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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邕城一处僻静的小巷里,楚翘掂着新领的工钱,盘算着要分成几份花。
蓦地,她按住腰间飞镖,放轻脚步。
前方不远处的转角有两个突兀的黑色身影背对着她,贴着墙形迹可疑,像是在埋伏着谁。
太笨了,地上积雪都还未消,就穿这么显眼的一身黑搞埋伏。
楚翘在十步之外都能听到二人低声说话,可知这二人武功远逊于她。
“来了来了!”
“算好了时辰发作的,怎么到这了他还好好的?”
还有五步距离的时候,两名黑衣人闻讯出动,往前扑去。
楚翘迅速上前贴近拐角查看情况,只见四名蒙面黑衣人在稍宽敞的空地上围住了一名玄衣男子。
玄衣男子背对着她,看不见面容。他身形颀长挺拔,背着手,丝毫不将区区四人放在眼里,气定神闲的,仿佛在等他们动手。
四人面面相觑,显得异常焦躁,仿佛在等着什么。
楚翘收回目光,好奇散去,没兴趣参与别人的纷争,转身便打算绕路回家。
玄衣男子忽然身形一震,“噗”地喷出了血,抬手摁住额角,眉头紧锁,仿佛承受着难言的巨大痛苦,挺拔的身姿瞬间佝偻下去。
浓重的血腥味骤然弥漫在冰冷的空气里。
黑衣人大喝着“就是现在”一拥而上!
四道寒芒直逼男子,突如其来的变故连楚翘都措手不及,连发四枚飞镖过去,但无法拦下杀招。
“谁?”四人一起转头,他们齐出杀招本该一击毙命,却被局外突如其来的飞镖所影响。
楚翘飞身直入,落在已经半跪着的玄衣男子前,她横举着素问,冷声道:“不许再往前一步。”
“多管闲事!先解决你!”四人立时转换目标,一齐攻向楚翘。
素问铮然出鞘,白光一闪,下一瞬只听几声痛呼,四人皆已受伤,连连踉跄后退。
“点子扎手,撤!”一名黑衣人发号施令。
楚翘最看不惯以多欺少,岂容他们逃走,剑势陡然一变,使出沧溟剑法第二式止水,阻击四人。
几番过招,黑衣人四对一都不敌楚翘,互相重重一点头交换眼神,毅然决然地吞下齿间毒药自尽。
地上霎时横尸四具,紫黑色的毒血自他们的黑色面巾下溢出。
楚翘震惊之中迅速检查了一遍尸体,没有发现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场上还有一个活人。
玄衣男子仍半跪在地,一手撑地,另一手极为痛苦地抱着头,呼吸浓重。地上一滩殷红的血。
“你怎么样?”楚翘俯身询问。
听到她近在咫尺的声音,男人缓缓抬起头看她。
楚翘终于看清了他。容貌昳丽,只是此刻发丝凌乱,下巴上沾满刺目的血,十分狼狈。那双原本应显风流的狐狸眼因剧烈的痛苦而显得有些涣散。
看清楚翘面容,痛苦好像有一瞬的停滞,一种复杂的情感喷薄而出。他哑声道:
“娑……临?”惊喜、怀念,浓重的感情让楚翘都为之一怔。
话音未落,仿佛用尽气力,他闭上眼晕了过去,楚翘连忙蹲下接住他。男人的体温低得吓人,带着血腥气和一种冷冽的沉水香。
将他半扶半抱地带回到家里,楚翘简单替他包扎了一番,凭粗浅的医术诊断出他中了毒,给他喂了相里阕送她的解毒丹。
看着他昳丽却苍白的脸,楚翘心中只有一个疑问:这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知道她的本名?
那个眼神不像是有旧仇,难道是旧识?楚翘搜索自己少年的记忆,也不曾有这一号人。
看他呼吸渐稳,一时半会也醒不来,楚翘想起自己月事将至,需得备些温宫驱寒的药材,便出门去买药。
她月事不规律,时而两个月来一次时而三个月来一次,每次都惹得她浑身没劲。
往肚子上扎一剑都比这持续的钝痛和偶尔的刺痛要好过。
回程的路上下起了雪,不过楚翘有先见之明地戴了斗笠。
楚翘特意去先前遇伏那处看了看,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地上连血迹都消失了,白茫茫一片。
善后的工作倒是做得滴水不漏,但派出的杀手武功实在太次了点。应是设想趁人中毒好下手,只是不巧遇上了楚翘。
男人遇伏时气定神闲,定然不知道自己中了毒,说明他中毒时一定处于一个他没有防备的地方。需要这般处心积虑、里应外合地杀他,他究竟是什么人?
