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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玉笙送傅粉(柴、盈、云)
中秋将至,膳房的丫鬟们正忙着赶制月饼。在秋霜的安排下,盈盈已不必再负责全膳房的和面工作。每个丫鬟都领到了相同份例的活计,彼此间的矛盾也少了许多。
盈盈一心忙着手头的酥皮月饼,丝毫没察觉自己已悄然成了膳房众女私下议论的对象。
自打墨屏与她私下分工后,墨屏便开始怀疑 —— 天十四的侍妾不是别人,就是梅香。
原因很简单:全膳房只有梅香肯去给天十四送膳,而秋霜对她也比从前和善了许多,但凡她有请求,没有不应允的 —— 这背后若没有靠山,又怎会如此?
墨屏悄悄在众女中抛了一句:“你们看梅香像不像天十四的侍妾?”
这话在膳房里迅速传开,等芍药传到凝露耳中时,已然变成了 “梅香就是天十四的侍妾”。
凝露听了这话,猛然想起当日下药之事。而天十四承认自己有侍妾,也就在那事发生后不久。难道那药并非毒药,而是□□?
凝露咬碎一口银牙,暗骂天甘十废物。他们七人重伤不说,还搭进去一个丫鬟 —— 这岂不是 “赔了夫人又折兵”?早知道如此,她当初就该自己去送。侍妾之位,哪还轮得到梅香那个丑丫鬟?
凝露决定去试探梅香一番,看她到底是不是天十四的人。
盈盈见凝露走了过来,便停下手中的活计与她寒暄。
凝露装作亲昵地拉着盈盈问长问短,婉转几句后,突然打趣娇笑道:“我听说,妹妹是天十四的侍妾?妹妹怎么瞒得这样深,倒把我们当外人了?”
盈盈心知凝露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是在这儿等着套她的话。于是摇头断然否认:“绝无此事。这玩笑可开不得,若被天十四房主知道,是要出人命的。”
盈盈神色郑重,演得差点连自己都信了。
而墨屏恰在此时走上前来帮腔:“你每日都给天十四送膳,难道你们就没有发生什么?”
她和墨屏原先私下商议好各送一房,可墨屏竟然当众拆台。盈盈见墨屏这般背刺自己,便诘问道:“你不也日日给天十五送膳吗?难道你们有什么关系?”
墨屏被怼得语塞,顿时又气又恼,偏生无话反击。
正这时,忽听门帘一响,一股混合着草药味与脂粉味的异香从门口飘进膳房。
众女一齐朝门口望去,进来的竟是翠竹。
翠竹施施然走进来,众女无不啧啧称奇 —— 才过了三日,她居然能下床了?!
只见她头上插着一支五彩宝石流苏金簪,手腕上的一对羊脂白玉手镯格外惹眼。众女从未见过这般奢华的首饰,纷纷停下闲谈,围向翠竹。
就连凝露和墨屏也被吸引了过去。
盈盈这才松了口气,却又暗自苦思 —— 自己方才虽躲过一次猜疑,难保不会有下一次,怎样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安然等到离开的那一天?
“翠竹姐姐,天十六房主对你可真好,这手镯怕是值不少钱吧!” 芍药的声音响起,像一支利箭划破盈盈的思绪。
什么?!
盈盈只觉大脑轰然一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翠竹怎么还在跟天十六往来?
石棉扶着翠竹的胳膊,一脸崇拜地盘问道:“翠竹姐姐,天十六房主为什么给你买这么多漂亮的首饰?快教教我们呗!”
翠竹捋了捋耳边的鬓发,得意洋洋地回道:“天十六觉得对不住我,给我请了郎中,又给了五百两银子,还送了好些首饰。”
盈盈终于忍不住,挤进人群小声问她:“翠竹,你原谅他了?”
