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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许南行【第一人称】
我是个天才,所有人都这么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那个女人出现。
天照宗入门大比,我本该是第一,那个突然出现的红裙女人我并未将她放在心上。
可她一路杀过来,不过两招我便败在她手下。
世家出身的我,因为天赋过人,从小被捧在心尖上,哪里能忍受失败?况且是以如此方式。
我被那人踩在脚下,输得体无完肤。
第一名有择师的权力,她选择了掌门。剩下的弟子则是被挑选的,我被掌门选中,虽说结果一样,可一个是主动的,一个是被动的。
她叫苏扶楹,燕雀满檐楹,鸿鹄抟扶摇。她成了师姐,我不甘心。
拜完师后,我一刻不停地修炼,不分昼夜,连饭也不吃了。
我偷偷观察着苏扶楹,发现她根本无心修炼,成日只知道溜下山玩。
她这样,我肯定能赶上她。
一个月后宗内测试,我又败给了她,被她踩在地上。
简直不可置信,我问她:“为什么?明明我修炼比你努力,比你刻苦,为什么还是败给了你?”
女子想了想,疑惑道:“承认我天赋比你好有这么难么?”
快气炸了!
深呼吸深呼吸,不气不气……不能不气啊!这人为什么这么拽!
我想一剑上去砍了她,可连手都抬不起来。
我不甘心,更可恨她有这样好的天赋却不知珍惜。
此后不管有没有测试,我时不时都会找她切磋。
次次都败给她,毫无例外。
“你为何天天找我切磋?”她看起来烦躁极了,“我天天看起来就这么闲么?”
的确是的。但理智告诉我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于是我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修道者该心无旁骛,成日想着法子偷懒定不能成事。”
这是我从小听到大的一句话。
苏扶楹稍愣了一下,似乎被我说服,正当我忍不住得意时,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哪里来的小老头,这么古板。”
我:“?”
“谁规定的修道就不能玩乐了?”
“可玩乐必定会阻碍修炼。”
“行,你有理。那你说,我是未完成师尊交给我的任务啊,还是在测试上给我们师尊丢脸了?”
——都没有,她甚至拿了第一,丢脸的是我。
“所以啊,”她抱着臂,得意地微抬起下巴,“在已经完成任务后,多余的时间我为何不能自己分配?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操之过急并不是好事,现在多沉淀沉淀才能打牢基础,明白了么?这是我作为师姐教给你的。”
我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错过了她眼中的一瞬狡黠。
“我明白了,多谢师姐。”
师姐懂的比我多,修为也比我强,说教起来头头是道。那次之后,败给她我再也没有觉得不甘,但打败她的欲|望却越来越强烈。
第二日一早,我习惯性的要打坐修炼,忽地想起她的话,于是放下盘起一半的腿,打算去练剑巩固一下刚突破的修为。
谁知,一打开院门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苏扶楹,本着向优秀弟子看齐的精神,我询问了她的去处。
“啊我?我的零嘴吃完了,准备去山下再买点,要一起么?”
我沉默了下,点头答应了。
师姐带着我,熟练地躲开各个巡逻的师兄师姐,来到山下城中。
今日应当有什么节日,城中甚是热闹,各种商贩的吆喝声、小孩的玩闹声合在一处灌入耳中。
有点微妙的感觉,他从前从未有过这种体验。
家族中向来是安静的,仅有的声音是练剑背诵心法的声音。
“今日是上元节,很热闹是吧?”
“嗯。”我点点头,说不上来喜不喜欢,新奇倒是有的。
“走吧。我跟你说,没事了就来山下转转,修仙是为保护天下苍生,得先接触接触才能坚定保护苍生的心,不是么?”
“若都没见过,又何谈保护,师姐说的对不对?”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我点点头。
那日,她带我从城东吃到城西,又从城西玩到城东。
糖人,糖葫芦,糯米团,套圈,花灯,射箭……都是我不曾接触的东西。
——很好吃,也很好玩。
这些东西都很珍贵,我不想让它们消失,所以要更加努力修炼,去保护这些。
我也学会了躲避巡逻,有时师姐会在山下等我,我就独自去找她。
修炼、溜下山、测试、然后败给她。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虽然我没赢过,但修炼的速度和稳固程度都比之前好了许多。师尊说,是因为我找到了自己的道。
保护天下苍生,这就是我的道。
又是一年上元节,灯会空前热闹,一个老婆婆拉着我们问要不要买灯。
“买个花灯啊两位,我这儿价格最公道最便宜,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
老婆婆年纪大了,驼着背,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灯,很精致。
心下微动,我问她:“多少灵石一个?”
