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四十九章
骤然消失的光明带走了白昱程那本就称不上好的视力,使得他更加难以看清此刻步林的表情,而贫瘠的大脑无法想象出步林说这话时的表情,一时间,他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她把我当朋友,但我却没尽责,我对她有愧。”步林又叹了一口气,语气无比疲惫:“现在公平了吗?”
白昱程沉默了。
从他知道顾云溪案件和步林有关时,他就思考过这种可能,可当步林本人亲口承认的那一刻,白昱程的确感到莫知所措。
“我……”
步林无情地打断了白昱程即将脱出口的辩解:“你如果不知道具体的进度就不用回答我,我不需要你凭空捏造的‘真相’。”
说完,步林便凭借着肌肉记忆摸黑把他还湿漉漉的干发帽用桌上的衣架挂好,转身拿着它快步朝着阳台走去并把它挂上晾衣杆。
在做好这一切后,步林才回到他的床旁,毫无感情地对依旧伫立在书桌前的白昱程说:“时间不早了,明天早上还要升旗,早点睡。”
“……”白昱程不知道能说什么,他悻悻地回复:“晚安。”
步林没有回他。
原本的白昱程还准备冲个澡再睡,今晚这样一闹,他也没了洗澡的心,他也只好摸着黑爬上床,就着身上的黏腻感,勉强入睡。
·
自这晚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微妙地发生了改变。
虽然两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起出宿舍一起吃饭,但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两人之间有了隔阂。
并且这个隔阂是步林亲手立起来的。
虽然步林还是那副冷冰冰且不愿搭理人的模样,但他却对白昱程平日里爱开的玩笑有了厌烦之情。
最明显的就是那晚后第二天的早晨。
步林拒绝了白昱程递来用以敷眼周的热鸡蛋,并且对白昱程开玩笑说他俩今天的模样完全可以胜任野生动物园大熊猫一职的玩笑置之不理,甚至抬脚就走。
白昱程怔怔地看着手里的两枚无辜鸡蛋,他闪着光的眸子忽明忽暗,最终在看到步林没有等他后,“嘎巴”一声灭了。
自此,白昱程就再也没有主动地去和步林说任何一句话。
步林本就不是爱说话的人,于是两人之间最多的对话,只剩下一个“嗯”。
从讲台到后门饮水机的不过几步的距离,却成为了两人都无法翻越的“柏林墙”。
墙这头是依旧沉默寡言不爱说话的步林,墙那头是已经和班上同学打成一片的白昱程。
白昱程的底子本来就不差,在几次课堂测试他的真实水平便被完全体现,再加上他性格本来就好,又长了张男女都讨厌不起来的脸,没了步林后,班上那些“势利眼”同学也和他亲近了不少。
“白昱程,接球!!”
穿了一件白蓝色三十号库里球衣的钱义朋把才从那帮体育生手上抢来的篮球传给距离他最近的白昱程。
白昱程此刻正在防守他的好友林一然,听到这句呼喊,他赶忙抬头利用高二时才从周祁身上学来的假动作晃开林一然,接过了那颗球。
随后他趁着林一然还没反应过来,转身在三分线上朝他们的篮筐干净利落地一抛——
球进了!!!
“哔——”
坐在记分牌旁的裁判同学翻过分数牌并朝着场内吹哨,提示着各位时间已到,顿时间,尖子班的观众席里爆发出一阵堪将天地掀开的欢呼:“我靠白昱程牛逼啊!”
钱义朋一边用他的球衣衣摆擦拭着他大汗淋漓的额头一边和其他同学缓缓向白昱程走来,“三年了,咱们班终于赢了他们体育生一次。”
因为星期三下午最后一节的体育课没被占,于是这帮学生便在体育老师宣布自由活动后抢了个全场,并拉着才下训的体育生一起打球。
这些体育生和他们打了三年球,彼此都熟悉彼此,都清楚对方是哪根葱,于是便答应了,但谁曾想这次尖子班来了个猛将,带着他们赢了。
“只能说你白哥还是你白哥。”林一然也走了过来,“咱白哥初中的时候可是我们学校校队的,当然厉害。”
钱义朋挑了挑眉,“哟,看不出来啊,这小子看着细皮嫩肉的,居然还是校队的?”
“实验中学泯灭人性嘛,白哥在那里呆了两年,别说打球了,体育课都没上过几次。”林一然习惯地搂上白昱程的脖子,偏头向白昱程反问,“是吧白哥?”
“嗯。”
白昱程没有看他,他的目光竟无意识地飘到了篮球场旁的树荫之下,却又在看见那个蹲在长凳上做题的步林时,快速移开。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事情,从步林出现在白昱程世界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鲜少从他的身上移开过,而纵使是现在两人“冷战”,他的目光也会有意无意地停留在他身上。
别人是眼不见心不烦,白昱程是不见也心烦见了更心烦。
看着那个人和他的距离从几米变成几十米,看着那个人身边从有他到没他,看着那个人从会被他的话逗笑到置之不理,白昱程的心脏都会无故猛地一缩,将他原本要泵至全身的血液在心房和心室处停留一会儿,最后再急促地流至四肢百骸。
钱义朋见白昱程不说话,便稔熟地对林一然说:“行了,那按照老规矩,今晚你们得请兄弟们喝水。”
“包的包的。”林一然给钱义朋比了个“OK”的手势并松开了白昱程,“今晚晚自习前我给你们送过来,刚好你和白哥都坐后门,我到时候买了就放你们桌子底下。”
“得嘞!”
