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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梵天城(二)
话音戛然而止。
风无痕以为自己和沈宵的存在被察觉到了,没想到那两人只是看到了刚刚走进酒楼的一行人,松了一口气,立刻迎了上去。
为首一人,身着玄天宗内门弟子标志性的月白滚银边劲装,身姿挺拔,面容冷峻,腰间悬着一柄寒气森然的长剑。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服饰、神情各异的年轻男女。
看见那几人的脸,风无痕嘴角往上勾了勾,暗自思忖道:竟然还是自己的熟人。
当初在密林中救下这些人后,在宗门中也没什么接触了。这些人既没有在学堂中听课,也没有在练武场上露面,想必宗门里的精英有自己的修炼之处。她心中一动,或许,自己那个马甲还能掏出来用一用。
不过,这些人不久前在魔物的追杀中便折损不少,宗门长老那些人竟然舍得把他们再派出来吗?而且,还正好住在这个宗门弟子开的酒店里,巧合吗?
不过,那个领头的不是风无痕之前接触的好像姓秦的弟子,而是当初她刚入门,便带着一堆人气势汹汹找茬的家伙。
风无痕微微侧身,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身影,心中暗自盘算。她轻轻拍了拍沈宵的肩膀,示意他保持安静。
随后,风无痕在自己所住的客房中给李华留下纸条,言明自己要和沈宵出去一趟。她心中清楚,此时既然那个找茬的是领头,还是先避开和他们正面接触,私下问问那些弟子算了。
抛开这个小插曲,今天自己的主要任务还是先去原主的家中探查一番,不然连翘总是出现也不是事儿。恐怖片的经验告诉她,这种事情放着不管只会越来越糟。
带着沈宵草草吃了早餐,他们便继续赶路。不过风无痕也没想到这孩子会这么喜欢吃包子,明明昨天在酒楼吃饭也没怎么动筷子,现在却一口气吃了十几个包子。幸好她荷包里还有点之前攒的月例,又给他打包了一笼。
风无痕看着两颊鼓起的沈宵:.......养孩子好花钱,网友们没说错。
梵天城的风,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浑浊气息。风无痕走在这条勉强还算宽阔的主街上,目光扫过两旁参差不齐、新旧杂陈的店铺门脸,内心很是奇怪。
这座城池明明在他们乘马车进来的时候还显得颇为繁华,怎么越往东边走越“简朴”?甚至还是在主街两侧,就变得如此破败?路也坑坑洼洼的。
风无痕皱眉思索,脚下步伐却未停歇。看见前面有一群人,正好可以借机问路,打听一下原主家的事情。
“风家?呃,你找风家?”一个被拦下的中年汉子,手里还拎着半袋米,听到风无痕报出的那个“柳树胡同”的地址后,脸上的肌肉瞬间像是被无形的线扯了一下,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眼神飞快地左右瞟了瞟,“那个…顺着这条路,往…往西走,对,西边…第三个巷口拐进去…大概…大概就是吧。哎哟,我这米快漏了,对不住啊!”
他语速飞快,最后几乎是夹着那半袋米落荒而逃,仿佛风无痕不是在问路,而是无常来索命了。
风无痕站在原地,看着那汉子略显仓惶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眉头拧得更紧了。这已经是第四个了。只要她拿出那张李华给的、写着风家旧地址的纸条询问,对方脸上的表情就会立刻变得难以形容。
“啧,”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手指烦躁地捻了捻那张薄薄的纸条,“这家人是干了什么事儿。问个路而已,至于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
而且走的时候还把周围的人也一并带走了,现在她连问路的人也没了。
风无痕斜眼瞥向身边亦步亦趋的小不点沈宵。他倒是安分,吃完包子之后就紧紧攥着她的衣角。注意力又迅速被前方一个卖泥人儿的小摊吸引了过去。
靠着中年汉子那语焉不详、指向模糊的“西边第三个巷口”的指引,风无痕带着沈宵在迷宫般的胡同里兜兜转转了大半个时辰。
终于,在一条比狗肠子宽不了多少的死胡同尽头,风无痕停下了脚步。巷子口没有牌子,只有几株歪歪扭扭、半死不活的柳树垂着稀疏的枝条,勉强算是对“柳树胡同”这个名字的交代。
而胡同尽头,那扇半塌的木门后面,就是纸条上记载的地址——风家旧宅。
或者说,风家旧宅的残骸。
风无痕站在那扇被烟熏火燎得只剩下半截焦黑门框的“大门”前,整个人被经典的哲学三问所困扰。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眼前哪还有什么宅院?只有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那场火灾应该已经过去多年,但空气里仿佛依然弥漫着一股焦糊味,混合着湿木头腐烂的霉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油脂烧焦后的腥膻气,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口鼻间。
风无痕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原主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关于“家”的印象,在此刻彻底化为齑粉。正常人面对这种场景,估计就叹息离去了。
但是她是正常人吗?
