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姐终宁

　　陆竟舒到公司的时候，向自宁已经来了，陆竟舒今天来得特别晚。
　　陆竟舒看了看坐在工位上喝着养生茶的向自宁，然后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向自宁没多久就走了进来，陆竟舒看了一眼，笑了起来：“难得你会主动进来。”
　　“嗯，刚下的通知，等下有个临时会议。”
　　“嗯。”陆竟舒看了一眼向自宁：“你有事？”
　　向自宁考虑了很久：“嗯，我下午有点事，想请个假。”
　　“方便透露一下，是什么事吗？”陆竟舒受够了向自宁。
　　“约了人，比较重要的饭局。”
　　陆竟舒点了一下头，向自宁递了一个文件过来：“开会了。”
　　这个会开了很久，结束的时候，向自宁就离开了。陆竟舒其实有很多话想跟向自宁说，看着向自宁空荡荡的工位，陆竟舒也不想上班了。
　　向自宁准备这一天很久了，其实早就该有所行动，但是一直因为何志辉的事耽搁至今。
　　今天饭局人都比较齐，都是在很开始的时候，都跟着她一起干的人。
　　大家看到向自宁能够化险为夷也很高兴，纷纷举杯：“祝宁姐平安归来！”
　　向自宁举着白开水：“谢谢大家！”
　　饭吃了很久，酒也喝得差不多，向自宁对徐姝文示意，徐姝文立刻从公文包里面拿出了合同。
　　“我打算建一个厂，这是我的计划还有规划什么的。我的意思是，大家都参点股。”
　　这是向自宁一直想要干的事，她做设计起的家，但是一直没有自己的工厂，都是跟别的厂家合作的。
　　她其实早就有建厂的能力，但是她想让她手底下的某些人参股，拿点死工资，大家的生活缺了奔头。而股权的分配还有合同她一直搞不定，刚好徐姝文回来了，徐姝文会这些东西。
　　“你们先看，过几天碰个面，然后把事敲定。”向自宁坚信大家都会签这个合同，因为她已经把事情都解决好了，没有意外，签下合同的人明年都会分得工厂的分红。
　　底下的人看着手上的合同都很兴奋，这些年他们看着向自宁一步一步走来，他们相信向自宁，向自宁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
　　“散了吧，张宪生，你留下。”
　　饭桌上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张宪生坐在原位。等人都走完了，向自宁看着自己眼前的水杯说：“姝文，你也出去。”
　　徐姝文收拾自己的东西：“那我在车上等你。”
　　等徐姝文走了，向自宁才说：“阿姨在我这里挺久了，家里怎么样了？”
　　“挺好的。”
　　向自宁点了一下头：“参股的事你怎么说？”
　　“我，就算了吧。我手上没有那么多钱。”张宪生不是不想，而是没有钱，他这几年才刚翻身，家里房子也刚装修完。而且，向自宁对他其实已经很好了，他知足。
　　“嗯，就按照合同来吧。钱我这里先出。”
　　“自宁，其实真的不必了。”他已经承了很多向自宁的情。
　　“机会不会永远都有，而且钱你是要还我的。”向自宁其实一直知道张宪生的难处。
　　张宪生看向自宁，一瞬间，他眼含热泪。如果他当初没遇见向自宁，他不敢想象会怎么样。他会被现实压垮吗？他的父亲还会活着吗？他的家还会在吗？
　　那时，张宪生在人生的低谷，挣扎求生。一通通电话一直在轰炸他的手机，他有点破罐子破摔，他接起了电话：
　　“我知道我欠你们钱，我要是有钱，我会在你们平台借钱吗？我有钱用得着你一天打我几十通电话催我还钱吗？”
　　“你们随便吧。告我也行，要是坐牢可以不用还钱，你要我坐多少年牢都行。”
　　这就是他的现状，信用卡已经刷爆，拆东墙补西墙，几张信用卡来回倒腾，最后还逾期。各大平台都被他借遍了，依然入不敷出，利滚利已经让他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他很饿，但是他连一包方便面都买不起，好在公司的茶水间的零嘴有得是。但是人的肚子没有米面，没有油水，零食根本就吃不饱。
　　最让他崩溃的是，跟了快半年的单子，今天被同事抢走了。
　　他们是销售，底薪低得可怜，而他已经三个月没有开单了。
　　电话又响了，是他妈妈的电话：“妈。”
　　“宪生，吃饭了没有啊？”
　　“吃了，妈，你呢？爸好点没？”
　　“吃了，你爸好一点了。但是医生的建议是，尽快手术。”
　　“我知道了。”张宪生很绝望。他已经把家里的房子抵押出去了。
　　“宪生，你是不是借了人家很多钱？”
　　“嗯，借了一点。”
　　“有人发短息过来，说你在他们那里借了2万。”
　　“妈，你下载个防诈APP，现在骗子很多。那些垃圾信息你别信，回头我给你屏蔽掉。”
