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逐光

　　夜晚的山上树影层叠，月影也早已显现。
　　季子歌没来得及想那个破例是什么意思，他被鼻间萦绕的顾程延的味道一下拉入了高空，稀薄的空气让他感到颤抖，从脚底指尖开始发麻。
　　顾程延贴着他的唇轻轻地摁压，而后又吮着他的唇瓣，一点，一点，侵入他的口腔。

　　季子歌被这温柔的攻势弄得溃不成军，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只会接收来自顾程延的信息。
　　唇是热的，舌是烫的，鼻尖是温热的。
　　呼吸声不停砸着他的耳膜，颈后的脊椎骨被有力的手掌摁着，手指嵌入他的发间，后腰也被牢牢禁锢着。

　　顾程延像是海中的波澜，看似棉柔地涤荡，实际却含着掀翻巨轮的力量。
　　季子歌不知该如何抗衡，他只能像个信徒一样臣服。
　　他抓着对方的衣角，将那儿的布料弄得凌乱一片。

　　坏掉的路灯恢复了正常，静静地照亮周围方寸。逐光的蛾子也寻觅而来，义无反顾地扑向信仰。
　　季子歌不知道他们纠缠了多久，只是后来分开的时候吹来的风都已经带上了一丝潮气。
　　好像又要下雨了。

　　顾程延就牵着他的手下山，他依在对方身侧，感觉自己跟吃了颗发酵的果子似的，整个人都有些飘忽。
　　直到坐上车里时，他才想起来要问那个破例是在什么时候。
　　顾程延就借着给他系安全带凑了过来，脸停在他面前：“就在这里，我尝到过你唇膏的玫瑰味。”

　　季子歌深吸了口气。
　　他以为那只会是自己心底的小秘密，没成想却早已被顾程延知晓。
　　“你什么时候醒的！”
　　“整夜我都没有深睡，你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有意识了。”顾程延给他扣上安全带退了回去。
　　“你！”季子歌坐直了身子追上去，“那你怎么不起来。”
　　“有点懒得动，以为再躺着醒会儿的。抱歉。”顾程延将车子开出去，“海鲜吃楼下那家行吗？看着开好几年了，味道应该可以。”
　　季子歌就红着脸看向窗外：“嗯。”

　　两人回到家时，已经快要九点。
　　顾程延的家里给他打了个电话，他站到角落嗯嗯啊啊地应着，偶尔说上两句，不外乎按时吃饭作息规侓那一套。

　　季子歌坐在沙发上查看着小玉发来的广告项目初版反馈。上班之后甲方还会约会议跟他们细讲具体需求，所以现在就只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大概表述。
　　反馈量目前看着还行，但距离最终提交节点的三天时间又并不能说是错错有余。

　　【不咕咕咕：部分修改找外包吗？】
　　【小玉：可以找个大学生分担些简单的工作，不过得看明天具体的反馈内容。】
　　【不咕咕咕：你的发言好资本家】
　　【小玉：你要找专业老师吗？】
　　【不咕咕咕：不大学生很好大学生最好了！！】
　　【小玉：[微笑]】

　　对话框上突然跳出通话提示，是老妈方酥娇给他发来的。
　　他跑楼上房间接起来，嬉皮笑脸地问候了一句，那边却是有些沉重的语气。
　　“嗯，嗯。子歌啊，你外婆住院了，下午时候被车撞了一下，现在还没有醒。”

　　“啊？撞哪儿了？严重吗？” 季子歌有些着急。
　　“医生说有点脑震荡，左手骨折了，但不是非常要紧，之后能康复的。”
　　“行。那我这两天回去一趟看看外婆。”季子歌坐在床尾，拘着背，视线落到地上。

　　“你公司刚开起来不忙吗？外婆这边我们会照顾好的，就是同你讲一声。”方酥娇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你不回来也行的，等外婆醒了可以跟你打个视频电话……”
　　季子歌打断她：“没事的，这边我会安排好，你别操心了。”
　　“……那你买好机票，时间发过来，我让老爸去机场接你。”
　　“好。”

　　那边安静了半响，又突然开口：“……子歌，你是不是有女朋友的啦？下午时候女孩子那边打电话来说让我别管你这个事情了。”
　　季子歌开口了几次又都闭上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这会儿外婆没出事，他可能会多少说一些，但现在外婆还躺在医院里，他不想给老妈再添焦虑。
　　“……那就先别管嘛，我先把公司开好。”

　　老妈叹了口气：“要注意安全知道吗？你是男生要有责任的。”
　　他一下躺到了床上：“我知道的……”
　　电话挂了之后他赶紧跟小玉汇报行程，好让小玉提前安排。
　　小玉关切了一番让他安心回家，项目的事她会跟北苗一起盯好。

　　熄了手机屏幕，他望着天花板，飘了一天的心重重地压了下来。
　　楼下的顾程延早就收了线，坐在沙发上腿上摊着本建筑杂志，季子歌爬起来打算去跟他说一声回家的事。

　　顾程延注意到动静，到落地窗边收下晾干的衣服，举着好几个衣架子就上楼来。
　　季子歌走到楼梯处转了身，跟着顾程延又上来，嘴里说着自己之后的安排。
　　“……所以我买了明天的飞机，应该周末前会回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要相信医生的专业。”顾程延带着他到自己房间把衣服挂进了柜子，又偏头看他，“江林这边有什么需要关照的，可以告诉我。”

