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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京
“殿下,这江南的案子又是何事,殿下不若说给妾听。”
马车里的气氛愈发滚烫,齐卿禾清咳几声,岔开话头。
箫君柏未言,敲敲桌案示意她自己看,箍着人的手臂愈发收紧,使人贴得更紧,埋首在人肩窝。
女子独特的脂粉沁入鼻尖,隐有丝丝缕缕的花香。
齐卿禾由他抱着,伸长了胳膊也够不着那公文,只得放弃,搅着手指难免忐忑。
抛开太子吃醉酒那夜,二人久未亲近,床上那是更是没有,虽说不上排斥,到底有些别扭。
良久,齐卿禾不见太子有什么动作,稍稍放下心来,纤纤细手回抱着人。
那桩案子,她终是没听成。
……
回京前尚是五月底,归京已是七月初。
初初踏进京城,尚是无所依靠,投奔亲戚的孤儿寡母,再回京城,已是荣华加身的太子妃,连带着齐徐氏,一路都得了不少照料。
初初踏上归途,她尚惦念着,去岁秋猎时私逃,此事该如何圆回去。
然,无论她如何说,如何问,太子对此只字不提,只道这事无需操心。
多问几次,也试过提出些解决法子,又被一一推翻,至此以往便不再提过。
哪成想,马车与囚车,分而两路。
太子的车架,在枫山山脚停下。
映入眼帘的是错落有致的宅院行宫,与去岁秋猎时,截然不同的景色。
山石林泉,枝繁叶茂,行宫隐在其中,清幽雅致。
箫君柏下车,回身稳稳当当扶着齐卿禾,墨色眼眸点着笑意,“可还记得,这是谁的行宫。”
齐卿禾甫一下车,燥热的风拂面,手中摇扇不停,顺着太子的话,将熟悉的人一一想过,“是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箫君楣,不曾留住的宫中,正是住在枫山脚下,鲜少与皇室来往。
箫君柏几不可闻点头,“这些时日,你先将就暂居于此。”
先后下车的齐徐氏与齐卿语,不明所以的左右张望,眼眸中满是疑惑。
正这时,一道明媚张扬的嗓音缓缓响起,“怎么,太子是嫌我这地太小,委屈太子妃了?”
几人回首一看。
来人一身绯红的纱裙,半披肩的发丝迎风扬起,发髻间的玉簪在日光下碧绿通透,明眸皓齿艳色无双,可不正是长公主箫君楣。
箫君楣拎着裙角快步走近,不待人反应,伸手捏了捏齐卿禾略显圆润的脸蛋,“我还道,你与太子寻常无事,来我这坐坐,我也好解解闷,哪知你这小丫头,竟跑那般远。”
长公主半抱怨的话语,疏解了齐卿禾紧绷的心,她扬起一抹笑,“今日这不是来了,长公主莫要嫌我们烦人才是。”
二人闲聊几句,相谈甚欢,太子适时插话告辞,需得及时回宫。
她暗暗琢磨,太子应是回宫,处理政务以及她的身世诸类,摸摸鼻子,略心虚道,“殿下万事小心。”
箫君柏颔首,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齐家三人跟随长公主往行宫去。
“替嫁私逃之事,太子在信中已同我言明。”箫君楣好奇道,“事情究竟缘何,不若你详细说说?”
