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旧事

　　熟悉的风景，熟悉的人，就连大街和一年前好像都没什么两样……林阡陌如此想到，有意无意看向车窗外的风景，背后的建筑在光速后退，直至驶向熟悉的地方。

　　“少爷可算是回家了，我听您小姐说，您这次来给太太庆祝生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太太一定会开心的。”

　　“嗯，知道了。”

　　林阡陌不是很想回来，庆祝个生日就走，礼物什么的，买倒是买了也不算什么贵重东西。

　　林阡陌的母亲，沈霁月的姑姑，沈栀不喜欢热闹，就在家里简单吃一顿就行，但也架不住有人硬要来庆生，别墅里倒是真的很热闹……

　　客厅中的人推杯换盏，交谈甚欢，希望在这次能拿下什么大生意，门口停着一排排豪车，林阡陌只让开了个奥迪S8，不是很在意，况且豪车这种东西是沈霁月那种花天酒地的人才喜欢的，他不喜欢。

　　他不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奈何他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进门就有无数双眼睛射了过来，不知道是谁在那瞎起哄：“林少也回来了，看来之前谣传的，母子感情不好是真的谣言。”

　　林阡陌朝那个方向看过去……是熟人，之前有场他推脱掉的交流会，那场交流会主办的儿子，但凡跟利益搭得上款的，连不熟也得装熟……

　　林诺一穿着一身高定的礼服出来了，拉过林阡陌的手，脸上依旧笑嘻嘻的：“哥，回来了呀，我们上楼休息，宴会什么的，有人会处理的。”

　　林阡陌在楼梯上看见了个身影，熟悉太熟悉了，他敬爱的母亲……

　　林太太身体不好，又讨厌这种热闹场面，就呆在3楼躲清净，可能是听说他回来了，下来看看吧……

　　两个人一同往楼上走去，见到了林夫人，沈栀。林阡陌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喊了一句：“母亲。”

　　他没想到的是，沈栀会做出回应：“哎，小千回来了，在山城还顺利吗？用不用人去照顾？”

　　“不用，下面太吵了，上楼去聊吧。”

　　“就是就是，招待客人有我呢，哥，你和妈慢慢聊。”林诺一跑了下去，留两个人在这面面相觑，一时十分尴尬。

　　三楼有个向阳待客厅，沈栀接过礼物，亲热的让林阡陌坐下：“来，小千，坐啊坐。”

　　一对母子没有热切聊天，反而谁都不肯开口，场面安静到听得清，窗外小鸟的叫声。

　　“小千，在山城生活的，还好吗？”

　　“还好，怎么了？母亲”

　　“那个，小千……之前妈跟你说了重话，妈跟你道歉……之后妈也反思过了，不应该这么对你……”

　　“没事，都过去了……”

　　沈栀犹豫的开口：“我听依依说……你在山城那边……认了个干妈……还交了个男朋友，真的假的？”

　　“是，我交个男朋友，我是gay。”

　　林阡陌已经想好，闹起来的话之后该怎么掩饰过去，但这次回来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一样了，母亲没有生气，只是欲言又止，看着他的眼神很复杂……

　　半晌后，沈桅才缓缓开口：“我听，有人说，因为我之前反对过月月的婚事……可能在你心里留下了个不好的印象，认为我讨厌同性恋，是吗小千。”

　　“您还是直说吧。”

　　“其实我并不讨厌同性恋，”沈栀开口，摸了摸手指上浅淡到不可见的勒痕，“联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当时我是这么觉得的，让两个不相爱的人在一起，似乎没什么好处……”

　　“但我错了，只要是两个不爱的人在一起……始终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一直以为月月不喜欢那个人，因为月月那家伙的性子，更爱自由，也不应该被婚姻绊住脚步……但我发现，月月很喜欢他，很喜欢小星，小星也很喜欢月月。”

　　“妈之前跟你说了很多重话，教你的方式也可能严了点，甚至会把对你父亲的情绪代入到你身上，也是妈错了，妈不期待你能完全原谅我，但至少，我希望你理解我……你也知道你父亲的性子……”