这话既刺耳,又显得格格不入。
翠竹听梅香非但不夸她的首饰出众,反而揭她的伤疤,心里极为不悦。她并不觉得梅香是在点醒自己,反倒认为对方是没事找事,于是怪嗔道:“为什么不原谅?他给了我这么多银子和首饰,试问哪个房主能出手这么大方?我可不像某些人,只图个清高的名声。”
说罢,还不忘对梅香翻了个白眼,显然是对像她这般头上仍戴着青玉簪的 “傻丫鬟” 表示不满。
翠竹的尖酸让盈盈心头一寒。
盈盈原以为,当日自己下跪为翠竹求情,总能换得她几分感怀,可事实并非如此。她那份所谓的善意,终究是被翠竹全然无视了。
蔷薇见梅香又被针对,顿时来了劲头,顺着翠竹的意思接话道:“既来了这王府为奴为婢,怎么还有人做着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梦?咱们这条薄命,能值几个钱?人呀,可得看开些。有钱不赚才是傻瓜蛋,房主既愿意给钱,何乐而不为呢?”
蔷薇这话正说到众女心坎里,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世间人本就各有追求:
有的图利,有的图权,也有的图一份情分。
盈盈默不作声,暗自懊悔方才失言。
这时玉兰掀帘进来,扬声喊道:“马总管来了!”
翠竹一听,忙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帕,飘飘然迎了出去。
盈盈定睛一瞧,帕子里裹着一锭金子,约莫有十两重。
一两金抵十两银,这可不是小数目。
她这才恍然 —— 翠竹并非不知感恩,只是自己力量微薄,远不及马总管有权有势,自然入不了翠竹的眼。
像自己这般无权无势的人,即便曾出手相帮,那份情分也显得苍白无力,难怪不会被人记挂。
想到这里,盈盈心中反倒释怀了些,也看淡了许多。
只见翠竹拉着马总管的手,将金锭往他怀里塞,娇声说道:“马总管,那日多亏了您手下留情,不然我这条小命怕是真保不住了。”
盈盈这才彻底明白过来:原来是马总管暗中示意打板的小厮手下留情,难怪翠竹短短几日便能下床行走。
马总管拍了拍翠竹的手,笑呵呵地应道:“好说好说,翠竹姑娘,你可得早点好起来,咱们还得尽心伺候房主呢。”
翠竹目送马总管离去后,芍药、石棉等人又立刻围了上来,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翠竹在众女面前炫耀了一番,目的达成之后,便说自己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秋霜不敢留,任她去了。
***
又逢例会,众杀手云集鸿泰院品鉴堂。此次由江雨霖亲自主会。
邵蒙山已于本月初就任都作院副使,江雨霖派了几个地字杀手前去长安。
江雨霖既不派天字杀手去杀邵蒙山,难道是荣王下派了更重要的任务?
柴玉笙正思索着,但听江雨霖朗声说道:“刺杀泗水守将邱世高,赏银两千两,众卿谁愿前往?”
泗水位于淮城与白城交界处,位置紧要,若刺杀成功,驻扎在淮城的南荣军便可西进,沿泗水取白城,届时淮水平原一脉会被南荣尽数收入囊中。
柴玉笙心里盘算,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还向江雨霖投去一个赤诚的眼神,示意自己愿意前往。然而,江雨霖并未点他的名,而是将目光扫向其他人。
其余众杀手对丰厚的赏银很是心动,但刺杀敌军将领,任务凶险异常,难度极大,不是谁都可以胜任的。因此江雨霖话音落地半晌,终究无一人回应。
独孤彦云双目紧闭,双手环胸,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自从那日天十六在堂上大闹之后,独孤彦云果如其所言,再也没有主动领过任务。
江雨霖见独孤彦云此状,心里憋闷,转眼看向罪魁祸首天十六。她心想:你不是愿意抢任务吗?那便让你去。于是也不问天十六想不想去,朗声说道:“天十六,你去吧!”
