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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9)
任务运输途中目标丢失,车队气氛凝重,管事上前询问结果,轩辕执衡只言简意赅地回了句:“火狐狡诈,遁走了。”
轩辕执衡本身的任务只在压阵而非抓捕,怪也怪不到他身上,管事只得作罢。
队伍重新启程,低迷的气氛中,隐约有压抑的议论声在弟子间窸窣响起。
几名年轻弟子聚在队伍末尾,脸上写满了不敢与怨愤,他们自以为在这里说话轩辕执衡的听不见的。
于是探头看了看前面轩辕执衡坐着的马车,压低声音对同伴抱怨道:“这小孩看起来修为也不是很高嘛,要不是大师兄和这火狐打了个两败俱伤,我们何至于向外人求助,还请什么金丹压阵,浪费时间……”
另一人立刻接口,“就是!连只受伤的狐狸都拦不住,害得我们白白辛苦一场,损了法器,伤了人手……要不是剩下的这些,还需要人压着,我要是管事,我就撵他走。”
他们旁边的马车中,有人出声,幽幽道:“金丹的神识,能够听得见你们在说什么。”
此言一出,就像是冷水兜头浇下,原本还在愤愤不平、喋喋不休的弟子,刹那间,都熄火了。
脸上的愤怒眨眼间消失不见,只剩下猝不及防的惊恐和煞白。
几人目光惊惶地齐刷刷看向前方那辆平静的马车,仿佛那坐着的不是他们口中那么不堪的轩辕执衡,而是什么煞神似的。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几人交换着眼神,最先开口的那个,梗着脖子,小声道:“听、听得见又怎么样?他,他自己没办好差事,还不准人说两句了?”
旁边几人也面色难堪,但还是强撑着。
“对,对啊,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就是!”
“不就是修为高点,我迟早也行!”
……
话虽如此,但队伍末尾,再也没了声响,只有沉闷的脚步声不断。
林栖云在识海之中,瞅准机会,小心引动一丝轩辕执衡的灵力,悄无声息地朝队伍末尾那几个嘴硬的弟子伸出魔爪。
整个动作迅捷又隐蔽,除了当事人,几乎无人察觉。
最先开口的那个梗着脖子的弟子,脚下猛地一个趔趄,“哎呦”一声,以极其狼狈的姿势向前扑去。
他伸手拉着同伴勉强稳住身形,结果同伴脚下也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不受控制地往前。
两个人摔做一团,旁边几人也没能从“意外”中幸免,不是莫名奇妙断开的腰带,就是扑面而来的沙子。
大家敢怒不敢言。
做完这一切,林栖云才心满意足地在识海里邀功,声音带着藏不住的小得意,“哥哥,哥哥,快谢谢我,我这可是在帮你出气!”
轩辕执衡依旧闭着眼,感受到那丝被引动又迅速回归的微弱灵力,以及识海中那小祖宗雀跃的动静。
只在心中回应,“谢谢你。”
这谢道得平淡。
林栖云显然不满意,立刻嚷嚷起来,带着点撒娇耍赖的意味,“我平时说谢谢都是很真心的感谢你,你怎么敷衍我啊!”
他仰着头,一副“你不好好说我就挠你”的架势,“你诚心一点嘛!我可是帮你出了气哎!你这谢谢说的一点感情都没有!重新说!要诚心诚意的那种!”
轩辕执衡沉默了一瞬,似乎有些无奈,再次于识海中开口时,带着点纵容,“嗯,诚心谢谢你。”
林栖云要得也不多,人一递台阶,就啪嗒啪嗒下了,还摆摆手,“不用谢,不用谢,都是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
他心满意足,不再欺负轩辕执衡,自顾自去折腾自己的去了。
轩辕执衡轻笑。
抵达云家交接任务的别院时,已是夜幕低垂,轩辕执衡交了任务凭证,却并未如往常一样立刻离开。
他借口需要如厕,避开旁人视线,隐在阴影中,目标瞄准眼前的正准备放水,嘴里还哼着小调的弟子。
轩辕执衡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贴近,却并未立刻动手,而是先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对方的左肩。
那弟子正放松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拍,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没憋住。
他猛地回头,带着被惊扰的不耐烦:“谁啊?吓我一跳!”
