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专业去搞权谋

　　这世间仿佛安静了，押着沈春归的两个人松手，他无力地倒在地上，眼中似乎含有泪水，与身体同时落地。

　　沈春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柳忆南，但是眼中并无即将要死去的不安，反而充满的安慰的神色。

　　他嘴巴张开，想要说什么，却被再次涌上的鲜血堵住，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用他那双含情的眸子看着柳忆南，仿佛想要安抚她，告诉她没关系。

　　柳忆南长大了嘴巴，视线骤然模糊，她有些不敢相信，她怀疑这还是在，令她头疼的幻境中，可为什么心口传来的疼痛又那么真实。

　　“愣着干什么，烧了这件屋子，半点东西也别留下。”

　　弓箭手控制住已陷入癫狂的男人，冷静地下令吩咐，在转身的瞬间，低头看了一眼柳忆南，状作不经意停留，便带着男人离开。

　　蒙面人有秩序地进入屋子，拿出火折子，点燃地上的字帖，顷刻间燃烧后的纸灰绕着屋子打转，连房梁上的都没放过。

　　“大人，屋子里的东西不多，怕是不能完全点着屋子。”

　　一名蒙面人走到弓箭手的面前说道。

　　只见弓箭手刚皱了皱眉，就听到另一个手下来报。

　　“那西厢房中有一面墙的柴火。”

　　“那就赶紧拿去点了。”

　　弓箭手见事情安排妥当，便带着男人离开，留下几人将院子摧毁，半分沈春归留下的痕迹都不要留。

　　他们也并不在乎，沈春归会不会和柳忆南说什么，反正柳忆南留着的意义，就在于做个人证，证明沈春归确实死了。

　　他淡漠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沈春归，眼中并没有情绪，只是有几分的唏嘘。

　　柳忆南跌坐在地，慢慢地挪向沈春归，看着沈春归因着毒发的痛苦，蜷缩起了身子。她颤抖着手，却不敢碰他，生怕自己碰他一下，他便会更痛。

　　防止柳忆南反扑，两个蒙面人反剪她的双手，冷漠地看着她挣扎着想要靠近沈春归。

　　“放开我，那狗杂碎究竟是何人，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火光映在她的眼中，就像是她熊熊燃烧的怒火，顷刻间愈燃愈烈。

　　剩下收尾的蒙面人相视一眼，便将柳忆南往前一推，闪身离去。

　　柳忆南没有追去，像他们这般有组织，有谋划的刺杀。为了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都会大费周章地派来这么多人。那这些蒙面人就算是被抓住，也不会透露出半分身后人。

　　柳忆南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慌乱地摸去沈春归的袖口。

　　“解药呢？解药呢？解药呢沈春归！”

　　可随即屋内的火势愈发地大，不能再在屋子里呆下去了，她便双手环在沈春归的胸前，想要将他从屋子中带出去。

　　可沈春归毕竟是个男子，柳忆南感觉到他的身子越来越沉重，她的一颗心慌乱地上下乱跳，但是嘴上依旧不显露分毫。

　　“沈春归，敢给我睡着，我就把你那个给锦袋扔了！”

　　沈春归听到柳忆南的话，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他好像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几滴温热。他抬眼看到柳忆南焦急的面庞，以及天空摇摇晃晃落下的雪白。

　　‘这便够了，至少死之前是你在我身边。’，沈春归想着。

　　身体的疼痛带去了他的意识，他看着摇摇晃晃落下的雪白，想要伸手去触摸，但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又呕出一口鲜血。

　　柳忆南无力地跌落在地，左肩的伤让她用不上力，才刚好的伤口再次受伤，更是让她有些吃不消，时不时的头痛欲裂，她没有力气了。

　　沈春归的手覆在她的手上，但却无力抓握。柳忆南无力地闭上了眼，将沈春归抱在怀中，希望给他一点温暖。

　　忻州这样的边境，竟然十一月就飞雪，可沈春归身上只穿着秋天的衣物，连件冬装都不曾穿。

　　柳忆南任由眼泪低落，她用衣袖细细地将沈春归脸上的血红擦去，又整理了整理他散乱的发丝，想要说什么，却觉得喉间像是塞了团棉花，梗地生疼。

　　沈春归竭尽全身的力气，抬手拭去了柳忆南脸上的泪水，笑着说：“别哭，不要为我流泪。”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只有巴掌大小。

　　“拿着它，就可以回京城交差了。”

　　柳忆南见到匣子的瞬间，以为那便是解药，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沈春归这样说，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哭腔。

　　“别管什么狗屁交差了，你给我撑住，我现在找杨婶去喊大夫。”

　　可沈春归死死抓住她的手腕，或许是到了最后一刻，力气竟然大了几分。他瞳色涣散地看着天空，有几分怅然，或许还有几分不甘，但更多的是释然。

　　“下雪了。”

　　“可我不喜欢下雪天。”

　　就是这样一个不喜欢下雪天，连名字都在盼望春天的人。

　　最后还是死在了雪花纷飞的冬天。

　　柳忆南亲眼看着沈春归在自己怀中慢慢断了气，连体温都冷了下去，眼眶通红，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可她慢慢地将头低下，呜咽声再也抑制不住，埋在沈春归的脖颈间哭泣，像是想要再感受他身上最后的温热。

　　她一定是认识他的，一定是的，可究竟是何时认识，她却还是半分记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声响回眸，只见周慎呆愣地站在院门口，甚至在柳忆南抬头的瞬间，他身型晃了晃，像是要支撑不住自己。