天十六听见江雨霖点名,反而心里犯嘀咕,因他轻功一般,像这种夜探军营夺将首级之事实在不擅长。
江雨霖不见天十六接话,讥笑道:“怎么,上次抢任务的劲头呢?”
天十六被江雨霖将了一军,只得硬着头皮接了下来。他心里正犯难,这时,陆离站起身来,对江雨霖行了一礼,径直说道:“我和天十六一起去。”
江雨霖虽有心刁难天十六,但也分得清主次,于是点了点头:“好。你们一起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几人来回数语被柴玉笙看在眼里,他不禁对陆离刮目相看。
陆离平日里默声不语,关键时刻总能挺身而出。可见其既看出了江雨霖的蓄意刁难,又帮衬了天十六,还助成大事,实是以大局为重的人才。
任务派完,江雨霖又单独叫住了独孤彦云,似有紧要任务委派。柴玉笙自不便久留,于是随着众人一同离场。
柴玉笙没接到任务,回到园中例行巡查。他怀揣着那盒傅粉,正想找时机送给梅香。从绣楼到膳房,便是从王府的东南角走到西北角,距离不近。路上穿过柳林,他忽然想起那日曾与梅香单独待在此处时,心里漾起过一丝悸动。即便如此平凡的柳林,也增添了别样的情愫。
忽而,一串嬉笑声打断了柴玉笙的思绪。从柳林另一头跑进来三个丫鬟,把扫帚、水桶扔在地上,三人并排坐在石上闲聊。
你一言我一语,听不太真切。可突如其来的一句 “听说天十五 —— 那方面不行!” 像一粒石子击中柴玉笙的头颅。
什、什么?
柴玉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偏偏耳力不错,将那三个丫鬟的痴言笑语听了个真切。
说这话的是洒扫丫鬟,府里洒扫的丫鬟众多,平日里无事时,就爱凑堆嚼舌根。
可她们又是从哪听来的?
玄黑劲装的杀手倏然出现在三人面前,惹得三女 “哇呀” 惨叫出声。
柴玉笙话不多说,直接拔出弯刀,抵在其中一女的脖颈上:“谁造的谣,说!”
洒扫丫鬟哪敢不说实话,其中一个机灵的赶紧上前,一五一十地禀报:“柴大人饶命!我们是从膳房翠竹那里听来的,绝不敢造谣。”
翠竹?
柴玉笙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那日他还在兰溪面前替她求过情,可惜她偏长了张碎嘴,当真是找死!
柴玉笙提着刀便往丫鬟瓦舍而去。
此时正值午后,瓦舍外熙熙攘攘,不少丫鬟正在歇晌午憩。见柴玉笙提刀冲进瓦舍,众人皆大吃一惊,门口顿时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翠竹正躺在床上养伤,一见柴玉笙进屋,美目流转,冷笑着起身相迎:“哟,稀客呀……” 同寝的娇杏见闯入的是柴玉笙,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跑出门去求救。
柴玉笙见屋外人群探头探脑,索性 “匡” 地一声将门关上。
翠竹却笑道:“柴大人,您这是何意?想跟我再续前缘吗?只可惜奴婢身上有伤,怕是侍奉不了大人。” 说着,她纤纤玉手却不老实地摸向柴玉笙的胸膛。
柴玉笙一把打掉她的手,举起弯刀,连刀带鞘抵住她的脖颈,将她推到墙上,沉声道:“谣言是你散播的?”
翠竹心里咯噔一下:原是这事?
她扬声道:“是我说的。怎么,我说错了吗?”
“你想怎么死?” 柴玉笙语气直白。
翠竹却不以为然,肆无忌惮地竟凑到柴玉笙耳边低语了几句。
柴玉笙没想到就此番情形,翠竹还能说出如此污言秽语的话,顿时涨红了脸。
翠竹见柴玉笙竟然脸红了,暗自一笑:柴玉笙虽手段狠辣、冷酷无情,没想到在男女之事上竟这般纯情。这反倒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她伸手扶住柴玉笙的刀鞘,柔声道:“柴卿,你忙了一上午,定是累坏了吧?不如我陪你歇息片刻,改明儿我就跟她们解释清楚。”
说着,她便软软地贴了上来。
柴玉笙一把将她推到地上,厉声道:“刀和绳,你自己选一个!”
