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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活着
苏烟就在那黑暗中,不知度过了多久,久到她都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地狱了。
一团团黑漆漆的似雾一样的东西,萦绕在苏烟身边。
它们齐心协力,欲拉着苏烟朝那条又长又黑的道路上走。
苏烟抬脚,步子还未落在地上。
忽然,一道光亮乍现。
苏烟皱眉望去,灿烂的太阳似是在冲她微笑,太阳正下方是一棵竹子。
簌簌声传入苏烟耳中。
紧接着,一道声音传来。
它说,苏烟,你得撑着,YS科技需要你,几千个家庭需要你。
苏烟有些艰难的吐出一口气。
她太累了,真的没有力气了。
思索中,她看到了太阳正在冲她招手。
她缓慢挪动步伐,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了太阳下。
只见那太阳冲她扬起一抹微笑,灿烂的光亮照拂在她身上,她感觉身体变得温暖,周身流动的空气好似都沾染了这样的灿烂,一阵风漾起,她黑色的发丝被吹拂。
“去吧孩子,开启你的人生吧。”
一道慈悲的声音响起,苏烟还来不及看清眼前的景象,她整个人便犹如漂浮在了空中,不知多久。
一滴滚烫的湿润出现在掌心。
她缓缓掀开眼皮,视线还未恢复,便看到一道模糊身影,男人佝偻着背,头埋得很深。
“傅砚舟。”
苏烟忍着干涩的疼痛缓缓开口。
男人猛地抬头,将苏烟拥入怀中,他顾及着苏烟的身体,紧握着拳头以此来提醒自己控制好力度。
男人的下巴搁置在她的颈窝,他沉闷的嗓音中掺杂着颤意和悔恨。
“对不起烟,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苏烟眼神空洞,她的大脑有些转不过来了,只觉得一颗心像坠了一块巨石那般,很沉重。
苏烟抬手拍了拍傅砚舟,开口问他,“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手机呢?”
他捞过一旁的手机递给苏烟。
苏烟这才看清楚傅砚舟的脸。
男人硬朗的面容被蹉跎的不成样子,青色的胡茬不知多久没刮了,已经如丛生的杂草,遍布在傅砚舟的下巴。
他好看的眉眼也离他而去了。
那双通红的眼眶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往常被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像是经历了炮轰,变得杂乱不已。
苏烟抬手,下意识抚上他的脸庞。
“傅砚舟。”苏烟喊他。
“嗯?”
男人应声抬头。
“你变丑了。”
苏烟状作轻松地与傅砚舟开玩笑。
傅砚舟却皱起了眉头。
苏烟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像是打开傅砚舟泪腺的开关,男人眼泪止不住地流。
他流着泪,抬手抚上苏烟的头顶。
“烟,你哭一哭,哭一哭好不好?”
傅砚舟已经哽咽的不成样子。
苏烟在着手处理父母后事期间,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她也不曾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悲伤,她冷静而果决地处理完了所有的事情。
苏烟越冷静,傅砚舟的一颗心就越乱窜。
苏烟摇头,说,“我不想哭。”
伤心到极点的人,会失去流泪的能力。
苏烟感觉内心很平静,却有些寂寥,有些沉重。
苏烟拍了拍泪流不止的傅砚舟。
“我要给安丽打个电话,你帮我把电脑拿过来吧。”
“好。”
傅砚舟胡乱抹了两把眼泪,颤抖着手将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递给苏烟。
苏烟像是又恢复到了从前那般机械工作的状态。
不过,她现在的精力没有从前那般好了,仅仅将公司的事情交代完,她就变得疲惫不已了。
苏烟放下电脑的那一刻,敲门声响起。
秦庆月端来熬好的中药,托盘上还放了两颗糖果。
“烟烟醒了。”
秦庆月惊喜道。
“伯母。”
看着苏烟这副模样,秦庆月心都要化了,她抿了抿唇,爱惜地摸了摸苏烟的头,“我烟烟受苦了。”
傅砚舟也没有闲着,他从母亲手中接过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又端起中药,用勺子送进嘴里一口。
温度刚好。
傅砚舟将碗递到苏烟手中,他又拿起两颗糖果,一一打开包装。
“用勺儿喝苦,还是用碗喝吧,喝完吃颗糖。”
傅砚舟说。
苏烟点了点头,她仰头将这碗褐色的中药喝完,傅砚舟顺势将糖果送入苏烟口中。
见秦庆月还想再与苏烟说些什么,没等秦庆月开口,傅砚舟先将母亲请走了。
门被关上,偌大的卧室内又只剩下苏烟与傅砚舟两个人了。
苏烟不想说话,傅砚舟就将她抱在怀里,安静的陪着她。
苏烟喝的中药里有安神的成分,没一会儿,苏烟平缓的呼吸声便传入傅砚舟耳畔。
听着她平缓的呼吸,傅砚舟的一颗心却如同悬挂在钢丝上。
睡梦中的苏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傅砚舟动作轻缓地抚过她眉间,将她皱起的眉头抚平。
后面的几天,苏烟经常是醒了睡,睡了又醒,如此反复,大脑仍旧浑浑噩噩,身体轻飘飘的,她时常不知道自己身处梦境还是现实。
终于在第五天针灸后,苏烟勉强恢复到生活中。
这期间,傅砚舟哪里也不去,一直就陪在苏烟身边,照顾她吃药、生活。
苏烟换了套外出的衣物,正准备去YS科技看看。
傅砚舟拿着手机走进衣帽间开口问她,“华总来了,要见吗?”