　　林阡陌打断了她：“母亲，那能够您跟我说说，为什么我劝了你那么多次离婚，你还是不肯跟那个人渣离。”

　　“唉，没办法，两家的利益牵扯太深，我当时想离婚的时候又发现怀上了依依……我总不能让依依没了父亲吧……小千，再给我一段时间好吗？等淮城这边所有事情结束，会给你个好的答复的。”沈栀叹气说道，作为母亲，她有很多苦衷，她没教好她的孩子，甚至有对他代入了不应该属于他的情绪。

　　“……母亲有些时候事情不要想的太困难，至少法律会依你办的，爷爷奶奶也至少会站在你这边……”

　　“不跟你讲这些糟心事了……小千跟妈讲讲你那男朋友好不好？我想看看是谁能夺走我家小千的芳心，让小千这么一个冷漠的孩子都能心甘情愿的去喜欢他，也至少让我这个当妈的放放心吧。”

　　“妈，你真的不反对我吗？你不会认为我们这很不正常吗？”

　　“不会不会，我只会认为“我家小千得到了属于他的关爱，想必那个人很喜欢你，不然的话，怎么会让你……这么大一块冷冰山，有了些许温度呢。”

　　“他叫苏识卿，我们其实应该在三年前就认识了……要是在这边第三疗养院，我和他是病友……后面在学校认识，顺其自然就谈了。”

　　沈栀很温柔的听着，时不时点评两句，她看出来了，小千在讲他的时候，眼睛里是散发着光的，甚至会不由自主的去笑，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他……

　　一段时间之后，林阡陌简要的讲完了：“妈，你怎么知道我谈了男朋友？”

　　“当时我听到依依的电话了，里面的男声我没听过，后面才知道，原来你谈了个男朋友……这位小苏？我就这么叫吧，他好像真的很喜欢你，不过如果真的有点心理问题，记得做彼此的良药，好好治愈他，直到彻底带他走回阳光下。”

　　“妈，我还以为你会否定我们呢……当时我听霁月说，你要派人过来，当时我还在想怎么拦住……”

　　“没有没有，我当时只是因为我想看看，我家小千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照顾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好好吃饭？身边有没有朋友？但备月月那家伙拦下来了，那位干妈是个怎么样的人？”

　　“说来还挺巧的，妈，她跟你同姓，也姓沈，叫沈欢，30多了，也没结婚，说看我好看就干脆认我做个干儿子……”

　　“那看来她对你真的很好，那我也就放心了，你的成绩我从来没担心过，有想过，大学去哪吗？”

　　“去京大吧，我不是很想出国，我想和他一起去看看，那句有我们名字的标语……”

　　“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当时你本来要叫你集团的那个千墨的，我觉得太麻烦了，就改成了阡陌，谁能想到这还是个情侣名，看来你们两个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大学毕业后记得带回来看看，什么都谈好之后，我就放手了。”沈栀喝了口茶，看向眼前的人，那个小时候的小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感觉什么都变了，依稀能看出以前的影子……

　　她最明白这个儿子了，很要强，心底里排斥很多东西，筑成了一道高高的墙壁，拒绝所有人进入，那段时间沈栀其实觉得，自家小千的病没有任何人能治……但没想到居然有个人，用他的全部来爱他……这也是证明了，小千找到了个很好的人，自己也该放手了，未来毕竟还是得靠自己去走嘛。

　　“妈，谢谢你理解我们……”

　　“跟我说这话干什么？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感情是不能被否定的，就算你不喜欢一个东西了，但你之前对它的感情还是存在的，若是感情有这么容易被否定，那对方一定不是一个良人，至少我不会这么安心的放手。最近刷网上的词语有一个叫引导型恋人，小苏就是这么一个人吧，让你这个不会爱人的人去学会爱与被爱，就是这个爱人存在的益处，我很高兴你找到了爱人，既然确认了爱他，那就这一辈子都不要放手，抓住这个可以让你上浮的浮木。”

　　“妈，大学毕业我们俩就来看你，我让他亲自来你面前自我介绍。”林阡陌将礼物递到沈栀面前，“妈，生日快乐，往后余生永远18。”

