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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闭的双眼
作为一名侦探,免不了要涉及一些窃听跟踪类的灰色面。工藤新一的邻居是看着他长大的阿笠博士,时不时会鼓捣出来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送给他。其中就包括这款黏着式窃听器。
工藤新一把它黏在自己的足球上,踢到到浅羽宅茶室的窗户框沿上。
彭——
窗户振动发出巨大的响声。浅羽女士拉开窗户探出头来查看怎么回事。她惊讶极了。
“工藤先生,怎么了吗?”
“没有没有,不好意思啊浅羽阿姨,我一不小心把球踢进你们院子里了。请问我能进来捡球吗?”工藤新一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
“请您稍等一下。”浅羽女士关上窗户朝楼下走去。从窗户上的倒影隐约可以看出她在向泽部老师道歉。工藤接过球后赶紧跑回家中,他塞给空山一个耳机,自己往耳朵里塞进一个耳机。两人同时开始调节频率,左右摇摆脑袋调节信号。
滋滋——
一阵杂音过后,一男一女的对话声从耳机里传来。
“看见浅羽太太走出悲痛,我也很欣慰啊。”
“与其说是走出痛苦,不如说是习惯了吧……有时我会忘记爱子已经离开了,时不时闪过‘这个点了,爱子怎么还没回来’的念头,然后才反应过来爱子已经不会出现了。”
“望您节哀顺变啊,爱子在生前就阳光开朗,看见您这样她也会难受的。”
“这几年还是要感谢您的照顾,今天招待不周,还望您见谅啊。”
“哪里的话,你们活得有多么艰难我是看在眼里的。我很遗憾过去没有多关照一下爱子,说不定能避免她抑郁自杀。”
“……爱子,她还那么小,她为什么要……”
耳机里传来一阵啜泣声和男人的安慰声。
空山听得直犯恶心。表面上泽部相我是在宽慰浅羽女士,字里行间可全是挖别人的伤疤。有着这样的一个人时不时出现在自己周围,真亏浅羽女士能忍这么多年。
耳机对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说起来,爱子倒是和您有一点很是相似呢。”或许是为了缓解浅羽女士的哭泣,泽部开始转移话题。
“是什么地方呢?”
“对待生活的态度细节上吧,浅羽女士您会在家里的小角落放上插花,爱子也会在衣服的角落里缝上花纹呢。”
“……”
浅羽女士没有立刻回话,她沉默了一段时间才说道:“时间已经很晚了呢,我为您泡上一杯安神茶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多麻烦你啊。”
“没问题的,这是我们老家的安神茶,对身体很有益处哦。”
“好吧,多谢浅羽女士的美意了。”
对话结束了,空山的身体却变得冰凉。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接下来就该浅羽女士上楼准备杀死她。这一次的世界线又要重合,命运三女神正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一切都将重复着轰然倒塌,只剩一人记得缠绕的丝线。
……
浅羽爱从睡梦中醒来。这一天是公休日,不用再将大好的时光浪费在学校。她还是准时起床,准备站到庭院里早读。
夏日还没有完全到来,暑气就已经开始蒸腾了。浅羽爱穿着退换下来的短袖T恤当睡衣,因为闷热,她半掀起来睡衣,迷迷糊糊地打哈切。
“难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吗?”她嘀咕着。
房间里窗户还老老实实地关着,电脑关机,就连作业本都保持着摊开的样式。她毕竟已经是步入中学的女孩,并非什么都不懂。看着和往日一模一样的房间,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把梦境和现实记混了。
夏夜出现的修女服蝴蝶少女?这也算得上是个想象力丰富的梦境了。更别提在梦境的后半段,她躺在榻榻米上,听着蝴蝶少女给她将睡前故事。
她们本来打算就着圣经上的故事入睡,不幸的是,蝴蝶少女手里的圣经是从天主教堂里顺来的。打开后全文都是英语,哪怕蝴蝶少女磕磕绊绊地翻译过来,这些故事也晦涩难懂。最终她们只好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分享有趣的小故事。
蝴蝶姐姐从盛产黄金、宝石和檀香木的俄翡讲到世界尽头的花园,浅羽爱提起手工课上教他们生活技巧的幽默老师。她们分享着彼此的经历,最多谈论到的还是她们共同的好友——芙拉。
连字符信誓旦旦:“哪怕是赫斯铂里得斯花园也比不上芙拉的领域。只要你见到那里,就绝对不会想要离开。”
“我该怎么去往那样的乐园呢?”