　　季子歌随手给他关了衣柜，又跟着他转了出去：“嗯。这边应该就只有项目上的事了，你继续跟着小玉的排期来就行。”
　　顾程延点头，推了他房间门，又问：“你的衣服需要叠起来吗？”
　　“不用不用。”季子歌赶紧接过来，开了衣柜一股脑挂上去。
　　转身时顾程延却紧跟在他身后，他差点给人撞上。
　　“顾老师……”

　　顾程延退后一步，让出位置：“我妈咪有事要来江林一趟，后天会到我这儿来，跟你说一声。”
　　季子歌一下抬起头：“啊？我要怎么办！”
　　“你安心回家就好，她不会说什么的。”
　　“她知道你房里进了别人吗？！”

　　顾程延好笑于他的说辞：“你又不是可疑人员。”
　　季子歌看着他，过了几秒突然将头磕到他胸前：“……我老妈察觉到我有情况了，还问我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我好想说啊，但是我外婆……我不想让她再操心。”

　　顾程延轻轻环上他，一手笼着他的脑袋，姿势像在护着他：“没关系的，没必要急于一时。就算你一直瞒着也可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要说的……”
　　“嗯，我陪着你。”顾程延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安慰。
　　然后他就靠在顾程延怀里没再说话了。

　　早上顾程延请了两个小时的假送他去机场，临出门前顾程到暗房拿了张照片出来。
　　尺寸并不大，只有身份证大小。

　　季子歌接过来看，发现上面是小小的自己被簇拥在一片比他还大的向日葵中间。
　　他一下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拍过这样的照片，但细看之下却感觉两者都有些熟悉。

　　一张应该是岚云时候在海边顾程延给他拍的，另一张则是前段时间他跟对方冲洗的那卷反转片中的其中一张。
　　他很喜欢这张花海带给他的冲击，但又觉得如此美好的底片应该留给摄影师本人来保存才是它更好的归宿，所以他那会并没有要走他最喜欢的照片。
　　他抬头看顾程延：“你把两张照片p一起了？”

　　顾程延：“双重曝光，加上一些放大照片的小技巧，也算是那个年代的ps吧。”
　　“你昨晚十二点了还泡在暗房就是洗这张照片？”
　　顾程延点头，然后拿着他的手将照片翻了过来，背面写着季子歌的小名，后面跟着一串小字，顾程延念了出来：“天天向阳，开开心心。”而后又抬手揉着他的头发，“别想太多，事情总会解决的。”

　　季子歌把他的手摘下来，放到嘴边亲了亲：“嗯。”
　　顾程延就顺势托着他，低头下来与他交换了一个清浅的吻。

　　几个小时后，季子歌的飞机落地，老爸老妈都到机场接他。
　　正值暑假，作为老师的两位正好得闲休息，不然也不会如此整齐地都来接机。
　　老爸季游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方酥娇笑着和他说外婆早上已经清醒，舅舅那边也到了在陪着说话，老人家看着精神头还不错。
　　季子歌搂着老妈的肩膀，靠了靠她的头。

　　坐到车上时，三人却都有些沉默，方酥娇坐在副驾驶上只顾看着窗外，季游也目不斜视，季子歌只能低头看着手机。
　　飞机落地那会儿他跟顾程延报完平安，就看到了广告项目群里甲方整理过来的反馈文档。
　　条目比昨晚看着的多了很多。

　　反馈会议也是刚刚结束，小玉还来私聊让他不要担心，工作自己都能安排好，他只需要负责重要部分的审核就好了。
　　季子歌感动之余也有些忐忑愧疚。
　　他明明是导演却在这种关键时刻离开。
　　这个项目可以算是不咕鸟第一个对外项目，他是想尽全力做好的，但这会儿却这样的身不由己。

　　方酥娇回头看他：“叹什么气呀，外婆已经醒了。”
　　他摇摇头：“不是，是公司那边的事。不过都能解决的。”

　　老妈瞬间有些担心：“他们顶得住吗？要不你到时早一点回去，家里还有我跟你爸呢。”
　　“没关系，他们能力很强。老妈你就别□□这边的心了。”
　　“那你这边能帮衬的就尽量帮衬着点，相互之间都是那么好的朋友，关系别弄僵了。”
　　“知道知道，我会远程参与的。”

　　方酥娇那边还想开口，却被季游打断了：“他的事让他自己操心，你别总给自己揽活了，到时候月亮都给你揽下来，你又不是猪八戒。”
　　方酥娇就笑着怪嗔一句，“啪”地拍了他一胳膊。
　　季子歌哑然，低头看那张被他夹在手机壳里的照片，是顾程延写的那句话朝着外面。他心里默念着，好像就安心了许多。

　　同时微博上的重生系列也终于可以画上了句号：
　　重生之男神是我男朋友！

　　不过生活就是喜欢在渐入平静的时候又给人荡上两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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