　　过了良久，他像是才找回身体的直觉，艰难地抬着脚步，朝两人走去。

　　屋子的火势很大，纵使是飘雪的冬日，也不觉得半分寒冷。在炙热的空气下，连眼前的景象都变得虚幻起来，沈春归的身影似乎还在晃动。

　　不觉中，周慎眼中的泪水夺框而出，豆大的泪珠同化为雨水的雪花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襟。

　　柳忆南已经收敛了清晰，她明白在这里耗下去，恐怕她也会死在这里。

　　“周慎，我受了伤没办法把他抬出去，你同我一起将他抬出去。”

　　开口的瞬间，柳忆南嘶哑的声音，都将周慎吓了一跳。原本还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沈春归到底怎么了。一切都梗在他的喉中，他明白现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柳忆南身上暗红有一片，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她的血，又或者是沈春归的，但总归是骇人的。

　　周慎在柳忆南的帮助下，将沈春归背在了身上。可起身的一瞬间他又想哭了，明明小时候，被沈春归背在身上的还是他，现在却换了人。

　　“‘人生万事须自为，跬步江山即寥廓’，我信你定有一天，会成为大将军。”

　　幼时周慎在宴会府邸迷了路，身边跟着的侍女也不知道去了哪，在一个亭子撞见了沈春归对月饮酒。

　　沈春归见不知谁家的稚童迷了路，便将他引进了亭子，让早就有些精疲力尽的周慎歇脚。

　　那时的周慎就是个小话痨，见沈春归十分好相与的模样，又那般的温和，忍不住同他讲了许多。稚气的言语中，满是期待，期待长大的那一天。

　　后来困极了的周慎，最后是被沈春归背回席上，隐约间，便听到沈春归同自己这样说。

　　周慎侧头看向沈春归，他无力的脑袋只能靠着周慎的肩膀，沉静de面庞像是睡过去了般，一如当年的周慎。

　　“你呢，你有做到你想做的吗？”，周慎喃喃道。

　　可同样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耳边只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是夜，西山庄的火势终于被控制住，因着沈春归院子周围没什么院户，烧着的只有沈春归的院子，所以损失也不算严重。

　　杨婶双眼通红，看着安静躺在槐树下的沈春归，她不明白，明明昨日人还好好的，怎得今日就不在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家今晚睡得格外沉，她住的已经算是离沈春归最近的了，可还是火光冲天了才惊醒。

　　杨婶自责，是不是她醒来的早些，就能早些察觉到走水了，沈春归也不会因此丧命了。

　　柳忆南用干净的帕子讲沈春归擦拭干净，换上了杨婶给的衣裳，恍惚间又看到那个槐树下的他。

　　她的眼睛有些痛，痛到有些睁不开，可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春归，想着他下一刻会不会突然醒来，说那只是一颗诈死的毒药。

　　可等了许久，久到天边渐渐升起一抹鱼肚白，都不曾见沈春归有丝毫的变化。

　　周慎简单地帮她止了血，射箭那人功力非同，箭矢竟是直接贯穿了她的肩膀，好在没有毒，不然柳忆南只怕也会命丧当场。

　　“你的伤还是要去找个大夫看看，我让杨婶去寻个来。”

　　周慎看着一直有些恍惚的柳忆南，没见她回复，便只当她默认，同一旁陪了他们一夜的杨婶说罢，昨晚下的薄薄一层雪也化去，看着太阳渐渐升起。

　　————
　　京城，服侍的宫女皆站在门外，战战兢兢的不敢出声，生怕自己的半点动作，惹了里面那位不高兴。

　　今早陛下不到早朝的时辰，急唤人梳洗更衣，随后进了书房便没再出来，只隐约听到里面出来的暴怒声。

　　忽然，一盏上好的青瓷茶具被砸在了地上，发出好听的清脆声，门外的宫女皆骤然跪地，直到服侍陛下的贴身大太监匆匆赶来。

　　“好了，都下去吧。今日服侍都上点儿心，别惹得陛下不痛快。”

　　和公公小声吩咐着，转身接过小太监手中的托盘，颔首屏退他人，便推门入内。

　　只见书房只剩下了崇化帝一人，他扶着书桌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回首见是和公公，便没再隐藏自己的情绪，跌坐在圈椅上，卸去了皇帝的威严，竟有几分颓然。

　　和公公重新换了被热茶，将托盘上的锦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颗，浑圆似黑玉般温润的药丸。

　　“陛下，这是新呈上来的丹药。”

　　见崇化帝伸手，便将丹药放在他的手心，服侍着他服用下丹药。

　　崇化帝颇为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久到和公公以为陛下已经不打算开口，要直接上朝，就听到身旁传来其颇为虚弱的声音。

　　“你说当年，朕是不是太过偏激，才让沈家就此绝后。”

　　和公公听到崇化帝这样说，心下了然。不过在进书房前，也就已隐约知晓，于是面不改色地说道。

　　“也只怪那沈学士当年，太过刚直，若是同陛下服个软，也不会让陛下那般气急。”

　　听到和公公这样说，崇化帝的目光有些恍然。

　　“是啊，毕竟当年沈杏白陪朕，一同打下了江山，又是琮儿的老师，朕又何苦做那么绝。”

　　说着，眼中的情绪便被怒火代替，像是好不容易被压下的怒火，想到了什么，还是翻涌起。

　　“朕看这陈平昌，还是没把朕放在眼中，竟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动手，他究竟是有多容不得旧臣。”

　　说着就想要再次将手边的茶盏掷出，可只见他抓着茶盏的手，青了又红，却始终没有动作。

　　皇帝的威严让和公公不敢抬头，去看崇化帝现在究竟是何种情绪，只在心中叹息，不知这陈太尉究竟是作何，竟动了沈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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