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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是我喜欢的人
番外一
任时鸢从任卓川那接了任务,去接素未谋面的三哥任言泽回家祭祖。
并且承诺,如果任时鸢成功接回任言泽,他便有资格参加此次祭祖。
这意味着,任时鸢的名字会被写入族谱,正式成为任氏一族的后代。
未来,他也将有机会进入任氏集团工作,拥有任卓川遗产的继承权。
可任时鸢刚下飞机,就遭遇当地反政府武装与政府军在机场附近激战。
坎亚机场作为下南地区规模最大,人流量最多的机场,一旦爆发战争,自然会成为两方势力的必争之地。
幸好,坎亚机场由他国注资建设,反叛军若想在夺得政权后获取国际支持,大概率暂时不会闯入机场内部,但眼下任时鸢他们也没法随意离开。
候机大厅里被困着上万人,嘈杂喧闹,惶恐的情绪在人群中飞速蔓延,压抑又窒息。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人们的耐心被消磨殆尽,不安与焦虑在空气中翻涌,忍耐限度也越来越逼近崩溃边缘。
“现在什么情况,难道要一直等?”
温温是“家里”最小的,性子上没那么沉稳。
如果不是这次客户给的钱够多,她是真想直接把任时鸢打晕,一手扛着枪,一手扛着人,冲出去。
在她眼里,外面打得再火热,也是小场面,完全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瞻前顾后,一点都不爽快。
“你问老大去。”
布兰和温温关系最好,两人性子最为相投,但是胆子没有温温大,凡事都听老大云电的。
“老大和那个人进去多久了?”
贵宾休息室的装饰具有浓郁的下南特色和风情,诺林本就是下南人,身处熟悉的环境中,她情绪还算稳定,饶有兴致地打开酒柜,拿出一瓶酒。
“一个多小时了。”
尤蛇和诺林是“家里”唯一一对情侣,两人的感情如同他们的名字一般。
他见诺林可能想起了从前在下南的事情,心里一紧,赶忙伸手去夺她手中的酒瓶,温柔的劝说道:“喝一口就行了。”
“麻烦死了,要我说,直接打出去不就行了,有什么好商量的。”
温温心中不快,直接把尤蛇手里的酒瓶抢了过去,猛猛地灌了几口。
她背对着洗手间的门,完全没有察觉到任时鸢、云电和马朗已经出来了。
“小孩子,喝什么酒!”
云电有点恨铁不成钢,都这种时候了,她还使小孩性子。
他一巴掌拍在酒瓶上,瓶口磕在温温的上唇,她的嘴里顿时充斥了一股血腥味。
“老大,对不起。”
见了老大,好似老鼠见了猫,温温一下子不敢多说什么了,把酒瓶连忙塞到了尤蛇怀里。
马朗是任时鸢找来的当地人,负责把他们顺利带到查干镇。
到了查干镇,会有任言泽的人来接应他们去往真的目的地——三三山。
原计划的直升飞机用不了,一升空就一定会被地下的政府军和反政府军针对,击落,现在只能选择陆上交通工具。
机场的东南方位有一个互兰大市场,那里还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
马朗在互兰有线人可以提供车辆,眼下,他们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坎亚机场。
任时鸢不想与外面那些人起冲突,他必须平安抵达查干镇。
云电的手下个个实力不俗,他需要这些人保护自己,所以除非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都要尽可能保存有生力量。
任时鸢将自己的想法和目的毫无保留的告知了云电,云电也表示同意。
于是三个人对着机场的平面图研究了一个多小时后,达成了共识。
“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云电日常偏爱深色的连帽卫衣,即使考虑到下南的气候,也没有改变他的穿衣风格。
他从黑色工装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扔给温温。
“老大,要打出去?”
摸到枪,温温的情绪明显高涨了,眼神里都闪着光。
“马朗,你和他们说说。”
云电没有应温温的话,转身示意马朗把方才制定好的计划告诉一下其他人。
“上个世纪,坎亚机场原本属于一个军阀头目,后来这个头目被捕之后出过一本自传,自传有提到坎亚机场有一个专门的逃生通道,连通那姆河…”
马朗还未说完,就被温温打断了,“你这靠谱吗?”
“我走过。”
马朗倒是不在意温温的无礼,毕竟事关人命,相信一个“虚无”的逃生通道是不容易的。
温温眨了眨眼,心下起了试探的想法,“咔哒”一声,上了膛的枪口抵在了马朗的眉心,“说谎!”
