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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
结果蒋漠的“一”还没说出，唐慧便朝着刘鸣的方向一指：“他在那！”
刘鸣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唐慧朝着自己指了过来，随后另外两人的目光也朝着她指着方向看来，虽然不能聚焦在他身上，但还是猛地感觉脊背一凉。
庄芷薇丝毫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当即便冲上前去，在法术飞出去的半途突然朝着四处炸开时，便能知道唐慧并没有骗人了。
庄芷薇这一掌威力不小，刘鸣被拍得连连后退，甚至还被唐慧朝着后背来了一脚，这人就像个皮球一样被踹来踹去，唐慧甚至带的私人恩怨也不少。
刘鸣被庄芷薇锤得从口中喷出了一口血雾，趴在地上挣扎，手还一个劲儿地在胸前摸来摸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唐慧见状一惊，说：“他，他是要取我的心脏……”
等庄芷薇反应过来要去夺刘鸣手中的木偶人时，唐慧已经痛苦地捂着心脏，跪在地上痛苦哀嚎了。
那种被生生活剥的感觉，是她身为一个木偶从未有过的，她从来都没有感觉过疼，但此时在她体内扎根的心脏要将她周围生出的血肉撕裂。
“我死，你们也别想活！”刘鸣是要与她们同归于尽，是要将这个世界崩裂，要将她们永久囚在这一片原本的荒芜与黑暗之中。
一语道下，四周的建筑与每一寸花草，甚至是飘着乌云的天空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
原本空中被凿出的大洞，是此处唯一的光，拥有极强的生命力。
原本站在长源山木屋内的刘鸣坚持不住进入了眼前的画面之中，从只将一只眼睛当做阵眼，沦为将他整个肉身都献祭在里面。
庄芷薇等人也终于能看清了他的所在。
于是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拳打在刘鸣的脸上，打得鼻青脸肿，鼻血四溅，试图用这种方式逼他停止摘取唐慧的心脏。
“没用的……哈哈，法术一旦实行便无法停止……”刘鸣咧着那满口鲜血的嘴咯咯笑着，又雀跃道：“你们休想见到明日的太阳！”
“啊啊啊啊！！！”
唐慧躺在地上挣扎翻滚，她浑身都像是在被火焰灼烧，她的皮肤重新布满纹路，她的眼睛是用木头雕出来的，眼珠子，是被用墨水点的，看起来毫无生气。
若不是她在哀嚎，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个人。
“唐慧！”唐煜扒着那个洞，朝着里面喊着，她能听到哀嚎，她无比清楚那是唐慧的声音，“唐慧你怎么了？！”
“殿下，奴，好疼……啊啊啊啊！”
“鬼王，鬼王大人！你不是很厉害吗？你快点救她啊！”
“那颗心本就不属于她，长久扎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蒋漠抱着胳膊悠哉道：“她这一生并不幸福，活着，未必比做只逍遥鬼来的快活。”
“哦，差点忘了，她是木偶，连鬼都做不成啊。”
这话差点没给唐煜气个半死。
原本还在给程茗山施法的扶苁，闻声从地面站起，将躺在地上的程茗山交给初九看守，一个瞬移便来到了唐慧身边。
她的手指覆在她僵硬冰冷的手腕上，能感受到脉搏跳动，不过比普通人跳动的频率缓慢轻浮很多。
木偶长出血肉本就稀奇，如果没有这一遭，只要她勤加修炼，终有一日可以褪去身上那一层木皮。
扶苁很能共情她，因为自己也不是人，没有肉身，只是一页纸片，自己甚至没有五官，连说话都不能。
她只比唐慧幸运一点，那便是跟了个好主人，甚至是跟了个实力强大的主人，可以用法力维持她像个人一样生活。
扶苁松开她的手，指尖冒出绿光，是要用缓解疼痛的治疗术先让她不那么痛苦。
“噗呲——”
突然一声黏腻的爆裂声响起，唐慧心口的位置破了个大洞，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被抽了出来，鲜红的血液溅了扶苁满脸。
扶苁的双手还顿在半空，她看到了唐慧破了洞的皮肉瞬间变成了一片没有生命迹象的木皮，周遭皆被血腥气铺满。
甚至能从一张空白的脸上看到震惊、自责。
自责自己受主人器重，被带入这阵中并肩作战，结果自己却谁也救不了。救不了昏睡的程茗山，救不了心脏被剥离的唐慧，甚至不能阻止这个世界的坍塌……
哀嚎声戛然而止，好像万物都陪同她停止了呼吸。
只有那汩汩淌着的血，和突然开始剧烈晃动的地面，才能让众人认清死亡还在进行。
扶苁颤抖着手，想要挽救一下那颗跳动频率逐渐微弱的心脏，结果却从天而降一根手臂粗的藤蔓，狠狠穿透了那颗濒死的心。
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也被剥夺。