风无痕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焦糊与腐朽的气味呛得她喉咙发痒。衣角处的拉扯感逐渐变大,她察觉到沈宵的抗拒,也没打算迁就他,而是从储物袋拿出那根锁链,把他捆在了门前的柳树桩子上。
风无痕的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这片废墟,内心是无穷的乐趣与探索欲,想要用火灾掩埋线索?游戏里翻废墟可是基础操作!掩盖就说明里面肯定有关键的东西,推理玩家绝不认输!她抬脚,准备跨过那半截焦黑的门槛。
“姑娘!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一个沙哑、急切的声音如同破锣般在身后响起。
风无痕嘴角抽搐地回头。果然,必备剧情——进入危险禁地时总有路人甲跳出来阻拦。一般来说这个人要么是知情人,要么直接是凶案的幕后黑手。
只见柳树下,不知何时冒出一个极其枯瘦的老者,穿着一身脏得看不出本色的破旧棉袍,手里拄着一根磨得油光发亮的竹杖。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脸——而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深陷的眼窝。是个瞎子。
风无痕:其实也没有那么心惊。这种设计的角色其实还挺多的。而且,他一定是虽然瞎,但不影响“看见”。
果然,老瞎子明明“看”不见,此刻却准确无误地“面朝”着风无痕的方向,那张布满褶皱的脸因焦急而扭曲着,干枯的手紧紧攥着竹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孩子,听老朽一句劝!那地方…去不得啊!”他声音发颤,空洞的眼窝似乎能传递出某种实质性的恐惧,“那是大凶之地!沾不得的!”
对于这种烂大街的剧情和对话,风无痕无语地抿了抿嘴,说出的话却恰到好处地带着些疑惑:“老人家,为何去不得?这里…以前是我家。”
“你家?”老瞎子空洞的眼窝似乎猛地“睁大”了,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竹杖在地上慌乱地戳点着。“风…你是风家的后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是。”风无痕盯着他,一字一顿,“我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不对,不对。你肯定不是。”老瞎子思索之后却否定了她的身份,整个人平静了下来:“你们这些毛头小子,又是骗我老头子的,想进去寻宝是吧。”
不过,他没等风无痕解释,就又自顾自地说道:“罢了,罢了。你今日碰见我也是缘分,城中人不会告诉你,我老头子便好心劝你这个外地人几句。”
外地人?风无痕眉梢微挑,而且他是怎么确定自己不是“风无痕”本人的?明明身体就是本人的,声音和外形肯定也一样。难不成是称呼问题?
算了,先听他要说什么吧。
老瞎子抬起头,用那对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风无痕的方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渗入骨髓的寒意:“老朽…老朽当年,不是生来就瞎的。”
“十年前的那天夜里,这宅子…烧起来了!火光冲天啊!”
“那火势…邪门得很,又猛又急,黑烟滚滚,把半边天都映红了!老朽当年就住隔壁巷子,听见哭喊声,第一个就冲了过来想救人…”
老瞎子的声音变得飘忽,仿佛陷入了那场可怕的梦魇:“那火…烫得吓人,烤得人皮肉生疼。可我顾不上了,一脚就踹开了那扇烧得滚烫的门…里面…” 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脖子,全身筛糠般抖了起来。
“不是寻常的火场!那火…是天罚!满屋子都是…都是烧焦的糊味,还有…还有一股…特别浓的、甜得发腻、腻得让人头晕想吐的香味!熏得人脑仁疼!”他急促地喘息着,仿佛那种味道此刻又钻入了他的鼻腔。
风无痕从他充满情绪和乱糟糟的叙述中试图拼凑出当时的情景。
“风家......那几人的死相极为怪异。”
“但是,我没看见风家最小的五郎的尸体。意识到他可能还活着,我拼着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五郎的房间。但是...”
“…看见了…” 他猛地顿住,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声音只剩下气音,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巨大恐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就在那火里面…影影绰绰的…好多…好多…在动!在烧!那形状…那声音…根本不是人!绝对不是人!”
“轰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废墟深处,一根本就摇摇欲坠的焦黑横梁,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撼动,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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