“死亡。只有死亡之前,芙拉才会带着我们前往花园。”
浅羽爱害怕死亡,她没有接下去这段对话。蝴蝶也流畅地转换话题,接着同她谈论新出现的好心眼老师了。在浅羽爱眼中,死亡是一堵巨大的墙。这墙向上下看,没有尽头。向左右看,无边无际。这堵墙是黑色的,是孤独的,是永远伫立在离她很遥远的地方的。
现在,房间里只有刚清醒的浅羽爱。她仔细检索着回忆,想要确认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癔梦。
她的手指在被褥里碰到了什么东西。掀开被褥,她找到了决定性的证据。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梦境中的人不可能跨越两方境界抵达现实。这是芙拉和蝴蝶送给她的礼物。
……
“为什么……你会知道爱子脚下的花纹呢?”浅羽女士嘴唇颤抖,“为什么你会看到爱子的袜子啊!就是你夺走了我的爱子吗?”
因为残疾,浅羽爱在学校里时常被孤立,她游离在人群之外,靠着学习成绩避免了成为校园霸凌的对象。日本的校园霸凌十分严重,霸凌理由也是多种多样。总结起来只有一条规律——凡是不同的,就要抹除掉。为了避免身上再出现与众不同的地方,浅羽爱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
她穿着标准的校服校裙,永远只扎普通的马尾辫,重来不和别人争辩。没有人知道她的假肢上也被贴心的套上了袜子,袜子下还缝着五彩斑斓的图案。
假肢没有触觉,这里是她可以放飞自我,随意涂鸦展示自我的地方。也是唯一绣有花纹的地方。
除了她和家人,谁都看不到——本该如此。
但是就在刚才,泽部相我居然提到了他绝对不可能知道的花纹。他作为一名教师,是怎么知道绣在脚底的袜子呢?
她药倒了泽部相我,无声哭泣。
“不行,不能被雅美和奈苗听见。接下来的事情她们不能听见……”想到这里,她强撑起来身体,走出茶室。喂着广濑喝下了安眠药。就在她打开小女儿的房间后,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卧室。
——她的孩子失踪了!
本来应该乖乖睡在被子里的小女儿不见了踪影,她把手伸进被窝里。是冰的,她已经离开很久了。
“奈苗,我的奈苗……”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你到底在哪里?对了,肯定是泽部这个混蛋干的,今天家里就只有他一个外人进来了!”
“可恶,都夺走了我的爱子,居然还想要夺走我的奈苗!”
逻辑自洽后她放下了手里的麻绳,换上了从厨房里拿出来的尖刀。
泽部被她的安眠药放倒了,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方法叫醒他——想必剧烈的疼痛能让这个该死的混蛋清醒过来!
一刀,两刀,三刀……
喷涌而出的鲜血浸湿了木质地板,全身被麻绳绑起来的泽部清醒过来,惊悚地看着面前双眼通红的女人。她头发因为剧烈运动乱糟糟的,眼眶红的像是要滴落血滴,她的衣服快被血迹盖住。
“快说啊!你到底把我的奈苗藏到哪里去了?快说!”
“什、什么?”
“还在装傻,你夺走了我的爱子还不够吗,是你,是你夺走了我的孩子!”
“……你知道了?”
泽部咽下去一大口口水:“不……对不起,我没想到她的反应会那么大,我一开始只是想摸一摸她……”
还没辩解完,他就发出了惨叫声——浅羽愤怒地把刀往他的腰上扎了进去。
附近的几栋别墅开始亮起来了灯光,有人报警了。
浅羽给了男人一巴掌:“你快说,你把奈苗藏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我没有藏啊啊啊啊啊!!!”
咚咚咚——
楼下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浅羽女士,浅羽女士,你冷静一点!”
是刚刚的工藤小子!他是被惨叫吸引来的吗?
不能被他打断,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一定是爱子的在天之灵指引我发现的线索。如果放跑了泽部,就是辜负了爱子对自己的信赖。
——爱子一定还在看着我!