钱义朋拍了拍白昱程的后背,抬着头对周围同样汗流浃背的同学们说,“那咱们走吧,今天我请客,去食堂给功臣开庆功宴!”
“走!”
围在周围的同班同学在一旁高声附和,其中有一个话多的男生挤了进来:“钱总我要吃旋转小火锅!”
“你又不是功臣你吃什么?”钱义朋睨了他一眼,随后他又侧头向在他旁边的白昱程问道:“功臣想吃什么?”
“我……”
白昱程的目光又无意识地落到了步林刚才坐的长凳上,他原先是想说算了的,但在看到那空荡荡的座位后,他心头一涩,语气里带了一些失落:“就旋转小火锅吧。”
“行吧。”钱义朋拉过白昱程对众人说:“那你们先去食堂占位置,我和功臣先去小卖部拎一箱可乐再来。”
“行!”
刚才那位提出要吃旋转小火锅的男生应和下,随后他便带着几位同学先朝食堂走去。
现在还没到下课点,这些人这样轰轰烈烈地一走,这硕大的操场顿时变得安静下来,除了旁边几个围在篮球场旁不知在看谁的女生外,剩下的便是没来得及走的体育生们和白昱程他们。
“怎么了,你好像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钱义朋率先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他捡起那颗被众人拍得脏兮兮的篮球并套上网兜拎在手上,随后将两人放在长椅上的校服外套隔空抛给白昱程。
“没有。”白昱程抬手接住校服外套,摇了摇头,“太热了,我想回去冲个澡。”
“去呗。”钱义朋抬手看了一眼手上的西铁城腕表,“现在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冲快点刚好来得及。”
“嗯。”白昱程也抬手看了一眼时间,“那我等会儿去食堂找你们。”
“行。”钱义朋点了点头,“记得六点半以前去食堂,晚了没菜了。”
白昱程应下,抱着外套快步朝着宿舍走去。
入秋后的下午并没有和末夏的温度有太大的区别,太阳还是那样的毒辣,打在人身上依旧火辣辣地疼,而从远方吹来的风也依旧含着热气,一点也不舒服。
白昱程一边走一边难受地把他完全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往后抹,但比起汗液导致的身上粘腻所带来的难受,还是步林默不作声地离开更让白昱程难受。
从那晚至今,这是步林第一次没等他。
哪怕白昱程为了能在下次周测换座位时挤进前十而在教室多学一会儿不小心超过了步林要走的时间,步林也会默默地先关好前门的门窗和灯,在后面走廊上背着资料等他。
哪怕白昱程晚上不小心刷题刷得太过晚了,步林也还是会等白昱程完全洗漱上床后才关上他那盏完全可以照亮他们两人床铺的台灯,合上试卷上床。
或许有的人就是会像这样因为一件事而逐渐离开他的世界,就像罗曼出国与他天各一方再见面一样。
不解释,不搭理,不等待,不见面。
以前说下的每一次再见,都成为了现在或未来的再也不见。
白昱程讨厌这样的感觉。
可他却无能为力。
不通人性的阳光透过树叶星星点点地落在专门挑着树荫走的白昱程脸上,落进了白昱程那雾蒙蒙的眼睛里,使他本就不好的视力又下降了大半。
可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倏然从白昱程的耳边传来。
“白昱程——”
那声音带着某人特有的疏离和淡漠,可尾音却又染上了一点不情愿和着急,像是在埋怨什么。
白昱程不可置信地猛然回头。
步林高束的马尾似乎有些散了,他冷白的脸微红,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弄的,两只手一只捏着手机,另一只却满当当地抱着两件衣服,而那两件一件是他自己的校服外套,另一件好像是……白昱程的短袖?
而且还是星期一晚上才洗的那一件。
步林向前走了几步,他眉头紧蹙,声音微喘,语气也不是很好,“你没看消息?”
这是这三天来步林除了“嗯”、“哦”、“行”、“好”和白昱程说的第一句长话。
“……啊?”
白昱程没太搞懂步林今日的这番行为,他木然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信息提示。
4101:打完球等我一下,我回宿舍拿东西。
白昱程的心里顿时油然生起一些隐秘的开心,他磕磕巴巴地老实承认:“没、没看。”
步林没说话。
他依旧还是板着他那张天塌下来都不会变的臭脸,但白昱程隐约可以感受到,现在的步林,和前几天的他不太一样。
“柏林墙”不会就要这样拆了吧?
那是不是马上就要苏联解体,冷战结束了?
白昱程用他被步林那一句喊得乱成浆糊的脑子胡乱地想着。
步林把他手上的短袖塞到白昱程手上,语气依旧冷淡:“回教室换上。”
“哦……为什么?”
白昱程怔怔地接过,但他不太理解步林为什么要这样做。
“入秋了,容易感冒。”
也许是那不通人情的阳光也落入了步林的眼睛里,导致他的眼神似乎恍惚了一下,他顿了一下,波澜不惊的声音却低了下去:“我不喜欢现在的同桌。”
“……”
望着他这般别扭的模样,白昱程忍不住笑了,他偏着头望着步林,向他反问道:“你这算是原谅我了?”
步林抿着唇,不说话。
“步林,你前几天都不理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插入书签
1991.12.25,苏联解体,冷战结束,算是个老冷笑话了。
其实原本还想让这两人别扭一章的,但我害怕一个被自己蠢死,另一个委屈死。
白昱程:呜呜呜他被我气的一晚上没睡好还不要我的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