那边。
大师傅又片了六盘,林惊鸿摆手,让他们先下去了。
林惊鸿拿了一碗腐乳汁兑上些辣椒油,“这是杜先生教的,先生说这是‘黑红两道味’,冈村先生试试吗?”
“我还是吃二八酱的好,北派的涮羊肉自然要吃最正宗的蘸料。”冈村孝直看了一眼碗中已经烫好羊肉卷,“他们这是?”
“冈村先生莫怪,我特意嘱咐他们您是第一次吃锅子,还不大懂规矩。就让他们先涮好一碗,给您尝个鲜。”林惊鸿说着夹起一片羊肉卷,三上三下,在锅里涮了三次。
“不过,规矩也不多,只看有没有人教。”林惊鸿说完将羊肉卷放到自己的蘸料碗里,滚了一圈,蘸了个满。他左手扶碗,右手轻握筷子夹着那片刚涮好的羊肉。
“您先请,冈村先生。”林惊鸿盯着冈村孝直,等他去品尝碗里的羊肉。
冈村孝直面不改色夹起一片熟透甚至有些冷了的羊肉片,蘸了些酱料率先送进口中。
林惊鸿随即也吃掉了自己刚烫好的羊肉卷,冈村孝直想说什么,林惊鸿率先动作。他将装白菜的盘子拿起,将白菜一股脑的倒进铜锅中。
“还多亏冈村先生,这盘白菜才能这么快的下锅。”林惊鸿如法炮制,又涮好了一片肉,等着冈村孝直动筷子。
“林先生……”
“请。”林惊鸿不容拒绝的样子,让冈村孝直再吃一筷子。
冈村孝直冷冷笑了一声,按照林惊鸿的“指示”又吃了一筷子。等他吃完,林惊鸿仍然没有谈事的想法,反而夹起了煮好的白菜,自顾自的吃着。
“林先生请我来不只是吃饭吧。”冈村孝直坐不住了,他透过烟雾看着林惊鸿不紧不慢的样子,烦躁至极。
“确实,我是来怪罪冈村先生的,”林惊鸿涮了一片羊肉,“怪冈村先生怎么没早把白蝶送到我身边,这样阎王爷那也能少几个短命的徐家鬼,你说是不是。”
“林先生这是怪我没有先给您合作了。”冈村孝直笑的诡异直视林惊鸿,林惊鸿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哎,不能这么说,合作伙伴也是要双向选择的。只不过,这手已经握上了,还背地里玩阴的,就有点不是东西了。”林惊鸿倒了一杯热黄酒,洗杯子一般转了一圈,撒在了地上,“冈村先生,你是知道的,帮/派之中,最重义字,你说,这不忠不义的畜牲,怎么解决为好啊。”
“林先生,这是什么话,我不太明白。”冈村孝直知道就算那个老太婆供出了他,又能怎么样,林惊鸿不敢与他公开为敌。
“没关系,以后会明白的。”林惊鸿不再言语,他知道不只他,这冈村孝直肯定也是带着目的来的,他不急,他等着他露出狐狸尾巴。
“林先生,我们之间定是有误会。中国有句古话叫,一笑泯恩仇,我敬您。”放在冈村孝直面前的是一瓶香槟,他拿了高脚杯给林惊鸿倒了半杯,给自己倒了半杯,他拿起酒杯倾向林惊鸿微微致意。林惊鸿也拿起酒杯,杯中金黄色的液体,散发昂贵的香气。
可惜,这外来的酒,烧不透中国人的锅子。
林惊鸿抬起高脚杯抿了一口,飞快将酒吐到手心的一块绸缎帕子里了。绸缎帕子沾酒不留痕,这是他常用的躲酒方法。在冈村孝直这,他是嫌脏。
“林先生,既然如此,我们就算朋友了。朋友之间,没有秘密,我送您一份见面礼,全当敬意。”
林惊鸿继续吃着羊肉,没有接话。冈村孝直也不再卖关子,直言不讳。
“白蝶怎么样,您喜欢白蝶吧。”
“呵,”林惊鸿就像是听了个笑话,“不过是个玩意儿,谈什么喜欢啊。”
“可就是个玩儿意儿,”冈村孝直的中国话极其流利,但有时他说起儿化音,会有奇怪的化学反应,“也不能任其枝丫疯长,红杏出墙啊。”
林惊鸿停下筷子,“叭”地打了一下碗,他像是终于闲下来能好好打量一下冈村孝直,两只眼睛散发出危险的光芒,不过转瞬即逝。他眨了下眼睛,似乎权衡利弊后,觉得对方不配。
“她本来也不是完璧,原来冈村先生不只学习了中国古话,还随带吸纳封建糟粕。真不愧是冈村先生。”林惊鸿一番话说的冈村孝直脸上也挂不住,他没想到林惊鸿竟然是完全不在意,狡猾无情的中国人。
“您不在乎纯洁,那生意呢?上个月的二十一号,白蝶依附的男人,也就是您的手下,带着您其他几个手下袭击了大日本帝国停靠在虹口码头的货船……”
“我的货吗?”林惊鸿淡淡打断冈村孝直,他的表情变了,变得认真起来。
冈村孝直心下一动,只要有林惊鸿在意的东西,那就好拿捏了。
“您放心,不是您的货。”
“那是谁的货?冈村先生在上海滩,还有别的合作伙伴。”林惊鸿阴狠的瞪着冈村孝直,一副不解释清楚,就别想走了的架势。
“不不不,林先生,我们在上海滩只有您一个合作伙伴,您放心,那只是一艘空船,是诱饵。”林惊鸿给冈村孝直逼的,说中国话都有日本大佐口音了。
“你们的船什么时候到?”林惊鸿喝了一口黄酒,大发慈悲的给冈村孝直也倒了一杯。
“这个……”冈村孝直转转眼珠,犹豫着。
“怎么,前脚才说是朋友,后脚就耍心眼子?”林惊鸿转着装黄酒的杯子,其实中国的酒不兴这么转着喝,他纯粹是给对方施压。
“林先生,因为风暴,我们也不能确定具体到达时间。但您放心,我亲自带人陪您检验货品,一定不会让克劳斯先生从中作梗。”冈村孝直向林惊鸿行了个日本礼节,林惊鸿不仅没回礼,连头都没点,冈村孝直虽然不满,也不能说什么。
“您最后想怎么处理白蝶呢?”这才是冈村孝直在意的回答,他有绝对的自信,货品会在帝国最英勇的军人保护下顺利到达奉天。
“处理?不,冈村先生,中国男人对女人只有保护,从不苛责。我让她心想事成,嫁予她爱的人。我,从不和兄弟抢女人。”
“林先生……”
林惊鸿伸出食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冈村孝直皱着眉,没有继续说话。
“不过,背叛我的人要付出代价。我会送她的男人下黄泉的,为了不叫我兄弟寂寞,我会捎带手把他心爱的人也送过去的。”
“可白蝶……”
“白蝶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个电影歌星,一抓一大把,难道,冈村先生还舍不得吗?”林惊鸿向后坐,靠在了椅背上,双手搭在扶手上,“难道,冈村先生与白蝶还有一段情吗?”
冈村孝直搭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拳,他仍然面带微笑,不过没有林惊鸿装的自然,也是这句话触动了他内心的秘密。
“怎么会,白蝶是我妹妹,而且我在家乡是有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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