翠竹见他不上钩,收了脸上的媚色,冷笑道:“你杀呀!明日全王府就会知道,你柴玉笙不仅不能人事,还恼羞成怒杀了我!”
柴玉笙听了这话,哑然失笑。他蹲下身子,拎着翠竹的前襟将她拉起,唇角勾起一抹戏谑:“你当真以为我怕你这几句不入流的传言?” 冰冷的弯刀重新抵在她的脖颈。
他看着翠竹眼中一波波涌起的恐惧,眼神如妖:“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在王府里公然造我的谣?不杀了你,我何以服众?要怪,就怪你的嘴太碎!”
弯刀银芒闪烁,就在这一刹那 ——
瓦舍门被推开。
“柴大人 ——”
秋霜疾步入内,身后跟着娇杏与梅香二人。
秋霜见柴玉笙的刀正抵在翠竹脖颈上,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来得及时,翠竹还活着。
柴玉笙的目光从秋霜身上扫过,在梅香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收起了弯刀。
秋霜赶紧上前,跪在柴玉笙面前求饶道:“柴大人,翠竹犯了错,终究是膳房的人,还请大人高抬贵手,让秋霜带回去处置。”
柴玉笙负手而立,看向窗外,沉声下令:“这贱婢信口雌黄、恶意造谣,她既是你膳房的人,就由你来动手,在此了结了她,扔去乱葬岗。”
!!!
要知道此时瓦舍大门是敞开的,场内场外一众奴仆听到柴玉笙这话,无一不震惊失语。
翠竹见柴玉笙不依不饶,执意要杀她,吓得连连告饶。
盈盈走上前,在柴玉笙面前跪倒在地,她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真诚的恳求:“柴大人,翠竹当日虽口不择言,说到底不过是丫鬟之间的玩笑之语,我等皆在场可以作证,翠竹绝无恶意冒犯大人的意思。只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才以讹传讹,变了味道。还望大人念在她一时糊涂,就请大人海涵。”
娇杏见秋霜和梅香都跪下了,也跟着跪下充数。
柴玉笙见梅香亲自下跪,情真意切地求他,心里的火气顿时消弭了大半,却仍佯作怒气未减,硬邦邦地冷哼一声:“你们一个个的,活计不见干得利索,嘴巴倒是闲不住。依我看,膳房的活计还是少了些,才饶得你们成日里扯闲话。秋霜,给她们多布置些任务,以后统统别再想闲着。”
秋霜诺诺称是,柴玉笙转身便走了。
他并非真要走,从瓦舍出来后,又悄悄绕到路边,等着梅香出来。
瓦舍里却传出了不太好听的话。
翠竹捡回一条命,虚惊一场,娇杏连忙扶她起身。秋霜上前训斥:“翠竹,你以后须得谨言慎行,莫要再犯这类错处。若再被抓住,可没这回这么好运了。这次若不是梅香说动了柴大人,你的小命早没了,你可得好好谢她!”
翠竹听了,心里却极不服气。她骄横惯了,径直说道:“是吗,梅香,”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那真是谢 —— 过 ——了!”
盈盈颔首应了她这声 “谢”,并不答话,只对秋霜说:“秋霜姐姐,我们走吧。”
盈盈走出瓦舍,却听身后翠竹和娇杏嘀咕道:“你瞧瞧她,真能装!”
盈盈心里叹了口气,已不愿再辩解半句,任由她们说去。她与秋霜走到半路,秋霜似是看到了什么,抿嘴一笑,拍了拍盈盈的手:“我有事,咱们在这散了吧。”
这里偏巧是万春园假山底下的阴凉处,盈盈正想回膳房,却见假山后面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黑衣,佩着弯刀,正是柴玉笙。
他怎么在这儿?难道他在此处等她?