苏烟怔了一秒,而后点了点头。
“好。”
楼下客厅内。
华文栋身着黑色运动套装,他脚边放着两个双开门冰箱一样大的箱子。
“哥。”
苏烟喊他。
华文栋在看到苏烟的那一刻,他眼眶逐渐变红了。
他点了点头。
苏烟坐在他对面,华文栋眼下的乌青明显。
华文栋朝苏烟伸出手,一如从前那般。
苏烟瘪了瘪嘴,抬手拍在他掌心。
掌心触碰后,华文栋没有放开,他握住了苏烟的手。
他缓缓开口,说,“烟烟,我昨天刚去看了妈,昨天晚上她给我托梦,说,她在正在天上看着我们,让我们好好生活,不然她下辈子就不让我们做她的儿女了。”
“妈临走那天和我说,不能把她的死怪罪到任何人头上,更不能因为她迁怒你,她说,今后苏烟一个人在这世道上,很难,让我多帮衬着你。”
苏烟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华文栋指了指身后的两个大箱子,“这些都是妈给你准备的嫁妆,她一直攒着,就想着有一天拿给你。她临走那天和我说,她看不到你结婚了,让我替她好好看看。”
苏烟死死地咬住唇角,丝丝血迹已经晕染在了洁白的牙齿上。
华文栋握着苏烟的手,收紧了些力道。
他说,“烟烟,我们都得好好活着。”
话音刚落,两道哭声响彻在客厅。
良久,华文栋接了一个电话便离开了。
傅砚舟走到苏烟身边,将蹲在沙发上的苏烟,抱在自己腿上。
苏烟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了傅砚舟,她的泪水犹如泄洪的洪水,再也无所顾虑,直直地倾泻而下。
这场哭泣,似是跨越了二十多载。
就像一个膨胀的气球,仍在不停地充气,终于有一天,气球不堪重负,“砰”地一声,炸开了,它所容纳的所有空气都在这一刻散去。
从前,她一直以为,只要她足够强大,韧劲儿足够好,她的伤口便会在时光的长河中,结痂,最终脱落。
不知过了多久,苏烟头脑变得混沌,四肢发软无力,她的哭声也逐渐停止,身体却仍在颤抖,双手麻木酥软。
傅砚舟给她揉搓着双手,苏烟剧烈起伏的胸腔也逐渐变得平缓。
傅砚舟有些粗糙的大拇指腹轻柔的,拭去她脸上那如露珠般晶莹的泪滴。
她红肿的眼睛茫然的望向他,她微张的嘴唇也已经肿胀,丝丝血迹印在那惹眼的牙印上。
傅砚舟伸出手,用关节处轻轻碰了碰她唇上的伤口。
他看不得她这样的神情,他的心脏都快要失去温度了。
他宽大的掌心不停地在苏烟单薄的后背抚拍着,像哄幼小的孩童那般耐心而细致。
自那日之后,苏烟虽仍需服用中药治疗调养,但她那双漆黑的眸子不再如从前那般,隐忍。
她的心变得轻快,不再与自己较量。
苏烟恢复了正常的工作与生活。
这天,傅砚舟开车来接苏烟下班。
苏烟在看见傅砚舟的那一刻,姣好的面容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傅砚舟眉眼含笑,走上前接她。
他牵起苏烟的手,十指相扣。
傅砚舟说,“烟,我刚在来到路上,看到今晚的月色特美。”
苏烟嗯了声,等着傅砚舟的下文。
傅砚舟侧头看了苏烟一眼,停止了话语。
苏烟疑惑的目光望向傅砚舟,“说啊。”
傅砚舟一脸神秘地摇头。
“哪有人说话就说一半的。”苏烟不乐意了。
她伸出手掌,摆在傅砚舟眼前,笑着威胁他,“你看我这手怎么样?”
傅砚舟却笑着拉过苏烟的手,细细打量了起来。
他点了点头,“嗯,你这手有福气,就是缺一戒指。”
苏烟反手便给了傅砚舟一个巴掌。
眼见要给人逗恼了,傅砚舟赶忙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我刚才是说,今晚的月色特美,但我要带你去一个更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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