愤恨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了,为爱子复仇,告慰爱子的在天之灵只在这一举!她举起来刀对准男人脖子上的动脉——
“不要!浅羽女士!”
一个花瓶踢飞出来,打下了浅羽手中的刀子。浅羽吃痛的尖叫了一声,赶忙用另一只手去捡掉落在地上的刀子。却又被工藤踢中头部,昏厥过去。
……
“带我去往花园。”浅羽爱颓然坐倒在地,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流出。严重程度让人不得不担忧她是否会缺水。
【好孩子,上帝是不会欢迎你这样肮脏的孩子的。不过我会一直保持着热情等待你。】
芙拉的话语多多少少安慰了她。放在一天前浅羽爱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自己尊敬的泽部老师会对着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当他反锁上办公室的门时,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她的内心只剩冰冷的骸骨。
她孤立无援,明明处在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却有如置身于冰原之中,举目无人。
浅羽爱想要求助其他的老师,但是当她拐弯抹角询问自己的生活老师可能有一位同学被老师骚扰时,这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顿时换了一副面孔。
她戏谑地讥讽道:"离你那个同学远一点,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勾引的。为什么别的学生不会被骚扰,偏偏她被老师缠上呢?说不定她内心是在享受着呢。"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没有错,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真的吗?为什么泽部老师偏偏选中她呢?说不定真的是她在无意间做了什么引诱泽部老师的事情。扪心自问,像她这样善妒虚伪,愚钝又不合群的女孩,在之前泽部老师靠近自己时,真的没有喜悦过吗?
独角兽只会靠近善良的人。她永远不会见到带领她前往乐园的纯洁之兽了。
【啵~芙拉向你保证,这个过程不会有多痛苦的。】
“可是……”浅羽爱想起来自己的母亲与妹妹。她的妹妹只有三岁,还不明白什么是死亡。
【真是的,不要再犹豫了。爱子不是最喜欢芙拉了吗?你还在犹豫什么?】
对面的少女开始撒娇。浅羽爱心中的天平开始悄悄倾斜。她询问道:“芙拉的花园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芙拉很清楚潜藏在浅羽爱话中的意思,她回答道:【放心吧,这里不会出现男性。啵~只有自杀失去的少女们有机会来到这里。】
【来到我的身边吧,爱子。我已经等待你很久了。啵~】
浅羽爱将手按在电脑屏幕上,电脑工作的震颤给了她些许慰籍。说出来这句话原来没有她想象中这么难。
“我想要去往你的世界,芙拉。我愿意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太好了!】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对话框里仿佛出现了错误,铺天盖地地“太好了”占据视野。但是仅在浅羽爱一个眨眼后,屏幕上就只剩下了上一句简单的庆幸。
“我要去喝一口水。”浅羽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大惊小怪是保持着活力的人的特点,向死之人是不会惊讶的。她现在一心沉浸在即将到来的花园里,内心一片平静。
【去吧!我会派连字符来帮助你的。啵~】
在日本文化中,死前一定要喝上一口水。这口水杯称为“末期水”。末期水往往是由死者的亲属朋友用毛笔笔头或药棉擦拭在将死之人的嘴唇上,但是浅羽爱不打算告诉母亲与妹妹自己的决定。她决意自己去厨房饮用末期水。
离开前,她鬼使神差地拿走了自己的笔记本。笔记本中还夹着蝴蝶姐姐送给她的礼物。
“姐姐你哭了吗?”小女孩的声音响起。
饮用完毕,浅羽爱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赴死。她被自己的妹妹吓了一跳。
“小奈苗,你这个点了怎么还没去睡觉?”她强打精神。
“我听见了姐姐的哭声。”小女孩仰起头,“姐姐不要伤心。”
“……”浅羽爱哑口无言。她没办法给妹妹解释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也没办法告诉妹妹她即将远去。死亡这个话题对于三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最后,她将怀里的笔记本交给了妹妹。