盈盈躲不过,只得上前请安。
却见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看得她心里直发毛,才听得他缓缓说道:“我正在这儿找些清凉驱虫的草药,你来得正好,随我一起找吧。”
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把戏?盈盈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花圃。
几个路过的丫鬟远远瞧见柴玉笙,慌忙逃也似的躲远了。花圃周围空旷无人,柴玉笙在一丛薄荷前停了脚步。
他蹲下身,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横刀一斩,将一株薄荷整齐地切了下来。
盈盈正惊叹于他迅捷的手法,却见他举着那株薄荷送到她面前。
“给你。”
“哦。”
不过片刻,盈盈手里已攒了一把薄荷。
柴玉笙转头问她:“做荷包够用了吗?”
荷包?谁要给他做荷包?
“足够了。” 盈盈点了点头。
柴玉笙收了匕首,站起身,装作不经意,实则心里早有预谋:“你的手艺还算说得过去。给我做几只荷包,不拘样式。”
果然,一靠近柴玉笙准没好事……
盈盈心里嘀咕着,手上忽然多了一只精巧的圆饼银盒。
这是什么?
“赏你的。”
盈盈狐疑地抬头望他,却见他神色肃然,如上级对下级般道:“好好做荷包。做不好是要罚的!” 说罢,他根本不给她回绝的机会,脚步轻捷地离开了花圃。
盈盈回到 “大寒” 时,玉瑾正巧在屋里。
她见盈盈一手拿着一束薄荷,另一手捏着只银盒,调笑道:“哟,这是收礼物了?谁送的?” 她端详那束薄荷好一会儿,皱起眉头道:“别人家都是送花,谁送薄荷呀?”
盈盈急忙将方才柴玉笙要她做荷包的事解释给玉瑾听。
玉瑾听罢 “噗嗤” 一声笑起来,接过盈盈手中的银盒,甫一打开,一缕清甜的玫瑰香便散了出来。
“哎呀!这可是临仙阁的傅粉!” 玉瑾不禁咋舌,“我一年的例银都买不起这一盒。柴玉笙还挺会送东西的,加分!”
“什么加分呀!” 盈盈一听,心里慌极了,慌忙从玉瑾手里拿回银盒,仔细查看那傅粉。
银盒盖子的侧面,用暗纹压印着篆体 “临仙阁” 三字,断不会有错。
盈盈知道临仙阁。遥想当年及笄时,父亲曾托人预订过一套临仙阁的妆品给她,足足等了三个月才到货。所以她清楚这盒傅粉有多难买。
她原本以为柴玉笙只是随手送的,没想到,他竟送了临仙阁的傅粉。
做荷包是假,送傅粉才是早有准备的吧。
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完全全明白了柴玉笙的心意。
可她哪里受得起?
“我…… 我去还给他。”
“不可。” 玉瑾及时拦住盈盈的去路,“柴玉笙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他那么高傲的人,被你一个绿衣拒绝,这要是传出去,他的脸面往哪搁?依我看,你就收下吧。况且柴玉笙不是说了吗?这是赏你的。既是赏赐,别多想了。”
盈盈听着玉瑾的话有理,心想:我不用这傅粉,就不算承了他的恩惠。于是转身打开衣柜,却一眼看见了那幅昔日被柴玉笙烧坏的时曜寒的残画。
思绪千回百转,从往昔绕回今日,她与柴玉笙的过往,又在眼前翻过了一遍。
纤细的指节下意识地攥紧了银盒。
她突然想明白了,那日柴玉笙为何要烧时曜寒的画 —— 是为了烧去时曜寒留给她最后的念想。
呵……
原来,柴玉笙早已对她有意,所以视时曜寒为眼中钉、肉中刺,即便他已经死了,也容不得时曜寒在她心里留有半分位置。
她凄然苦笑,手里的傅粉仿佛正在嘲笑她的后知后觉。
眼角浮起冰冷的恨意,随即转为释然一切的冷漠。
傅粉被塞进柜子最底部、最深处的角落,被一团破碎的旧抹布盖得严严实实。
她再也不想看见那盒傅粉,再也不想见柴玉笙!