　　林诺一上来之后就看到了这副和谐样子，顿感十分欣慰自己家里终于，没有特别分崩离析了！

　　“嘿嘿，没有客人啦，没有客人啦，快下去吧，看电视啦！”

　　“林诺一，你稳重点行不行？”

　　“我不管，我不管！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了！我要向哥夫告状！说你虐待你亲爱的妹妹！”

　　“你告一个试试，看看他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切……”

　　沈栀看着走远的两个人，将手机的静音关闭，看着跳跃出来的信息，眼神暗了暗……随后关机，跟上两人一起走下了楼。

　　林阡陌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天的经历，满脑子都是惊讶：没想到妈不会在意他是同性恋……当年的事情估计都是事出有因……应该都是因为那个人渣……那个人渣最近确实没怎么听到他的消息了……

　　电话铃声响起，是给苏识卿设的专属铃声：“喂，小宝？要睡了吗？”

　　“没有呢，在想东西……哎，哥，你到家了吗？”

　　“早就到了，你应该记得我今天的航班的，记得早点睡，你明天不是还要赶飞机吗？”

　　“嗯，好……哥……”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说出来我们两个一起解决好不好？”

　　“哥，大学毕业之后回我家一趟吧，还是你现在去喊一声？”

　　“怎么了？说的这么云里雾里的，不要老是弯弯绕绕的，直白点说不行吗？”

　　“哎呀，你真的是！苏识卿你！算了，你等一下。”

　　林阡陌急匆匆去客厅赵在看狗血言情剧的沈栀与林诺一，开门见山道：“妈，我对象有话要跟你说。”

　　电话另一头的苏识卿彻底懵了，怎么突然就见家长了？到底是什么情况？知道电话里传来温柔的女声：“喂，你好，是小苏吗？我是小千的妈妈。”

　　“呃，哦，阿姨好，我是苏识卿。”

　　“不用这么紧张，你们的故事我听小千说了，我没有反对你们，所以就不要这么紧张，你一定很喜欢小千，小千才很喜欢你的吧，所以呢，好好照顾小千，大学毕业后记得来家里看看。”

　　“哦哦，好，我们知道了……”

　　“不要叫阿姨啊，叫阿姨太老了，叫妈吧，反正，这是迟早的事情。”

　　“哦哦哦哦，好，妈。”

　　“好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和小千还有话要讲吧，小千回卧室吧。”

　　林阡陌接过手机，克制住自己疯狂想上扬的嘴角：“怎么样？明白了吗？我说话还弯不弯？绕不绕？”

　　“能不能直说啊？又想看我这么紧张，是不是？差点以为我俩触犯什么天条了。”林阡陌听见对面无奈的声音，实在是憋不住笑了，在房间里，一个人笑起来，“小没良心的，不要这样行不行？看你哥出丑很好笑？小没良心的。”

　　“哈哈哈，哥不是不是我忍不住，哈哈哈哈。”

　　“好了好了，别笑了，早点休息，开学之后见，反正答应妈的事情总要做到。”

　　“哎，行行行，挂了挂了。”

　　客厅里播的狗血言情剧还在发出声音，其中掺杂的两位的交谈声。

　　“哎依依，你最近喜欢上的那个明星是谁？给妈看一看？”

　　“来来来，妈，我给你找你看你看帅不帅？帅的炸裂苍穹好不好？比我哥还帅！你看你看他的舞蹈实力，你看这是唱歌，这是solo。”

　　“他这个年纪，我是不是可以生下他呀？”

　　“诶，好像是的……”

　　“嗯……他的周边在哪里买？还挺好看。”

　　“嗯，妈，你要当我同担吗？走吧走吧，我们一起去当同担做幸福女人，哥！快来！快点来帮忙收个卡！妈也水灵灵吻上我担啦。”

　　“够了啊，怎么还把我当免费劳动力？还有吗？你也怎么跟着这小屁孩胡闹？行吧行吧，给你们买。”

　　这栋别墅好久没出现这么热闹的一天了，沈栀心里暖暖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女，小时候的样子，总是浮上心头。

　　无论怎么样，他们这一辈子平安顺遂，天天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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