如果这份礼物是蝴蝶送给她的祝福,那么就让自己的妹妹接受它吧。她不是一个称职的姐姐,每当看见健全的妹妹,她总是抑制不住酸涩的妒火。
“姐姐要去一个遥远的花园里。”浅羽爱闭上眼睛嘱托道:“也许之后姐姐会很久很久都不回来。”
“带上小奈苗!小奈苗会很听话的!”听到能出去玩,小女孩兴奋起来。
“不行!”浅羽爱摇头,“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听话。收好姐姐送给你的礼物,不要被其他人发现。这是姐姐最后送给你的礼物。”
说完,她哄着妹妹回到房间,毅然决然地前往了自己心中的乐园。
这个夏天永远不会到来了。祭奠上热烈的烟花,酸酸甜甜的苹果糖,蝉鸣声和新鲜切片的透明三文鱼……她永远没有办法穿上自己淡粉色的和服,踩着木屐一步一晃地走向未来了。
她死了。
……
空山湫坐在地板上,她这一次又没有找到可以证明广濑雅美清白的证据。呆呆木木地摸样让工藤新一以为她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工藤开始带着浅羽奈苗聊天。
“你到底是怎么跑出我家的?”工藤新一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已经把这个小女孩反锁在了自己家里,害怕她跑出门遇见危险。
“走楼梯。”空山敷衍道。她还在回顾案发过程,指望能推理出来广濑证词里的声音来源。
“我不明白,为什么浅羽女士,也就是你母亲这么确定是泽部害死了你的姐姐呢?”憋了半天,工藤新一还是问了出来。
“妈妈为姐姐缝制的图案在脚底,装着假肢的腿感受不到花纹,姐姐也从来不会告诉别人自己的袜子是特制的。要想看见姐姐脚底的图案,恐怕只有……”
恐怕浅羽女士一直在懊悔,认为是自己逼死了爱子。在发现猥亵过爱子的泽部后,她立刻将这种痛苦转化为了对泽部的仇恨。但这还是解释不通,广濑听到的彭彭声是什么。
难道还要在重复经历一次吗?
现实世界的天快亮了。如果没有办法在案件笔录开始前给出确切的证据,为熟人编造不在场证明的污点会永远跟随着广濑雅美。直到她退出警界。
滴答——
水滴声清脆极了。
“你有听到什么吗?”空山抬头。
滴答——滴答——
工藤新一也听见了,他和空山两个人匍匐在地,用耳朵贴近木地板一寸寸检查。他左敲敲右敲敲,指出一块木板:“这块是空的。”
空山用手在上面抹了一下,血液还没干涸,在空山的摩挲下,血液顺着地板之间的缝隙流下。
滴答——
空山和工藤惊讶地抬头对视,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是空腔!”
为了防止热胀冷缩导致的地板破裂,往往木质的地板会做成长条状,石制的地板会做出方块状。一些老式住宅的木地板踩上去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这就是因为地板下有空腔。不过老式住宅里空腔的形成与以前低下的建筑技术有关,属于不可抗因素。但这附近可是高档住宅区,建筑大多仿西式,少有空腔的存在。就算存在,也不应该唯独这一块地板下有空腔啊。
空山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她左看右看想找一个工具把它撬起来。工藤新一用手指尝试性的扣了几下:“不行,我的指甲太短了,还是得找一个工具。”
“找到了!”空山半个身子探进去了茶几底下,她兴奋地大喊道。她摸出来了一根紫色的细铁棍,可以看出来这是从晾衣架上剪下来的一段,两端因为长期磨损缺失了漆泽。
“还真有啊?这么矮的茶几,只有小孩子能钻进去吧。”工藤新一感叹。
他到没有怀疑小女孩的意思。要是小姑娘知道地板下有空腔,肯定也知道下面埋的是什么东西。干嘛费这么大劲和他演戏呢。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空山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细铁棍。
小女孩的手没有多少力气,她尝试了好几遍。地板被撬动发出连续的彭彭声。
地板终于被撬开了,露出来埋在下方的一本的笔记本。长时间的氧化使得它的纸面泛起了黄色,笔记本的硬壳封面上涂鸦着一只歪歪扭扭的蝴蝶。
三个汉字端端正正的写在正中央——浅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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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空山一开始选的是稳妥等待的选项,一直等到母亲杀死泽部老师,再去守株待兔等待声音的出现,她是无论如何都等不到的。
撬动地板的正是她附身的原身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