“我没有。”
马朗眼中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因为温温的行为而更加坚定。
“温温,别冲动。”
布兰眼疾手快,把温温拉到一旁,生怕晚了一秒,老大会亲自动手,那后果不敢想象。
“好,我信你。布兰、尤蛇、诺林,你们呢?”
温温脸上浮起友善的笑意,手中的枪在指尖灵活一转,枪口朝下,稳稳插入大腿外侧的战术枪套,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老大都没有什么意见,他们当然更没有意见,异口同声道,“信。”
这次出来,他们没有拿太多装备,都觉得一个钱多活少,唯一带了一个大一点背包的是诺林。
她是医生,备好医疗用品是必须的职责,无论任务危险还是不危险。
除此之外,便是任时鸢,他带了一个中型的行李箱。
箱子里,是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以及一些工作文件和一个徕卡相机。
文件和相机是必须要带走的,想起贵宾休息室里经常会有一些机场的纪念帆布袋,他索性找来一个,把这些东西理好装了进去,并将袋子的提手牢牢固定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他一直以来展现出的低姿态起了作用,任卓川有意让他入集团。
之所以选他接任言泽回家,难说没有敲打他的意味。
任时鸢也不是不知道任卓川的打算,让任言泽回来一方面是为了安抚周家,另一方面是想要牵制自己。
毕竟同样都是儿子,他表现得再出色和安分,私生子的烙印是永远无法抹去的,也永远无法得到任卓川真正的信任。
他始终都在提防任时鸢。
任时鸢对任言泽不甚了解,十五岁回到任家就没有见过他。
任卓川是一个非常重视家庭的人,按理来说,他不会把自己的亲儿子放在下南十年不管不顾。
任时鸢曾托付郑五调查过,想要从中得到一些可利用的信息。
但也只调查出,任言泽去下南似乎是自愿的。
至于为什么,无人知晓。
任卓川和下南东部的军阀莱昂同盟军素有生意往来,在同盟军内部安插亲信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不过,怪就怪在,这任卓川安插的亲信竟是自己的儿子。
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完成的年纪,任言泽就已经摸过枪,杀过人了。
如今已然成了同盟军的核心人物,还顺理成章的接管了任家在下南的生意。
任时鸢对眼下的困境持有积极的心态,在他看来,这是一个试探任言泽对任卓川这个父亲的真实态度的好机会。
同性之间的情感纽带总是有着某种特别的物质作为粘合剂。
但亲情其实是一个相对的情绪,母女和父子又是两种不同的血缘关系。
父亲把儿子视为自己遗产的继承人,同时也是分割他权力的潜在对手。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父子是最容易割席的。
任卓川和任言泽之间一定有不为人知的隔阂。
任时鸢要找到它,放大它,利用它 。
能够给任卓川带来麻烦的,他都愿意花上心思和精力。
年久失修的逃生通道,一股股潮湿霉腐的气息扑面而来,周围昏暗无光,温温手里的手电筒也只能驱散极小范围的黑暗。
她走在最前面探路,忽然闻到一丝异常新鲜的血腥味,立刻警觉起来,“谁!再不出来,我开枪了!”
温温的一声呵斥,打断了任时鸢的思绪。
其他人的神经霎时紧绷起来,齐齐将手里的照明工具照向前方,尤蛇手里的炸弹更是随时备着。
“我是游客,不要开枪!”
一个穿着花衬衫,带着防晒帽的成年男性,弓着背,脚步踉跄地走近到众人面前。
他的手臂好似受了伤,勉强用白色的布条子围着止血,眼睛快速扫过任时鸢一行人,像是在确认是否存在危险,同时目光中的审视和敌意隐隐闪动,“我叫齐平,来下南徒步旅行的游客。”
“你的伤,怎么回事?”
云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上了膛的枪举在胸前,语气十分强硬。
“想要出去的时候,被流弹擦伤的。”
这人仿佛在刻意强调自己的无辜和弱势,回答时,语气慌乱又茫然,“你们是好人吗?能带我出去吗?我真的就是一个游客,这个裤子里还有我的护照,你们看来就知道了。”
“待着不要动!”
温温厉声警告道,紧接着,一步一步缓慢靠近。
被枪口顶着肚子的感觉可不好受,齐平心里忐忑,即使看出眼前的这伙人既不是反叛军,也不是政府军,心中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宋在就在他身后,他不能退。
温温把护照交给了云电,云电翻看护照,看到了熟悉的地名,侧目对任时鸢说:“和你一个地方。”
任时鸢伸出手,接过护照一看,还真是海州来的。
又仔细辨别了护照上的名字和照片,一时有点意外。
齐平,他找了很久的人就这样出现在面前,不禁觉得有些魔幻和荒唐。
“你叫齐平?”
