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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火焚尽全城
当日灭门惨案闻人锦并不记得,就算日后找回了记忆也未必全都真实,哪怕是师濯痕也是在她近乎杀光了二十四宫的人之后才来的,至于她为什么要灭道,估计他也不知道。
事情过去了近千年,亲历那件事,最有可能知道全貌的,兴许只有眼前这一位了。
不若诈她一下。
“我杀他们,难道不是因为他们该死吗?”
果不其然,当年死去的她的是兄弟们就是她心中不可触碰的逆鳞,哪怕如今的她身居高位,行为处事都沉稳老练了许多,可但凡提到当年,她又会被拉回到当年那个受伤的小孩儿心境里。
她始终没有放下。
“你有什么资格提他们,该死的难道不是你吗?!”唐落枝的眼睛猩红,“他们不过是想拉你回正道,你干了什么?你对他们痛下杀手,甚至连带整个仙府都要赶尽杀绝,他们都死了,你有什么资格活着!”
“所以你就设计陷害我。”闻人锦袖中藏着证言磁石,只要唐落枝承认是她伪造的炽火焚城,她的话就会被录下来当做呈堂证供。
上一秒还悲愤得浑身颤栗的人忽然稳重了下来,她缓缓抬起头,眼珠仍旧布满血丝,嘴角却噙着一丝冷静的笑。
她昂头俯视,“师祖,你想诈我。”
竟然被看穿了。闻人锦暗道可惜。多好的机会啊,果然都是千年的狐狸。
一阵风动,定睛时闻人锦身边的人消失无踪,唐落枝立即手召长笛绵情,笛身化剑,堪堪挡住了师濯痕从背后偷袭的悬枝。
“师兄,跟师祖待久了,你竟也学会了暗中伤人这一招,这还是我那正义凛然的仙府楷模吗?”
师濯痕一招未得手就不屑于再来第二次了,他负手将悬枝收至身后,“有用就行,要什么风评。”
“哼。”唐落枝没想到如今的他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你还真是变了。”
已经破碎的降魔阵残缺里,闻人锦也站起身,她的平荒始终未动。
“你似乎并不惊讶阵法已破。”
唐落枝侧头看她,“以师祖的实力,破阵是早晚的事。”
“那你为何还要来,就不怕被我生擒了吗?”
唐落枝不屑地冷笑,“我若能被你们这么轻易就擒住,这千年的首席之位便是白坐了。”
“化形之术。”闻人锦立刻就明白了,眼前之人只是一个幻影。
可人族极难修得化形之术,通常擅用此招的都是妖族,可她如今……她不会看错,就是化形,莫非唐落枝已经突破了壁垒,游走于万千道法之间了?
唐落枝背对师濯痕,面朝她的师祖,恭恭敬敬喊了她最后一声:“师祖,你可有后悔?”
闻人锦沉默了。
这让她怎么回答,她根本就不记得当年的事情,前因后果都没搞清楚,谈何后不后悔,没准她是被人利用陷害了呢?
“看来是不悔了。”她果断下了定论,怨恨的目光扫过二人,“那就一起陪葬吧。”
“你要干什么?”闻人锦冲上前去阻止,指尖在碰到唐落枝的一瞬间,她的身影化作萤火消散。
还是晚了一步。
该死!
闻人锦提起平荒,山巅随着唐落枝的消散剧烈晃动起来,地动山摇恐有塌方之势。
苗无忧的传讯即刻传来。
“师父,千沉河沸腾了,所有企图过河的人都被练成了血水,我们出不去了,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是唐落枝,她应该是要我们所有人死。”闻人锦没有想到,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养出了最是纯善性子的小师妹,竟然有朝一日,为了复仇宁以千万人为祭,将苍生都踩在了脚下。
执念这东西,真的会泯灭人性。
她有些后怕,如果她不是失忆了,在初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一股脑载入了老祖全部的恨和记忆,她是不是也会为了她的遭遇不择手段地报复世界?
