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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〇
晓倩被揭了底,自个儿臊过好一会儿,才渐渐放慢脚步,让傅星眠跟上来。
傅星眠和她并排走,没再说什么,一口一口吃着棉花糖。
不是很好吃,太甜了,而且口感有点粗糙。糖球太大,咬起来也挺费劲,一不小心就要粘在脸上。
晓倩从兜里掏出一张湿巾递给傅星眠,傅星眠接过来,擦了擦脸,然后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好吃吗?”晓倩问傅星眠。
味道是一般的。不过这份滋味特别。
“不错。”傅星眠这样评价。
晓倩笑了。刚才的臊劲儿算是彻底过去。
两人慢悠悠沿着小路走出去几米,傅星眠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傅星眠掏出手机一看,是张一秋的电话。
“草木,都处理好了?”他接通电话问。
“放心吧。”张一秋说,“你们人呢?我出来怎么没看到啊?”
傅星眠想了想:“我跟晓倩有点无聊,就随便走走。”
电话那头的张一秋笑了。他的笑声夹杂电流,尾音微微上扬:“棉花糖好吃吗?”
张一秋哪能猜不到,晓倩会买棉花糖哄大周。
傅星眠咬了口棉花糖,甜蜜在舌头上化开:“还不错。”
“你少吃点,那个太甜了,别齁到。”张一秋说,“我过去迎迎你们。”
“不用了,我俩慢慢走回去,晚上的风很舒服。”傅星眠说。
“那行。”张一秋也没坚持,“那你俩快点回来。还有,告诉晓倩,大周很生气,让她等着挨训。”
“知道了。”傅星眠笑着挂断电话。
他扭过头,对上早就盯他看的晓倩。
晓倩眼珠子转悠:“是草木哥?”
“嗯。”傅星眠说,“草木让我们赶紧回去,说你哥还在生气。”
晓倩撇嘴:“我知道他在生气。他以前就不让我去酒吧,说我不到年纪。这回我偷偷去了,已经忤逆圣旨,更别提还碰上‘战乱’,差点被开瓢。”
晓倩盯眼前的棉花糖,然后斗了个鸡眼儿,并吐口舌头。
傅星眠:“......”
这丫头真皮呀。
晓倩抬头瞅傅星眠:“星眠哥,我们抄小路回去吧。”
“小路?”
“嗯。”晓倩伸手指个方向,“从这里穿过去,有路灯,就是路窄点儿,还要穿小巷。不过快,十分钟就能回去。我手里还擎着棉花糖呢。”
“好。”傅星眠应下。
晓倩带领傅星眠走小道。路是挺窄的,小巷曲溜拐弯,有些地方傅星眠甚至不能和晓倩并排过。
两侧都是废旧的小矮楼,一栋楼不过三五层高,墙体斑驳老旧,灯下照过,像因年岁生出的老年斑,一块一块,显示着小楼的羸弱。
“这些小楼许多年了吧?”傅星眠问。
“是很多年了。”晓倩说,“好像比我外公年纪都大。”
两人走进一条细长的小巷,视野被两侧楼房拥挤,这路上没有人,路灯沿着路,扯出去老长。
“亏你能走明白这么弯绕的小路。”傅星眠又说。这要不是本地人,绝对折里头,转不出来。
“我打小就在这几条路转悠了。”晓倩说,“小时候放学,最爱玩的游戏就是在这里捉迷藏。”
晓倩:“我小时候这里还有人住,不算特别热闹,但也没现在这样冷清。现在这片小楼大部分都被废弃了,等着扒了重建,也没什么人了。”
“不过你放心,危楼在另一边,这边挺安全的。”晓倩加一句。
“嗯。”傅星眠点头。
小巷里吹进来一阵风,晓倩忙盯自己手里的棉花糖,小声嘀咕:“加油!你要挺住。”
傅星眠笑起来:“我们快点走。应该不会化吧?”
“应该不会。”晓倩说,“它会加油的。”
不知不觉间,傅星眠已将自己手里那颗棉花糖吃下大半,这会儿说话都齁嗓子。
他不太舒服地吞咽两口唾沫。
傅星眠低头看了眼手表,愣了一下。竟然八点多了?
这一晚上的时间真是,快得跟晃得一样。
“星眠哥,等会儿回酒吧,你得给我美言几句。”晓倩朝傅星眠不好意思地说,“草木哥求情,我哥都听起茧子了,效果已经大打折扣。但要是你能......你帮我说好话,我哥估计能快点饶了我。”
她说着,看傅星眠手里的棉花糖示意——看在带你吃了棉花糖的份子上。
“你可真是个鬼灵精。”傅星眠晃晃棉花糖,“放心吧。肯定帮你。再说,你哥能多严厉啊?”
“那你是不知道,他呀......”晓倩露出一张便秘脸,“他太凶了。我觉得他总那么凶,以后绝对找不到媳......”