任时鸢上前,把护照交还给齐平,“海州人?”
“是。”
“我叫任时鸢,在海州做生意的。他们是我雇佣的保镖。看你伤得不轻,作为老乡,我会帮你,带你上路。”
任时鸢语调平稳,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和关切,再加上本身的样貌,极具迷惑性。
齐平对任家自有耳闻,见眼前这人虽然年纪不大,手中也没有任何枪械武器,却被护在中心位置,言语中的热络也不似伪装,姑且暂时信了他的话。
而且宋在受伤严重,他急需这群人的帮助。
短暂的沉默后,齐平点了点头,“我还有一个朋友,能救救他吗?他伤得比我重。
“可以。”
任时鸢转身来到云电身边,和他说了会加钱。
云电于是示意诺林去跟上齐平,看看他口中提到的朋友的伤情。
“你朋友呢?”诺林问道。
“还在前面。”
齐平的腰间还被温温的枪抵着,不敢随意动作,和诺林简单说了宋在受伤的情况,“我可以留在这里,但是求你,一定救她。”
诺林有为医者的底线,也看得出来齐平是真的很担心他的朋友,“放心。”
一刻后,诺林回来了,怀里还搀扶着一个女人。
尤蛇背着背包,紧跟在她的身后。
那女人应该就是齐平口中的朋友,看身上的服饰,不似普通游客,身上除了枪伤外,还有大大小小的挫伤和刀伤,实在可疑。
“宋在!你怎么样?”
齐平看到宋在恢复了意识,他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齐平,我没事了。”
宋在嘴唇轻颤,嗓音微弱,伴随着粗重的呼吸,脸上极力维持着笑容,想要让齐平放心。
齐平一个海州的公务员,却撒谎说自己是游客,还和身负重伤的当地人躲在坎亚机场的逃生通道。
只要是对他这一身份了解的人,就知道一定此时出现在此处是另有隐情。
任时鸢打算不追问。
这份恩情,会成为一个好的开端。
下南的二月份依旧湿热,茂密的热带雨林像一座巨大的蒸笼,空气中满是黏腻的水汽,每每呼吸,都像是再吞咽一团湿漉漉的棉花,棉花里还掺杂着一股臭鸡蛋的味道。
身处其中,全身的衣物很快会被汗水渗透,紧紧地贴在皮肤上,水土不适的感觉如影随形,心情也在这湿热的折磨下愈发焦躁,但众人别无选择,只能加快步伐。
马朗被朋友坑了,卖给他们车半路抛了锚。
为了在天黑之前抵达查干镇,他们必须抄近路。
好在一行人终于走出信号屏蔽范围,任时鸢及时和任言泽的人取得了联系,说明了所处的位置。
任言泽的人也没有耽搁,标记好位置后,迅速调配车辆。
不过多时,便顺利地接到了他们。
查干镇属于同盟军的管辖区域,战火波及不到这边。
任时鸢和云电他们终于可以松口气,好好休息休息。
齐平和宋在被安顿在一个房间,就在任时鸢的隔壁。
夜半,任时鸢在床上假寐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冰凉的刀背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齐平。
齐平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他从政也是想要未来某一天实现自己父亲的抱负。
他也怀疑过自己父亲家里出事是否和任家有关系,但是没有实质的证据,怀疑就只能是怀疑。
何况,他眼下并没有任何权利去质疑这样一个“良心的慈善世家”。
这次在下南遇到任家的人,他心里其实是兴奋的,想借着这次机会和所谓的任家人交谈一番。
半夜闯进任时鸢的房间,也不是想要杀了他泄愤。
任时鸢对他的态度和帮助不似伪善,但究竟是真心还是另有所图,齐平必须弄明白。
他和宋在急着回国,眼下能指望的只有任时鸢。
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了,生死面前,人的本能反应骗不了人的。
月光慌慌,照在齐平的脸上明明暗暗。
“齐平,你这是什么意思?”
任时鸢倒是不害怕齐平真的动了杀心,但表面该有的反应还是要有。
俯视的视角带感齐平极大的满足,手中的匕首此刻仿佛权利的外化,他握着任时鸢这个任家人的生死。
“你是任家人?”
