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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晨微澜
晨光透过窗棂,带着秋日特有的清冽,唤醒了陆家老宅。林悠悠在厨房准备早餐,灶上煨着小米粥,锅里蒸着张老师送的红薯。她拿起一个红薯,指尖感受着表皮粗糙的触感和内里的绵软,准备切开烤制。然而,当刀锋刚触及薯皮,一股极其浓郁的、带着泥土和淀粉气息的味道猛地钻进鼻腔。
这原本寻常的气息,此刻却像一把无形的钩子,猝不及防地勾动了胃底深处。一阵强烈的翻涌感毫无预兆地袭来,让她瞬间白了脸色,不得不立刻放下刀,捂住嘴,快步冲到水池边干呕起来。
“唔……”她俯身撑着水池边缘,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涩的液体涌上喉咙,带来阵阵不适的痉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厨房门口的脚步声顿住。白晓宁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他刚刚打磨好的、给念白小木箱配套的一个微型小抽屉。他显然看到了林悠悠不适的模样,镜片后的目光骤然一凝,脚步比思维更快地迈了进来。
“怎么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迅速放下手中的小抽屉,伸手扶住她的胳膊。他的掌心温热,带着薄茧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袖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林悠悠勉强压下那阵恶心感,抬起头,脸色还有些苍白,对他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没……没事,可能……红薯味道太冲了。”她试图轻描淡写,但那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汗珠骗不了人。
白晓宁没有立刻松开手,眉头微蹙,目光在她脸上仔细逡巡。他想起这几天她似乎胃口一直不太好,对油腻的食物有些回避,晨起时也显得比平时疲惫一些。这些细微的变化,如同散落的珠子,被念白那句童言无意间串起了一条若隐若现的线。
他没有追问,只是扶着她慢慢走到银杏木桌旁坐下:“别弄了,坐着歇会儿。”他转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动作不容拒绝。
温水滑过喉咙,稍稍压下了那股不适感。林悠悠捧着杯子,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暖意,也感受着身边人沉默却坚实的陪伴。她抬眼看向白晓宁,他正低头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沉静无波,而是清晰地映着担忧,以及一种更深邃的、如同在解读某种重要信息的专注。
“真的没事……”她再次开口,声音却比刚才更轻了些,带着点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底气。
白晓宁没有反驳她,只是拿起桌上那个他刚放下的小抽屉——一个极其精巧、打磨得光滑无比的小木盒,大小刚好可以放进念白的百宝箱里。他沉默地用手指摩挲着盒盖边缘,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整理思绪。
厨房里一时只剩下灶上小米粥咕嘟咕嘟的轻响和红薯蒸腾出的香甜水汽。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桌面投下窗格的光影。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念白兴奋的呼喊:“干爹!干妈!看!小叶子又长高啦!”苏小雨带着她走了进来。念白挣脱妈妈的手,像只小鹿般跑到墙角,指着金桂幼苗旁边那截新生枝条上的两片嫩叶,献宝似的嚷嚷:“快看!昨天还是小小的,今天变这么大啦!”她努力地张开小手比划着。
林悠悠和白晓宁的目光同时被吸引过去。那两片新叶,在晨光下绿得鲜亮,充满了勃勃生机,确实比昨天舒展了许多,透着一股不管不顾、奋力向上的劲儿。
念白跑过来,一眼看到林悠悠苍白的脸色和放在桌上的水杯,小脸上立刻浮起担忧:“干妈?你不舒服吗?”她伸出小手,学着大人的样子,轻轻摸了摸林悠悠的额头。
“干妈没事,”林悠悠握住念白温热的小手,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冲淡了不适,“就是刚才被红薯的味道呛了一下。”
“哦!”念白恍然大悟,随即像个小大人似的,板起脸对白晓宁说:“干爹!红薯坏!熏到干妈了!打它!”她举起小拳头,对着空气挥了挥。
孩子的童言稚语驱散了厨房里最后一丝凝滞。苏小雨也走过来,关切地看了看林悠悠:“没事吧悠悠?脸色是不太好,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好多了。”林悠悠摇摇头,对苏小雨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念白却对白晓宁手里的小木盒产生了兴趣:“干爹,这是什么?给念白的吗?”
“嗯,”白晓宁将小木盒递给念白,“给你的宝贝房子加个小房间,放更小的宝贝。”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目光在掠过林悠悠时,那份深沉的关切并未完全散去。
念白欢呼着接过,爱不释手地翻看。苏小雨则拉着林悠悠低声询问了几句,确认她真的无碍才放下心来。
早饭的气氛在念白的叽叽喳喳中恢复了往日的轻松。林悠悠只喝了点清淡的小米粥,避开了红薯。白晓宁默默地给她夹了些清爽的小菜。他吃得不多,视线却总是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身上,带着一种无声的观察和守护。
饭后,苏小雨带着念白离开。小院恢复了宁静。
白晓宁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工作间,而是收拾好碗筷,走到林悠悠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温热干燥的掌心轻轻覆上她微凉的手背。
林悠悠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未散尽的担忧,有深沉的关切,还有一种……如同在确认某种珍贵存在般的慎重。他没有问“你是不是……”,也没有说“我们……”。他只是这样看着她,用掌心传递的温度,用眼神里无声的询问和承诺。
林悠悠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被一种巨大的暖意包裹。她反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的薄茧上摩挲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她读懂了他无声的询问:你还好吗?别怕,我在。她也用这个细微的动作回应:我没事,别担心。
阳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也落在那株努力拔高的金桂幼苗和旁边那两片生机勃勃的新叶上。风穿过院墙,带来远处隐约的市声和近处草木的清香。生命的迹象,如同墙角那奋力舒展的新绿,早已悄然萌发,只待一个更明确的、瓜熟蒂落的时刻来宣告。
白晓宁的手紧了紧,随即松开。他拿起桌上那个给小木箱配套的、尚未完工的微型小抽屉,走向工作间。他的背影依旧挺拔沉稳,但脚步似乎比平时更坚定了一些,仿佛肩负起了一项更重要的、无声的使命。
林悠悠坐在原地,手背上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她下意识地抚上小腹,那里依旧平坦,却仿佛能感受到某种微弱而坚韧的力量正在悄然生长,如同墙角那两片沐浴在晨光里的新叶。她看向工作间紧闭的门,里面隐约传来刨刀推过木料的沉稳声响,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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