齐卿禾迟疑一瞬,只将事情缘由大致讲了。
“那齐凛可当真不…”箫君楣细细听完,不假思索便骂,骂至一半,眼角余光瞥见跟在后的齐卿语,清咳着岔开话头,“在我这只一条规矩,陪我闲聊解闷,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
说笑间,行宫已至。
“有事唤侍女便是。”箫君楣招手,侍女上前缓缓福身,略带好奇的目光在几人中流转,引着几人往收拾什么好的院中去。
收拾好的别院宽敞雅致,偶有树叶花瓣飘落,清香扑鼻。
齐卿语回首,侍女的身影消失在眼帘中,这才上前,挽着姐姐忙问,“姐姐,你不觉得奇怪么,这位长公主,如若想让人解闷,又何必隐在山林中。”
“莫不是有所图谋。”她略略听过一些传言,只当这些公主啊皇子啊,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齐卿禾失笑,“倒也不是如此。”
素日在宫中,曾与这位长公主有过一面之缘,知她不常入宫,是个明媚张扬的女子,不似暗中捣鬼的,且太子肯写信告知缘由,该是有些信任的。
不过小妹的话点醒了她。
她昔日也不曾相信三殿下会谋逆,然事实如此,凡事应当留个心眼。
“姑…娘娘,那我…”丽娘回京一路,都不曾同东家姑娘搭话,独在角落沉默,称呼一时改不回来,平生又未见过这等大人物,说话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齐卿禾闻声看去,见是丽娘,细长的秀眉轻挑,笑着安抚,“丽娘莫急,偌大的行宫,又岂会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你且宽心。”
丽娘本想,姑娘随意寻个布庄绣坊即可,有口饭吃就好,万没有想过留在这繁华地,留在这些大人物身边,恐她自己紧张,笨手笨脚惹贵人厌烦,偏又磕磕绊绊说不清话,只得恹恹垂下脑袋,不敢多说。
日上三竿,日光渐盛,已是临近午时。
箫君柏的车架停在宫门前,早有宫人在此等候,“太子殿下,陛下等候多时了。”
太子神色如常,问父皇母妃近日如何,垂下眼帘听宫人答话,一路往宣明殿去。
宣明殿内,这会儿朝臣议事方散,皇帝坐在桌案后,执笔正写着什么,乍听宫人通禀,太子已到。
皇帝恍惚一瞬,方觉太子巡查江南,已有月余,心下一喜,又忆起暗探禀告的,太子与太子妃一事,不由得唉声叹气,唤人进来。
箫君柏进殿,躬身行礼,神情平淡冷静,一如往常,嗓音无波无澜,将江南之行,查案与箫君祺谋逆,刺客劫囚之事缓缓道来。
“老三…”皇帝沉吟片刻,“劫囚的死士现在何处。”
箫君柏道,“关入地牢,严加审讯。”
审讯这等粗活脏活,自有人来,不必太子和皇帝操心。
皇帝叹息,转而问起扬州的案子。
案子不算难,初初是因寻常人家,家人无故暴毙而亡,接连数人因此丧命。
知府派人细查,连这几人的祖籍都挖得一干二净,又逢疫病,是以将城中所有百姓,都搜查过,仍是一无所获。
太子在扬州几日,先遇刺杀,后遭疫病,事多且杂,后匆匆听扬州知府提了几句,方琢磨出味来。
自古便有吃食药材相冲之说法,多记载与医书之中,寻常人不曾留意,这几人又正巧看过同一家医馆,因而丧命。
那家医馆里,只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自称医师,扬州知府细细搜查过两遍,一无所获。
箫君柏索性佯装忘记此事,出城追寻刺客死士,那老医师自诩时机已到,继而下手,被抓了正着。
此案不算难,不过有些巧罢了。
箫君柏十岁时立为太子,正被这样暗算过,故而格外留心。
许是也想起此事,皇帝沉默片刻,“查清便结案罢。”
箫君柏应声是,正欲告退离去,冷不丁头顶飘来一道声音。
“太子莫不是忘了什么。”皇帝幽幽道,“江南巡查一趟,怎又同那女人搅和一处,你以为把人藏起,朕就寻不到她?”
箫君柏站直身,直直迎上皇帝幽深不虞的眼神,面色未变。
殿中四角搁了冰,缓了烈日的炎热,这会儿却如严寒大雪,冷寂无声。
周遭侍奉的宫人跪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少顷,箫君柏淡声道:“她是儿臣明媒正娶的正妃。”
“可她欺君。”皇帝冷笑,手中奏章重重摔在桌案上,“市井坊间传遍此事,沦为笑谈。”
皇室的脸面都丢尽了。
半晌,皇帝打眼瞧着太子,这儿子自幼便不曾让他操心,读书上进,极为勤勉,立功从不同他讨要什么,性子冷清独来独往,便是立为太子,也不曾骄纵任性,素来克己守礼。
这倒是头一遭,直言想要什么。
思及此,皇帝嗓音缓和稍许,“满朝瞧着,朕也不好偏袒,不若你把人交出,朕稍施惩戒,此事便算揭过。太子觉得如何?”
这已是皇帝的最大让步,否则欺君之罪,按律当斩。
周遭宫人脑袋垂得愈发低,恨不得钻进地缝中。
箫君柏沉默少顷,不卑不亢,“她有孕在身,受不得惩戒。”
太子平淡的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炸在耳边,听得人耳嗡嗡的。
皇帝僵愣一瞬,倏地站起身来,一拍桌案,“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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