就在开口说话的瞬间,轩辕执衡耳朵微动,眼睛盯着他,将他说话的声音和咬字发音的习惯,全都捕捉到。
“认错了。”轩辕执衡压低声音,含糊地回应了一句。
“晦气。”那弟子嘟囔着骂了一句,转回头去,并没太在意这个小插曲。
然而,就在他重新放松警惕的下一秒——
一股灵力攀上他的肩膀,从鼻腔涌入,他眼前一黑,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直直朝着后面倒去。
轩辕执衡扣住他的肩膀,将其拖到阴影中,利落地剥下对方的外衫与腰牌,顺手在又在对方头上落下个印记,确保此人段时间内不会醒来捣乱。
不过片刻,当他从阴影中再度走出时,已然换上了那名弟子的服饰,容貌也在灵力调整下变得和对方无异。
他走出去,前面已经有人在等他了,看见他出来,忍不住抱怨了两句,“许十二,你属王八啊!怎么那么慢?快点去干活了。”
轩辕执衡闻言,非但没加快脚步,反而揉了揉肚子,吊儿郎当地晃过去,嘴里还不干净地抱怨,“催什么催?拉肚子不行?谁家有这种破差事,天都黑了还要干。”
他模仿着那弟子说话是略带沙哑和拖沓的腔调,语气里充满了混不吝的味道。
对面翻了个白眼,“一天天的,就你屁事多,赶紧的,搬完这趟就收工了!”
轩辕执衡撇撇嘴,慢悠悠地跟着眼前的弟子,往前走的时候,还冲旁边的人说:“兄弟把你这翘屁股换个地方翘呗,翘这里,挡着我道了。”
林栖云看得瞠目结舌,这话都是轩辕执衡模仿以前打过交道的人说的。
但是别人说,和轩辕执衡说,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林栖云立刻在识海里哇哇大叫开来,“哇!哥哥臭流氓!”
轩辕执衡脚下一个趔趄,伪装出来的嚣张表情瞬间凝固,额角似乎有青筋在跳。
他几乎是立刻在识海里冷声呵斥道:“……闭嘴!”
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窘迫和恼火,这小混蛋,真是口无遮拦!
被林栖云这么一打岔,他那可以伪装的嚣张劲儿都泄了几分。
他绷着脸,没再学许十二的油嘴滑舌,只是安静地跟着对方那兄弟走。
来到守卫森严的后院,才发现,那院中水井只是摆设,现在已经被挪开了。
大家正用绳子将东西吊下去,兄弟带着轩辕执衡爬旁边的楼梯到底。
两人接着上面落下来的,盖着黑布的笼子,往旁边的甬道中走。
甬道狭窄异常,大家只能弯着腰,慢慢抬着往里面,没过多久,面前的兄弟就坚持不住了,连连喊轩辕执衡停下来休息。
轩辕执衡依言停下,他打量着周围,忽然听见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那黑布被从里面顶开一个小包,一直覆盖着羽毛的爪子,无力地探了出来,扒拉了一下笼子的缝隙。
里面的生物努力伸长脖子,喙终于将黑布顶了起来,拱开一道缝隙。
借着昏暗的光线,轩辕执衡清晰地看到,笼中囚禁着一只形似仙鹤的动物。
它粗重的喘息着,漏出来的翅膀,缺少羽毛,沾染着血迹。
那兄弟见状,脸色唰地一变,像是被烫到似的,手忙脚乱地扑上去,将那被顶开的黑布用力拽下,严严实实地重新盖好。
他低着头,不敢再看那笼子,声音闷闷地,“快走吧,不休息了,这看多了,想多了,还真有点狠不下心。”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像是擦掉某种情绪,重新抬起笼子的一边,“都是命!你要怪也怪不到我身上,听见没。”
轩辕执衡闻言,沉默地抬起笼子的另一头,跟着那兄弟继续一脚浅,一脚深地往前走。
在压抑的寂静中,他忽然低声问了一句,声音在狭窄的甬道中显得有些突兀,“既然看了狠不下心,为什么还要干这活?”
那兄弟脚步一顿,但什么都没说,走过假井和洞穴连接的那一段,空间骤然开阔起来。
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混合着血腥与衰败气息却更加浓重了。
隐约能够听到其他杂役弟子搬运东西的声响,以及更深处模糊不清的动静。
两人将笼子放在洞穴之中。
那兄弟顿了顿,或许是被轩辕执衡激起了心情,又或许是这压抑的环境,也快将他逼疯了。
他头也没抬,一边固定地上的阵法,一边说道:“许十二,你今天话这么这么多?”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低沉,“我不止看它们心疼,我看那菜市口被杀的鸡鸭鱼都心疼,可这能改变什么呢?大家还不是照样杀,照样吃,这世上需要心疼的东西多了去了,我心疼的过来吗?”
轩辕执衡半晌没有出声。
林栖云听见他的话,也在思考,“好像是这样哦,我也喜欢小鸡,但是我也喜欢吃肯德基。”
他想了想,问道:“哥哥,他说的好复杂啊,为什么不可以只心疼你能心疼的,救你能救的呢?”
轩辕执衡没想好怎么回他,听到林栖云这么说,便将这话原样复述出来,“那就心疼你能心疼的,救你能救的。”
此言一出,那兄弟布阵的动作一顿,好半晌,才将最后的东西放好 ,声音干涩,“你今天中邪了?和我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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