楚翘揣着满腹疑问走回自家小院。远远地,她瞧见自家门口立着一个人影,披了件很熟悉的外衣。
仔细一看,竟是她的太和门派服饰。
她救的男人醒了,正倚着门框,望着纷纷扬扬的落雪出神,侧脸在雪光映照下依旧苍白。男人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目光与楚翘对上,疏离的眼神变成审视。
“喂,你——”楚翘三步做两步地走上前,却被一团毛绒绒拦住去路。
“汪!”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狗正在她的脚边,咧着嘴吐着舌头,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小毛!”楚翘怒气瞬间消散,惊喜地蹲了下去,熟练地摸上白狗毛茸茸的脑袋,“怎么下雪天还出来玩呀,冷不冷?”
“汪汪!”小毛欢快地叫了两声,亲热地跳着蹭她的手。
“咳咳。”男人咳嗽了两声。
楚翘看见远处的宋阿婆,不舍地揉了揉小毛的脸,“乖小毛,你回去找阿婆吧,我下次再找你和大毛玩!”
大毛是邻居宋阿婆养的另一条狗。
依依不舍地看着小毛跟着宋阿婆离去,楚翘站起身,抖了一下斗笠,积雪簌簌落下。
“是你救了我?”男人嗓子依旧沙哑,但已清晰许多。
“嗯。”楚翘声音冰冷得与方才逗狗的判若两人,抬手指了指他身上那件显得紧绷的天青色外衣,“谁准你乱穿我衣服了?”
男人比她高出一个头,即使脸色苍白,身姿也显得挺拔。他闻言笑了一下,利落地脱掉了外衣,递还给她,“抱歉,随手拿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楚翘接过,缓和语气道:“你为什么要站在门口?”
男人嘴角维持着微笑的弧度,“我在等你。我失忆了。”
楚翘:“……?”
楚翘身子因为月事将至本就不怎么舒服,外面又下着雪,她没力气在雪地探究真假,侧身推开房门,无奈道:“进去说。”
风雪被关在门外,屋子里生起炉火。药罐在炉子上咕嘟作响,散发出苦涩的气味。
楚翘看着火,语气平静的开始问话:“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不记得。”男人规矩地坐在炉边的椅子上。
“你知道我是谁吗?”楚翘给他倒了杯温水。
男人喝了一口,“不知道。”
楚翘走回衣柜前,把太和山发的衣服都收到衣柜最里,头也不回继续问:“那你还记得什么?”
男人看着楚翘忙上忙下,“只记得是你救了我。”
楚翘走回他对面,借着炉火再次打量他。
年龄看着约莫二十七八,不知道实际年龄。眉眼十分漂亮,挺直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中和了阴柔的气质,他的嘴角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点上扬的弧度,他的没有表情好似就是这副要笑不笑的表情。
无可挑剔的漂亮男人,但楚翘怎么看都还是更中意严淮那种。想到严淮,楚翘不由自主地温和了下来。
“可我也不认识你。”楚翘走上去把脉,他也不抗拒。
“经脉平稳,为什么……”为什么脑子坏了?
楚翘听过相里阕说他们厉风堂有研制过会让人失忆的毒,当时她还问失忆的毒要怎么解,相里阕笑着摇头说这当然没有解药啊。
“这两样东西你记得吗?从你身上找到的。”楚翘把一个钱袋和一个银灰色的面具放到桌上。
男人拾起面具,戴到脸上严丝合缝的,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面具遮住他的眉眼,只露出下半张脸。看他这样子,楚翘倒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但她行走江湖,见过的人可太多了。
“没印象。”他摘下面具,泰然自若地收起钱袋。
“你的武器呢?”楚翘运转灵力,素问登时凭空出现在她手中,“像这样用意念,或者你平时习惯用什么兵器?你试试。”
男人闻言,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像要饭的一样,将手心朝上摊在桌上。
楚翘真的忍不住笑了,第一次遇到这样的。
“你不认识我,为何要救我?”男人仰视着他,表情认真。
“救人还需要理由?”楚翘下意识反问,看他的表情变得奇怪。这人脑子真有问题吧。
男人微微偏头,似乎在思考她这句话。
楚翘从书架里随便抽出一本书摆到他面前,“上面写了什么?”
男人看了一眼封面,念道:“三山奇侠大战五湖神偷。我识字。”
“常识倒还有。”楚翘看着药炉冒上来的烟,眼珠子一转,“你会做饭吗?”
男人眨了眨眼,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答道:“我辟谷了。”
可惜,还想诓他来当厨子。
“我叫楚尧羽。”楚翘终于向他介绍自己,不过依然用的是她行走江湖的化名。
男人没有立刻接话,而是转过头,望向窗外。雪下得更密了,纷纷扬扬。他看了一会才转回头,道:“我叫雪回。”
楚翘挑眉:“不是说不记得?”
男人嘴角那抹笑意加深了些许,目光迎上楚翘,“刚起的。窗外回雪飘摇,恰似我此刻心境。”
楚翘看着他平静的脸,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映着炉火和她的身影。“雪回……是很应景。”
眼前这个叫“雪回”的男人,身上笼罩着重重谜团,如同窗外越下越大的雪,迷离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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