老婆婆伸出五根手指,“五块灵石。”
正要掏灵石,师姐拉住我的手,把我拖到一边,“她骗你的。”
嗯?“骗我的?怎么会?”
“笨啊你。”她敲敲我的头,“跟我下来这么多次了,还不知道花灯的价格么?这花灯顶多卖三个灵石。”
我捂住头,不太明白,“三个和五个,也没有太大区别不是么?况且她那么大年纪了,还出来做生意,多出来就当送她了。”
师姐扶着额头,迟钝如我也看出了她的无语,“她可怜她可以用很多办法来挣灵石,她可以说因为贫困定高价格,也可以说因为制作不易定高价格,但她不能骗人说她的价格最便宜。明白么?”
“哦,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她揉一把我的头发,去到另一个卖灯的摊子上,嘴里嘟囔:“哪有人上赶着当冤大头的。”
我看到了,她在经过方才那个铺子时,给了她一袋灵石,并说了几句话。那个老婆婆连忙道歉,对着她拜了又拜。
明明她没怎么打扮自己,我却觉得她美极了,像天神下凡,这一刻我清晰地听到了我的心跳声。
又重又急。
天神转过头,对我笑语晏晏,“许南行,怎么站在那里不动,傻了?”
“没,”一股热意涌上脸庞,“我这就来。”
那次的上元节仿佛是什么奇怪的开端,此后在与师姐的相处中我很容易脸红,心跳也总是因为她的某些举动而加快。
就比如现在,师姐靠近我,几乎鼻子挨着鼻子,她轻轻开口,“你脸好红,耳朵也好红。”
我连忙伸手去捂她的眼睛,动作中摸到一处绵软,我一愣,定在原地,僵直了身子。
她似乎没察觉到,戳戳我的脸,惊奇道:“你怎么不动了?脸好像更红了,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
师姐,我恨你是块木头。
我承认我喜欢上个师姐,但这也不妨碍我想赢的决心。
这个月的测试,好不意外又被踩在了脚下,师姐看着我,若有所思:“你既然这么执着,以后我教你吧?”
简直是意外之喜。
师尊整日很忙,没怎么教我们,都是直接把功法丢给我们让我们自行领悟。
也还好他的弟子都很听话,至少有上进心,不会因为无人看管就懈怠修炼。
我也曾渴望过能像其他峰的弟子一样,有师尊精心呵护,却不敢对师尊开口。
现在,师姐说她要教我,我没有犹豫立马答应了。
每日辰时,她会到我院子里教我练剑,教我怎么修炼能够最大限度地吸收灵力,纠正我不正确的姿势等等。
到午时,和我一同用餐,午后则是巩固修为和实战训练。
夜间修炼心法,到子时离开。
我们朝夕相处,师姐定然也是喜欢我的,证据是我也听到了她加快的心跳,看到了她因为我凑近而变红的耳根。
怕是我一厢情愿,在我们成为师姐弟的第五年,我向她表明了心意,她一直在笑,同意了。
第七年,我们成婚,结契大典上热闹非凡。
我们在众人的祝福中接吻。
最终进入洞房。
从未经历过情事,我们的动作都甚是生疏,师姐一发出声音我都要停下来问她是不是我弄疼她了。
她捂住我的眼睛,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脖颈处,“……笨蛋,继续。”
于是一起一伏的身影映在窗纸上,窗外明月高悬。
我们成婚数十年,如胶似漆,幸福得像是在做梦。
她常笑着打趣我是个小古板,往往说不了两句我就会封住她的嘴,然后又引得她好一阵笑。
一日她向我坦白她的身份,她是古山族的,有通晓古今预知未来的能力,修炼也本就比常人快很多,之前她都是骗我的,其实就是单纯想玩。
我不在乎她是什么人,但打败她的想法依旧。
幸福地过了二十多年,我突破了化神期,到达了化神初期,出关的那天,师姐急匆匆地拉着我道:“许南行,我有些事要处理,先离开几天——或许是几个月。”
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危险么?”