扶苁整个人都蔫了，她双漆跪地坐在小腿上，垂着脑袋，像一只皱皱巴巴被揉成一团的小纸团。
然而那根藤蔓的起始端，是刘鸣。
庄芷薇的目光从远处躺在地面的程茗山身上转移，冷着脸垂眸看着眼前的人。
这片黑暗温度极低，地面冰冷得不行，然而昏迷的程茗山此时却躺在地上，庄芷薇被气得不轻，掐着刘鸣的脸颊，是要将他的头骨捏碎的力度：“本殿突然觉得，你这颗心脏就挺好的。”
“早便听闻妖神大人徒手掏过恶龙的心，但妖神大人可知道，这样掏出来的心是不能二次使用的。”
就像取出她体内的不死珠一样，需要一个法器。
显然她没有，所以刘鸣的这颗心用不了，就算有，唐慧得知自己体内的心脏是刘鸣的，也会自己掏出来。
“废物，那你去死吧。”
“我已与这个阵法容为一体，我死，这个世界就会立马坍塌！你们逃不掉，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他本以为说这话会恐吓到庄芷薇，却不料他话音刚落，庄芷薇便没有丝毫犹豫地，一拳落在他的头盖骨上。
届时众人便感觉空中那个窟窿越来越近，像是站在一个盒子里，盖子在缓缓向下，马上就要被压扁。
林飞瑶刚目睹了唐慧皮开肉绽，又看到了刘鸣被敲碎了头骨，此时正一阵反胃，但现实并没有给她缓和的时间。
“原本杀掉阵眼就能出去了，他如今来这么一出，咱们可怎么办？！”林飞瑶慌乱道。
“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庄芷薇说罢便在手掌掐出灵珠，试图用这里面的神力将这个阵法给破开。
于是她对着这珠子一顿施法，珠子内的神力终于窜出，但却并没有听从她的指挥。
那股神力在窜出的一瞬便分成了黑金色两股力量，分别涌向了不同的方向。
黑色的那股力量像一根长长的柱子，替她们撑住了往下压的“盖子”，另外的那一股金色，擦过庄芷薇的脸颊，像绸缎似的朝着程茗山的方向飞去。
不单单是朝着程茗山的方向飞去，甚至是从程茗山的额头窜了进去。
庄芷薇手中的珠子失去了蕴含的力量，霎时间失去了光辉，在掉在她手中的那一瞬间，变成了地图碎片的一角。
庄芷薇顾不上这枚碎片了，她的手紧了紧，眉头蹙在一起，脑子里像有一坨缠绕在一起的丝线，怎么也理不清。
理不清那另外一股神力为何会进入程茗山的体内。
“程娘子……”初九抱着程茗山，能明显感觉到她的体温恢复了正常。
“一定是神明显灵，救了我们家娘子！”
闻言，庄芷薇的眉头松了，这个说法确实行得通。
神一向受人尊崇，怜悯众生，就算只是一缕神力也是有灵性的，会救程茗山再正常不过了。
“你们还在里面玩儿呢？”蒋漠催促道：“此物虽是神力，但却萦绕着黑雾，似有魔气，怪异得很……保不准会发生变故，殿主，抓紧时间破开结界出来。”
蒋漠脚边的唐煜像是被吸干了灵气的人干，呆滞地坐在地面上，也不顾这地面会不会弄脏她的裙摆了。
“她还能活吗？”
“活不了咯。”
“她当真是木偶？”
“若不是，在冰湖上跪上个三天三夜，妖都得养个几天，她第二日便能去伺候你，长公主殿下到如今都不觉得奇怪？”
当她是法力高强的修士，怎会觉得奇怪。
唐煜咬着牙，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在她很小的时候唐慧就跟着她了，一直对她忠贞不渝，她是打心眼里依赖唐慧，喜欢她。
但她从未用实际证明过唐慧与他人不同。
因为她知道唐慧是怎么来到她的身边的，知道她的身份有多卑贱，她放不下面子，放不下身份心安理得地和她在一起。
又舍不得，让她沦为同伶人一样供她玩乐的玩物。所以这么多年，就算唐慧恳求过无数遍，她依旧是要每年招一批新的伶人回来养着，坚决不碰她一分一毫。
她百依百顺，没有怨言，这么多年从未说过一次“疼”字，但这一次，剖皮抽心，她说她疼。
唯一不变的，是唐煜依旧像是平日体罚她一样，站在旁边看着。
唐煜想，唐慧应该是恨她的，但一想到唐慧是含恨而终，她就无比懊悔刚才与她发生的争执。
十二修士哪里比得上你？那些伶人哪里比得上你？任何人都比不上你。
这应该是她最想听的话。
庄芷薇上来时，手里还拿着那个木偶唐慧。
木偶交到唐煜手里，她能看出这小木偶和唐慧的外形一样，还看到她心口破了个洞，便绝望地捶打着地面。
养尊处优金枝玉叶的长公主细皮嫩肉的，这手一捶打便开始渗血，渗出来又被地面的灰尘给覆盖。
很疼，她想用疼痛来麻痹自己，但这远不及唐慧当时疼痛的十分之一。
“是不是只要有新的心脏植入到她的体内，她就能活过来了？”唐煜抓完蒋漠的衣摆，又去抓庄芷薇的，跪在地面摆出一副祈求的模样：“我府中有的是人！每天好吃好喝养着，很健康！你们挑一个，挑一个把唐慧救活好不好？”
“刘鸣已带着他的邪修永久葬送在梦魇阵内，无人能救她，就算有千百颗心脏摆在眼前，也无人能救她。”庄芷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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