入夜,盈盈照旧拎着食盒来到天十四房里送膳。
这次的心态与往日不同,许是被柴玉笙刺激,盈盈的心里渐渐偏向独孤彦云。
抛去两人在一起的起因,与独孤彦云的相处似乎没有那么难以忍受。反而,日积月累的接触下来,她对独孤彦云的了解加深,发现他并非那般满腹算计的人。
他像一棵巨树,笼罩着弱小的她。
独孤彦云,未必不是一根可以依靠的枝头。
“好吃吗?” 她问。
独孤彦云点了点头,一口吞下剩下的半块月饼。
她忍俊不禁,拿起手绢轻轻擦拭他的嘴角,柔嗔软言地规劝:“你呀,吃饭总是那么急。慢点儿呀。”
他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
她的身体没有抗拒,自然而然地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自己的心也仿佛跟随着一同律动。
可他的心跳还是更快一些,渐渐地,她与他失了几拍,再难同频。
他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紧紧地将她锁在胸口,头埋在她的脖颈里,鼻翼深吸着她乌黑长发独有的香气。
两人就这样互相依偎着,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已在心里度过了天荒地老。
“我明日要外出,执行任务。” 他终于开口。
盈盈从他的臂弯里挣扎着坐起身子,双眸凝望着他的眼睛,心里竟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她想,许是与他在一起的时间久了,突然要分开,心里或多或少总会有些舍不得。
“你要去多久呀?”
“短则几日,长则一个月。”
“你要去哪里?”
“不能说。”
她的神色黯了黯,转而复明。她与独孤彦云一向只谈情,不谈事。这个潜规则,似乎从她与他在一起时起,就从未打破过。
“抱歉。” 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没关系。我能理解的。” 她靠回他的臂弯,任由他横抱着自己上床。
逢场作戏久了,被动代入角色,她时而也对他有了反应。
而今夜,恰逢她也想抛却一切心烦意乱,肆意放纵一回。
她的双臂紧紧搂着他宽厚的脊骨,闭着眼睛,感受他的能量与热度。
她从未如此配合过。
他欣喜至极,紧紧搂着她不松开。
她不得不承认他很强,而她,却显得尤为娇弱。
她能感觉到,自从那一次之后,他便再也没有释放过全部体力。
可这一次,她想再尝一回那般汹涌的爱潮。
“彦云,我可以。你来吧……”
她的主动对他而言,无异于燎原的星火。
“盈盈……” 他一遍遍地低喃着她的小字,将积满心房的爱意化为无尽的欢欲。
水滴终能穿石,圆缺亦会月明。
他的眼眸里盛满了她,他的心里装满了她。
好似一切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他终于等到了她的认可。
他深吻了许久,待两人气息渐平,才缓缓开口说话。
“我们公开吧。” 他终于又将心底那个深藏已久且耿耿于怀的念头说出口。
她心底有个声音在应和,可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距离中秋节不过十余日,或许…… 或许等不到独孤彦云回来,她就已然离开王府。若顶着侍妾的身份,她的行动会被过多关注,反而对逃走不利。
“我想等你回来,我们再公开。”
“也好。”
她的答复虽不是他最期盼的,好在,终究是答应了。
只要尽快了结任务,再回王府时,他便能昭告众人,她是他的人。
“彦云,你能不能把我调到洒扫?” 她终究还是开了口,将反复思索了一下午的话说了出来。
他听了这话,心头一暖 —— 想来她终归是开始在意他了。只要她不在膳房,便少了被其他房主觊觎的可能。
“好。” 他当即应下,心满意足地搂着她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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