苏扶楹擅长撒谎,但一到大事上就憋不住,她这个表情一定有事瞒着我。
她表情僵硬:“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师姐,”我认真地看着她,“我们是夫妻,当共患难。”
她抿了抿唇,突然对我出手,我反应迅速地躲开,仍心有余悸,“你……”
刚说完一句话,又是一招袭来,我躲开,和她打了几个来回,两人都有些轻喘。
“师姐,你知道的,我不会放弃。”
“那我就把你打晕。”
和之前很多次一样,我被她踩在脚底下,被她强行打晕。
在她离开后,我悄悄睁开了眼,没错,我是装的。师姐有预知的能力,她知道我会怎么做,她什么都知道。
可她也和我说过,「所有为了打破命运而做的努力,最终都会将我们推向命运的轨迹。」
我回屋将法器、法宝、保命符等一切可能用上的东西都带上,然后用追踪符追了上去。
我的剑从来没有飞这么快过,几乎是拼了命的,喉中似乎有了腥甜,我咽下,终于在视线尽头找到了那抹红色的身影。
追上去喊她,她却没什么反应,像看不见我似的。我企图抓住她,却抓了个空。
这是虚影!
心脏在一瞬间几乎停滞,虚影消散,一股强烈的预感油然而生,我猝然回头,后面空空荡荡。
什么都没有,该去哪里找她呢?
我不死心,紧紧攥着拳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忽地远处传来巨大的打斗声响,灵力波动甚至传到了这里来。
我一下愣住,这是……师姐的灵力!我不会认错!我立马操纵剑飞向那边。
现在太远还看不清,只能感受到另一方灵力里蕴含的浓浓邪气,是个邪修。
邪修的修炼方法不正规,或吸人精气,或夺人灵力,修为外强中干,看似与正经修炼的人同等修为,实则要低两小阶甚至更多。
我隐隐能感受到邪修的修为更高,至于哪边实力更强却摸不准。
我加快了速度,刚靠近却被灵力波一下阻在外围,冲出去好远。
一个化神高阶,一个比化神高阶还要高,两人全力一击的灵力撞在一起是不容小觑的。
硝烟散去,顾不上擦脸上的灰,我撑着身子站起来,运起灵力冲上去。
师姐倒在另一边,邪修撑着剑站的很直,忽然张嘴吐出一口血。
我抓住机会,提剑刺去,被对方挡住。
打斗中,我看到了倒在不远处的孩子。
——古山族幼崽。已经没了呼吸。
我明白了,邪修主意打在了古山族身上,师姐在保护他们。
邪修一剑挡住我的攻势,对还躺在地上的师姐道:“你找来的帮手?太弱了,古山族只剩你们两个了,不如放弃抵抗,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发挥一下作用。”
什么?
他居然……
他的话激怒了我,我燃了精血,再次冲上去,终于划伤了他的手臂。
男人吃痛,后退半步,挑了挑眉,“看来是我小看你了,那接下来,我就要认真了。”
他的修为又增高了一截,握紧剑冲上来,我反手一个二两拨三斤,以柔克刚化解了。
我们打得不可开交,我偷偷向师姐传音让她跑。
她顿了一下,起身转头走了。
我呼出一口气,全身心投入其中。
很明显,我打不过他,但能够拖延一些时间也就够了。
他的剑刺下来,我已无力抵抗,就这样吧,师姐活着就好。
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推至一边,巨大的光芒绽放。
“不!!”
师姐燃了全身精血要与他同归于尽!
无力地上前抓了两下,地上湿了两块。下雨了。
雨声掩盖了一切,我好像听不见声音了。
向前爬了一段距离,看到了生死不明的师姐,我拄着剑站起,跌跌撞撞地过去,半跪在地,一手颤颤巍巍地放在她脉搏上。
没死!还有心跳!
我没忍住喜极而泣,动作极轻地抱起了她:“师姐,师姐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去。”
还未站起,一只手捧住了他的脸:“……还有一个古山族……叫……江羨知……记得找到他……”
我动作顿住,眼眶有了湿意,“……师姐。”
“别哭,”我一直想打败的人,在她死时承认了我是天才,“你是天才,一定能记住对不对?”
“对。”
对,我是天才。
我可以做到。
她的尸体没有留下,被风吹散,我没有抓住一丝。
后面的记忆有点模糊,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站起、又是怎么离开的。
忽地,有一阵啼哭声传来,我顿住脚步,才发觉自己走到了一处海棠林。
一棵海棠树下,被遗弃了一个孩子,是个女娃。
我将她抱起:“别哭,你以后跟着我姓许,就叫——”
抬眸看到满树海棠,“许见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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