　　不幸的事总是这样，它们会接踵而来，企图直接把你压死。张宪生刚挂掉了妈妈的电话，他老婆又打了电话过来：
　　“宪生，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马上回去。”张宪生听着婴儿的哭声，他的心很痛。
　　“宝宝发烧了，宪生，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好怕，你能不能快点回来？”
　　“你先收拾东西，我马上回去。”张先生初为人父不久，是两个双胞胎的父亲。
　　张宪生匆匆收拾，然后开着小电驴一路狂飙，推开家门的时候，他的老婆手忙脚乱，眼睛通红。
　　“宪生，我刚才打电话给宝宝的主治医生，医生说可能是手术恢复的不好，感染了。”
　　张宪生感觉天旋地转，他不知道是饿的还是自己接受不了这个噩耗。他的宝宝，刚出生不足一个星期就做了心脏手术，但是他们现在伤口都感染了。
　　“我们先去医院。”张宪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他知道他是这个家的脊梁，他本能地肩负起丈夫这个角色，他要担起父亲的责任。
　　急诊窗口，张宪生面对住院的押金，陷入了困境。宝宝的处境很危险，医院已经第一时间安排住院，但是张宪生拿不出住院的押金。他的信用卡已经全部冻结，他给他的亲戚们打电话。
　　但是大家都是一样的，谁也不比谁高贵，何况张宪生之前就借过了一遍。他结婚不久，他爸就住院了，他刷了信用卡，后来他两个宝宝的手术费几乎全是借的，好几十万。后来他爸复发住院，他又借了一遍。
　　他打电话给他的好朋友，他的好朋友静默了一下，然后说：“哥们，人都是借钱不借贫。你上个月问我借了2万，我二话不说，直接给你打款。现在你问我借五千，你2万都没还我。”
　　“我收到风，说你借遍各大平台，连高利贷都不放过，我就问你值不值？”
　　“不行，就放弃吧。别再折腾了，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也要生活。”
　　放弃这个词钉进了张宪生的脑子里，医院长长的走廊的最后面，张宪生回想他还没陷入困局的那个时候。
　　宝宝在妈妈的肚子六个月的时候，就已经查出了两个宝宝都有心脏问题。其实那个时候他们可以选择放弃的，但是当他晚上去倾听宝宝的声音时，他跟妻子都不忍心，也不愿意放弃。这是他们的宝宝啊。
　　张先生擦干了眼泪，他强打起精神，然后他又开始挨个联系人借钱。
　　他跟向自宁其实不熟，除了开会的时候碰过几次面。他看着向自宁的头像，最后还是点了进去：自宁，能不能借我点钱？
　　他其实已经不抱希望，发完信息之后他就退了出来。
　　但是，手机很快就收到信息：多少？
　　张宪生看着眼前的信息，掉下了眼泪：可以的话，能不能借我2万。
　　卡号。
　　张宪生有些无助，他的银行卡已经被冻结了。正当他不知道怎么去说这个事的时候，他又接到了向自宁的信息：
　　算了，麻烦。我刚才看到你在医院，你来收费处这边，我在这里，我给你现金吧。
　　张宪生有些愕然，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整理了一下仪容就往那边去。
　　向自宁冒着暴雨把落溪村的一个小孩送到了医院，孩子高烧加癫痫，初步诊断为脑膜炎。她在给孩子交押金，而她在匆忙之间见到了蹲在走廊深处对着虚空绝望流泪的张宪生。
　　张宪生接过了向自宁手里的钱，一个劲的道谢，向自宁看了一下张先生骨节发白颤抖的手。她很清楚怎么回事，她曾经也有过一段这样的经历，她瞬间明白了，这个男人尽力了。
　　张宪生这个是饿的，缺一两顿不会这个样子。向自宁微微抬头看了看一个劲给自己道谢的张宪生，眼眶深陷，皮包着骨头，宽松过大的白色衬衣起了毛边。
　　向自宁微微笑了一下：“孩子的满月酒我没赶上趟，这是补给孩子的满月酒的份子钱。”
　　张宪生对着向自宁突然递过来的钱愣住了，他想说他没给孩子办满月酒，钱就这样塞了过来。
　　向自宁说：“我还有事，走了。”
　　向自宁走得极为潇洒，她是怕张宪生拒绝。张宪生怀里揣着一沓现金，不知所措之间看着向自宁离开的方向。
　　他想要骨气，但是现在卑微成尘土，他在心里按住了打算追上去退还份子钱的自己。
　　他把押金交上了，然后跑到外面买了一份价位最低的饭，然后恬不知耻的还要老板浇了一勺肉汤汁，然后吃得狼吐虎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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