胸口还在灼痛,从五脏六腑蔓延至四肢百骸的撕裂感不仅没有缓和,甚至还在加重。
她没有表现出来,不能让师濯痕察觉到异常,否则以他现在的心性估计能掀翻了这个天,让所有算计她的人都给她陪葬。
她可没有心力再去顺他的毛了。
“濯痕,我需要你做我的刃,去劈开千沉河上的结界。”当务之急,是让师濯痕好好发挥他的能力去救人,也正好有个支开他的借口。
“我不会离开你的。”偏执的人才不在乎什么人间天下,他的眼中只看得见,只在乎一个人。
闻人锦忍痛扯出一个看不出端倪的笑,“可我要救这座城,你就当帮我。”
师濯痕还是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师祖有愿,他是一定会去完成的,便道:“你跟我一起去。”
这小子,虽然被魔气影响了心性,但脑子还是好使的。
闻人锦敲了敲平荒,“我们在这儿还有要事要办,你快去,别耽误我的安排了。”
师命不可违,师濯痕最后看了她一眼,确认此地不会再有威胁之后才放心离开,临走前还不忘种下一枚护身印在她身上。
真是事无巨细。闻人锦牵唇一笑。
“噗——”一口鲜艳的活血从她嘴里吐出来,这一口她憋了好半天了。
身体上的痛不亚于被碎尸万段的那种痛,有一种说法,凌迟三千刀可以让人活着被痛苦折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流尽而无能为力,哪怕是死了也无法瞑目。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在受这种活酷刑。
山体还在剧烈摇晃,已经有几道裂纹从山石里面延伸出来了。
事实上她脚下的并非山石,而是堕魔妖皇珠玑的尸身。她死后,尸体化作山脉,后人为了镇压她留下的魔气,便在她的尸体上铸造城邦,修立法阵,以活人之气镇压邪祟。
久而久之,人们就淡忘了自己是生活在一具骸骨之上了。
唐落枝应该是在珠玑的白骨支撑处引爆了什么,这才导致山脉坍塌。珠玑真身为八腿巨蛛,每一条延伸出去的山脉都是她的蛛腿,最先坍塌的就是那些。
如果只是蛛身塌陷倒还好解决些,难就难在,整个月容港的主城区都在蛛腿形成的包围圈里,一条腿脉轰塌,遭殃的是左右两个城区,唐落枝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她腾不出手,救了一个就救不下另一个。
一如当年夜蝠之乱,她来不及赶回,导致她门下亲传全部以身祭阵。
唐落枝想重演那一幕,幕幕诛老祖的心,是她悲鸣控诉的第一步。
城邦在陷落,时间不等人,闻人锦来不及选择,她也不要选择,八个城区她都要救!
她横枪于前,枪身发出嗡鸣。
一道光障以平荒为中心向外扩散,逐渐显现出不周山巨柱的虚影,巍然屹立。
她要召唤不周,巩固山体。
“擎天之柱,立地之根。万法不侵,诸邪退散。不周,御!”
顷刻间万光袭来,炽火之焰、穹顶之光,都被那一杆紫黑长枪尽数吸纳,随后化作金光镀刻在山身之上,上铭无数流动的金色符文。
顶天立地的不周山笼罩着珠玑的尸身,滚落的碎石还未来得及毁灭城墙,就被这一天柱牢牢锁住悬在半空。
支撑着平荒的手已经近乎脱力,闻人锦止不住颤抖,她能召出不周山,可不周的重量也会压在她的肩上。她的身体本就因为勉强融合了炽火而破碎,如果不是意志力坚定,此刻她早就倒下了,如何还受得起不周山这一压。
这一次,鲜血不再从她口中涌出,而是从她被火烧得通红的皮肤下的裂纹里汩汩流出。
好在她穿的本就是一身红衣,就是血染了满襟,任旁人也看不出来。
“师父!”
苗无忧冲上山头。
“我看见不周了,以你的身体,现在如何能动用……”她瞧见直立不倒的平荒后,那个浑身颤栗浑身浴血仍在继续的人。
她的嗅觉最是灵敏,可哪怕她不擅这些,也能闻得出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血腥气。
“师父……”她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倒爬到闻人锦身前。
闻人锦的脸上也都爬满了裂痕,那样一张精致的脸好不容易养圆了一些,这一点血肉没留着几天又全部都贡献出去了。
“师父,为什么啊……”她一边输送灵力祝她维持阵法一边哭。
她的师父总是这样,是个烂好人,总是那么在乎其他不相干人的死活,这就是她说的她要追求的芸芸众生之道,若众生都不存在了,那她的道也就不存在了。
天边一道极速闪电划来,师濯痕也迅速解决了前线往后方赶来。
“苗苗,给灵虫戴的那张我的脸呢?帮我戴上。”
苗无忧强忍着眼泪,知道她是不想让师濯痕看出来她的身体状况怕他暴走,立刻控制好情绪,擦掉眼泪给她戴上,又火速清理了周遭的血腥气,掩盖住她身上的伤痕。
“师祖。”师濯痕翩翩落地,他从火光中走来,衣摆明净不染一丝尘灰,“河运已经打通,想逃命的都可以自行离开了。”
苗无忧也道:“不想逃命,被仙府煽动要跟师父你拼命的无知群众也被我们七情道的人手控制住了。”
“很好。”闻人锦把平荒插在山缝里,负手面对荣锦宫的方向。
“仙府之首的位子她坐了太久,是时候让她还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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