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眼人间观察录

　　拆迁队的电钻在凌晨三点十七分突然哑火。不是坏了，而是整栋楼的插座集体罢工——准确地说，是所有插孔都开始往外吐毛线团。红的黄的绿的，最离谱的是402室客厅那个，吐出来的毛线上还别着张字条："给墨老师磨爪子用。——2018年的林夏"

　　墨团蹲在配电箱上，看着自己的爪子渐渐实体化。这不对劲。按理说楼要拆了，它这个地缚灵应该越来越透明才对。可自从承重墙里的猫魂们出来遛弯后，它现在不仅能碰到毛线团，刚才还一不小心把队长的安全帽推下楼了——虽然人类们坚持认为是风太大。

　　"见鬼了，"队长揉着太阳穴，"昨晚梦见被只黑猫舔脑门，今天起来发现发际线后退了三毫米。"

　　正在拍纪录片素材的林夏手一抖："你也梦到了？"

　　程野从一堆档案里抬起头，左臂的猫爪胎记微微发烫："是不是还听见有人说'谢谢'？"

　　三人面面相觑。墨团差点从配电箱上滚下来——它昨晚确实挨家挨户去道别了，但用的是猫界通用语"喵嗷"，人类怎么可能听懂？

　　"叮咚"，林夏的手机突然弹出99+消息。业主群里炸锅了：

　　502王阿姨：[分享链接]《周公解梦：梦见黑猫的十八种预兆》
　　301李大爷：我孙子非说半夜有猫给他讲数学题！
　　101便利店老板：谁把我收银台的硬币摆成猫头了？

　　墨团用爪子捂住眼睛。完了，这下玩脱了。它只是想安安静静告个别，谁知道那些被它吞下去的人类记忆开始反哺，搞得整栋楼集体通灵了。

　　最绝的是楼下便利店冰柜——每个冰淇淋盒子上都多了个猫牙印，连哈根达斯都没能幸免。老板对着监控录像怀疑人生：画面里冰柜门自己开了，然后各种口味的冰淇淋飘到半空，挨个被啃一口又原样飘回去。

　　"这算不算新型食品安全问题？"老板哭着给食药监打电话，"被动过，但没完全动过......"

　　程野突然拽着林夏往天台跑。墨团赶紧跟上，结果在楼梯转角撞见更惊悚的一幕——老韩的孙子，那个纹着"无敌"的拆迁队长，正蹲在墙角喂一只三花猫。关键是，他用的居然是二十年前的老韩同款姿势：先把小鱼干在自己额头贴三秒，再轻轻放在地上。

　　"爷爷教的，"队长挠挠头，"说这样猫吃了会报恩。"

　　墨团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它蹿上天台，发现程野正对着手机里的建筑图纸发呆。图纸角落有个很小的爪印水印，放大看会发现是由无数个"喵"字组成的。

　　"我想起来了，"林夏突然说，"我电影里那个猫影特效，素材是2018年暴雨夜的监控......"她翻出手机相册，"你看这个反光！"

　　照片里，浑身湿透的三花猫背后，玻璃门上隐约映出一大一小两只猫的影子。小的那只在舔毛，大的那个——分明是墨团——正用爪子推着U盘往林夏脚边挪。

　　墨团的下巴砸在了水泥地上。它完全不记得这茬！难道它暗中干预人类生活的次数，比自己记忆里的多十倍？

　　程野突然开始脱外套。在他左肩胛骨上，有个和承重墙里一模一样的猫爪形胎记。"出生时就有，"他轻声说，"奶奶说这是'猫的报恩'......"

　　墨团突然虎躯一震。1923年那个雪夜，程瑞安把它抱进屋时，它确实在心里发过誓："下辈子还你一条命。"而程野出生那天，正是老程教师去世十周年。

　　楼下突然传来欢呼声。他们冲下去看，发现拆迁队的挖掘机无论如何都启动不了。技术员检查半天，最后从油箱里捞出一堆猫玩具：羽毛逗猫棒、毛线老鼠、甚至还有半包1998年产的猫薄荷。

　　"邪了门了，"技术员擦着汗，"这玩意儿怎么进去的？"

　　只有墨团注意到，每件玩具上都粘着张微型字条，拼起来是："此楼尚在保修期——喵星人物业公司，1921年立"。

　　夜幕降临后，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所有住户不约而同来到楼下，有人抱着猫粮，有人拿着画具，便利店老板甚至推来一冰柜"猫牙印特供版"冰淇淋。

　　"不知道为什么，"王阿姨揉着眼睛，"就是觉得该来送送什么。"

　　墨团蹲在歪脖子树上，看着自己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它突然明白了——这不是消散的前兆，而是百年来所有被它暗中守护的记忆，正在帮它凝聚出真正的"身体"。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拆迁通知时，人们发现纸上多了行歪歪扭扭的爪印字迹："不必道别，我本在你们记忆里。"

　　而真正的墨团，正忙着在便利店冰柜里补牙印——这次用的是实体爪子。毕竟，作为一栋有尊严的公寓楼最后任首席捕鼠官，它得让新来的猫咪们知道：这儿的冰淇淋，得按规矩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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