“是。”
“直系还是旁支?”
“直系,私生。”
“任卓川的那个私生子?”
“是。”
任卓川有私生子人尽皆知,这些年碍于任卓川的势力,渐渐没有人敢再提。
十多年来,这个私生子也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
有人猜测,任卓川定是非常厌恶他的存在,所以不允许他参与任家的任何事务,也不允许他出现在大众面前。
可如今,齐平在下南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私生子。
看他的样子,似乎来下南是要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楼上那伙人所需的费用绝对不是他一个在任氏毫无根基的私生子能够负担得起的。
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就是,他们是受任卓川的指使来保护他的。
查干镇的那些人,个个全副武装,穿着和行事做派明显是当地军阀。
是任卓川和下南的军阀有勾结,还是任家和下南的军阀有勾结?
这任氏一族水,远比齐平想的要深得多。
这个私生子也不见得真的不受宠。
“来下南做什么?”
齐平手腕一沉,刀锋顺势压紧,刀刃立刻在任时鸢的皮肤上勒出一道血痕。
“接我三哥,任言泽。”
任时鸢呼吸凝滞,喉结在刀刃下艰难地滚动了半寸。
想要拉近陌生人的距离,说实话是最简单的方式之一。
齐平将是他整个复仇计划中最重要的棋子,他要和这枚棋子做朋友,做兄弟。
他当然不会直接告诉他当年李家倒台的真相,他要让齐平手里永远都握着一把刀,让他从心底里觉得自己才是掌控全局的人。
“齐平,能先把刀放下吗?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答应。不止是因为这把刀,也是因为我是真的想要帮你。”
任时鸢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说话时,睫毛微微颤动,眼神中真挚不似有假。
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和抵触,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坦然。
“你对我有防备之心也情有可原,毕竟不是谁都能轻易接受一个陌生人的帮助。”
任时鸢继续道,嘴角浮现一个浅浅的弧度,“同为国人,我是真的想帮你。”
齐平的手腕不自觉地松了力道,“我要立刻回国,带上宋在。”
齐平直接了当地提了要求,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或许能成为一枚了解任家内情的好棋子。
毕竟能在刀架在脖子上还能保持微笑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句句属实。
“可以。”
任时鸢的眼珠微微下移,又迅速对上齐平的眼睛,缓缓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那能和平相处吗?”
齐平收了匕首,放到了旁边的木桌子上,发出一声短促的“嗒”,“抱歉,权宜之计。”
“没事,我理解。”
任时鸢用手肘撑起身体,抬手摸了摸后脖颈。
保持一个姿势久了,即使是躺在床上的这种看似轻松的动作,肌肉也会有些酸痛感,“明天下午,我安排你们离开。”
查干镇的房屋建筑是很典型的高脚屋,窗户开得很大,长方形的,一根长长的竹竿顶着窗板。
窗外的月光没有遮挡,照得屋里亮堂堂。
齐平看着任时鸢站起来,他从枕头下面摸出一盒茶烟,走到窗户前,熟练地点烟,享受起来。
烟雾随风飘到了外面,“我能叫你一声平哥吗?感觉你年纪比我大。”
“随你。”
齐平顺势坐到了床上,看向任时鸢的时候,视线不得仰一仰。
他们在房间里待了许久,没人知道他们在房间里具体又说了什么。
等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宋在和齐平已经不在查干镇了。
云电他们的任务也包括安全护送任言泽回国,但是三三山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
他们只得继续留在查干镇,等着任时鸢顺利接到任言泽。
三三山不高也不矮,满山茂密的植被足够让人迷路。
雾气在林间浮动,任时鸢看向车窗外,只有模糊的树影,更难辨别出前方的路通向何方。
司机却是熟练地转动方向盘,左打右转,连续几个弯道,车速始终不减。
晌午时分,雾气渐渐散了。
三三山的全貌还未来得及观赏,任时鸢他们就到达了任言泽所在的山寨前。
山寨前的空地上聚着二十多人,男男女女们穿着传统的服饰,容色开怀。
如果不是看到寨墙上驾着的重型武器,还真有点度假的意味。
为首的男人穿着随意,模样长得酷似周瑾雪。
见任时鸢下了车,任言泽向前快步走了两步,双臂张开,结结实实给了任时鸢一个拥抱,“来了,路上还顺利吧。”
“顺利。”
任时鸢面对任言泽的热情,显得有些拘谨,等任言泽松开手时,他顺势后退了半步,正好是个礼貌而不失分寸的距离。
一个在家族里唯唯诺诺的私生子,面对家中的同父异母的哥哥,有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
任言泽咧嘴一笑,无视了任时鸢的窘迫,揽过他的肩就往寨子里带,“不好意思了。没事,当自家就行,你哥在这个寨子里可是老大!”