“砰!——”
突然一声大响,截断晓倩的话,给晓倩吓一哆嗦,她猛缩肩膀,手里的棉花糖脱手砸去地上。
“怎、怎么了?”晓倩一只手抓住傅星眠衣角。
“在前面。”傅星眠听见自己的声音打颤。
他们前面,幽幽的路灯下有一个黑色的东西。应该就是“它”,刚从楼顶“被扔”出来。这东西不小,鼓起来,像个巨大的垃圾袋子,风吹过来,“它”像是被吹动的,抖擞两下。
“那是个......什么?”晓倩往后退两步,“谁扔的?这么缺德......”
“我们出去吧,我们不走这条路了。”晓倩快速说,下意识拽傅星眠往回走,却拽不动傅星眠。
“......星眠哥?”
晓倩看见傅星眠脸色煞白。
“晓倩。”傅星眠的心脏发疯一样跳,他手一抖,自己的半个棉花糖也掉了。
傅星眠深吸一口气,却觉呼吸困难。风里送来了一股子血腥味。
“晓倩......”傅星眠声音干涩,颤得厉害,“晓倩......那是个人。”
“......人?”晓倩瞪大眼,她缓缓转过头,面露惊恐,“......跳楼了?”
前面那小矮楼一共才三层。摔下来也许不会死。就是还没死——因为那人又在地上动了一下!
晓倩闭上眼睛,紧咬后槽牙,逼自己定神,然后她睁开眼,迈步往前走!
她还是没能拉动傅星眠,傅星眠就像脚下长了钉子,定在原地。
晓倩一步一步,每走一步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下冒上来,钻她两条腿,钻得她双腿发软。
很快,蜿蜒的血迹流淌到她脚尖,晓倩像被烫到,猛地一高蹦起,同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啊!”
地上那人像一只大号蛆虫,身下的血如同黏液,胶着流淌,他在苟延残喘地蛄蛹着,四肢间或地抽搐。
晓倩这才发现,他流出的血居然是黑色的。
“报、报警。”晓倩快速转头,拖着暄绵的腿跑回傅星眠跟前,抓住傅星眠,“星眠哥,报警!叫救护车!”
晓倩回来,似乎把更浓的血腥味带了过来。傅星眠被这血腥味迎面一扑,登时眼前一黑,身体摇晃两下。
“星眠哥?”晓倩大喊,“那个人还活着!”
仿佛被当头打一棒槌。傅星眠从兜里摸出手机,手竟抖得不成样子,抓不住手机。
晓倩接住他掉下的手机,先打电话叫救护车:“喂,120,我......我在文化小巷,有、有人跳楼......”
血的腥味那样激烈,像锋利的锥子,刺痛身体每一个细胞。地上那人每抽搐一下,傅星眠就仿佛被鞭子抽打一下。
心底生出剧烈的恐惧。
这就是死亡。人最大的痛苦之一。
挣扎、再挣扎,挣那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无数破碎的画面,脑海变成一块八花九裂的玻璃。喉咙处掐了一只大手,无法出声,无法呼吸。
到处都是血的味道,视线是黑红色。
不能待在这。不能待在这!一个惊恐的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尖叫。
傅星眠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转过身,拔腿就跑!
“星眠哥!”晓倩刚挂掉电话,瞪着傅星眠,傻了眼。
“星眠哥!”她扯嗓子喊,傅星眠却头也不回,消失在她视线里,“星眠哥你去哪......”
晓倩当即就想跟傅星眠一起跑,但地上那人又抽动了一下。晓倩眼眶通红,她腿一软,靠墙秃噜到地上。
“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啊......”
逼仄的小巷子,挣扎将死的人,满地黑红的血,星眠哥还跑了。
晓倩再也憋不住,大声哭起来:“别留我自己在这等救护车啊......”
她抓着手机,把电话打给了大周。
好在大周那头接通很快:“喂?”
“哥......哥!......”听到大周声音那一刻,她就像溺水的人在大海上看到浮板。
劫后余生一般。晓倩哭喊:“哥,哥你快来,你快来啊!......”
……
。
每跑一步,五脏六腑都割裂一般生疼。
小巷弯绕,傅星眠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甚至看不见一点路灯的光。
脚下被什么突然绊住,傅星眠身子一歪,摔到地上打两个滚儿才停下。
兜里的小药盒滚落出来,但傅星眠浑然不知。身后有死亡——这让他拼命想要逃离。
逃离死亡,逃离血的味道。
傅星眠几乎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继续往前,他扶着墙站起来,又昏天黑地跑出去一段。
信息素早就开始不正常了。傅星眠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紧,头也越来越晕,血脉中似生了刀片,血液流淌让他浑身剧痛。
“115、116、119……”信息素手环在不断闪烁,发出警报。
“120、123……”
跑过一个转角,傅星眠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下,他摔倒在地,四肢轻微地抽搐。
这让他想到刚才地上那个人。那人也是这样,爬不起来,在地上抽搐,在生死间挣扎。
逃离死亡。他没逃开吗?......他也要死了吗?
身上疼痛加剧,受刑一般,骨肉像被一刀一刀剜下来。傅星眠微微张开嘴,疼得发不出声音。他浑身上下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狼狈。
意识越发模糊,眼睛彻底黑下来,看不见任何东西。
手环上数值继续飞快地跳动。
“121、125……”
浓郁的柠檬苦橙味道立时爆炸,如汹涌潮水般,从小巷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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