任时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任言泽推着往前,男男女女的手上都捧着酒杯,一杯又一杯的迎客酒灌进喉咙里,这酒掺了野蜂蜜和山胡椒,甜辣交织,呛得他的眼尾泛起了水痕。
任言泽看着任时鸢稍显狼狈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是有戏耍的意思,毕竟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除了自家以外的亲人,心里多少有点怨气。
他对任时鸢私生子的身份并无敌意,反而甚至带着几分好奇,能够在他这个父亲的手下讨生活,一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想到这层,他还得多和任时鸢学习学习,毕竟回国的事,是他主动和父亲求来的。
半年前,莱昂同盟军内部发生了夺权,程氏兄弟杀了大将军,统领了整个同盟军。
他也是发动夺权暗杀计划的核心策划人之一。
想要回国,一方面是老婆孩子需要更好的生活,另一方面,同盟军急需一条不受任何势力桎梏的来钱门路。
父亲手里握有的下南矿脉就是任言泽要谋得东西。
几轮酒下来,任时鸢走起路来,身形有些不稳,眼神开始涣散,呼吸也明显粗重起来。
他本以为这种迎客酒度数不大,但没想到,后劲来得又急又猛。
日头烈,晃了他的眼。
人人影影,屋子包住了他的身体,直到月上枝头。
任时鸢睁开眼,视线渐渐清晰。
没有预想中的宿醉头痛,倒是听见一大一小两个声音在低声说话。
“小池,不要打扰你舅舅休息。”
“妈妈,我小声的。”
“不要乱动你舅舅的东西。”
“舅舅长得好看,会原谅我的。”
童声清脆,倒不惹人厌。
任时鸢撑起身体,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正踮脚够他放在床头的相机。
旁边站着的女人他见过资料,叫张晴,是任言泽在下南的妻子,也是任卓川让他解决掉的“任言泽身边的麻烦”。
“虽然我长得好看,但是原谅不原谅,还要看你的表现。”
任时鸢坐在床沿,向小孩招了招手,“过来。”
那孩子胆子很大,蹦蹦跳跳地扑进了任时鸢的怀里,“你叫什么啊,小舅舅?”
“任时鸢。”
“好难懂的名字。我的名字就很简单,小池,池塘的池。”
“很可爱的名字。”
张晴站在不远处,神情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不要闹你小舅舅了。”
“没事,嫂子。”
任时鸢双手穿过小池,让孩子的后背贴着自己的胸膛坐着,一只手拦着不让他掉下去,另一只手拿起相机给他仔细的讲解了起来。
见状,张晴到了一杯温水给任时鸢放在了一旁后,也坐在一边认真听了起来。
小池好似在摄影方面有极高的天赋,不过听着任时鸢讲了几遍,就能成功地为张晴拍下美丽的照片。
“哎,这是谁啊?舅舅,他长得也好好看。”
查看照片时,小池不小心划到一张既不是张晴也不是任时鸢的人像。
穿着一件橄榄绿色的苎麻外衫,一半的小臂露在外面,与内里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色差,留着寸头,汗渍染深了内衬的衣领,笑着穿梭在小店里,手上托举着饭菜,好似托举着什么贵重的物品。
奇怪的偷拍视角,庆幸小池并不懂什么是“偷拍”,一双眼睛大大地求问道:“是你的弟弟吗?我的其他舅舅?”
“不是。”
任时鸢摇了摇头。
将要再说些什么时,任言泽进来了。
他阔步来到张晴身边,当着孩子和大人的面,给自己老婆来一个拥吻后,转头看向任时鸢,手掌还意犹未尽地揽住了她的腰。
“醒了,吃饭去!”
“爸爸和妈妈,羞羞。”
小池猛地捂住眼睛,手指却偷偷张开两条缝,围着爸爸妈妈转圈。
“哥。”
任时鸢抬了抬下巴,举了举手中的相机,“给你们拍个全家福?”
“拍!”
说着,任言泽单手把小池捞起来扛在了肩膀上,另一只手紧紧搂着张晴。
小池开心极了,小手紧紧抓住爸爸的头发,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
取景框里,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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