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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被秦直一路拎回凌虚阁。秦直不时向众人分享他的法术心得:什么一听就生出心魔的曲子啊,什么用人骨奏乐啊,叫冯长老听得一愣一愣的。
秦直说:“还有,妖兽给我带来了新的灵感。我谱了段曲子,要是弹给妖兽听,它们准变得一个能打五个小冯。”
冯长老大惊:“真人!弹不得啊!”
“哈哈,骗你的。”
“……真人,晚辈先去忙了。”
修士们各自告退,很快,只剩下玲和秦直两个人。秦直摩拳擦掌,说:“我试试。”
话既出口,一道劲风冲向旁边的湖。湖水被整个劈开,翻起几丈高的巨浪,须臾间,连湖底都暴露在空气中。法术的冲击力太强,风浪平息后,不少锦鲤都翻着肚皮飘在水面上。
“啪”。有只锦鲤甚至落在了离湖很远的、玲的脚边。它一动不动,无疑已经死透了。
秦直看到成群的死鱼,露出一点点心虚的表情。
玲说:“真人,您是凌虚阁掌门,杀几十条鱼没关系的。”
秦直说:“我想也是。都怪这些鱼太不耐打了,是它们自己的问题。你是金丹修士,应该比它们耐打吧?”
他的问题即是攻击的法术。劲风直冲向玲。
如果这法术出自白圭或者澹台涛之手,玲兴许就不躲了——两位真人都对她没有恶意,出手也有分寸。但是,今日面对秦直,她委实不敢盲信他随口一言的力度。命只有一条,她还是不要被正面击中比较好。玲捏诀,努力躲避。
不料,秦直猛地瞪大眼睛,嚷嚷道:“慢着!!”语调认真,比前一个法术更早生效。玲被定住,攻击随即命中。果然,他动手没轻没重,玲的肩头裂开一道口子,血喷涌而出,都溅到秦直脸上了。
“啊!怎么这么严重!没事啊没事。”秦直赶紧治好她。
伤痛来了又去,玲脸上身上都糊着血,无言以对。
秦直打量她,说:“刚才的法诀,你再用一次给我看。”
玲不解其意,按他说的做了。
秦直一拍大腿,大叫道:“没错!你和郦自衡是什么关系?”
“……郦自衡?”
“还装?”秦直喋喋不休,“我可不会看错,你的手法和郦自衡一样!你是他教出来的法修,他的徒弟,对不对?”他扼腕,“早知道你是郦自衡的徒弟,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信。这人太坏了,居然派徒弟上门骗我!”
郦自衡已经被好几拨人追杀,还是不要再让他替自己背不白之冤了。玲澄清道:“真人,不是郦前辈指使我来的。虽然晚辈的法术是郦前辈传授的,但他不是我的师父。”
“你再骗?”
“真人如果不信,可以命令我说实话。”
秦直警惕:“我不要!你又打什么鬼主意?”不知道郦自衡曾经骗过秦直什么,但是显然,秦直对郦自衡已经毫无信任,就差捂住耳朵说“我不听我不听”了。
秦直盯着玲。他的表情从警觉渐渐变成困惑,又从困惑变成震惊,而那震惊中又带着一丝慌乱。玲估摸着,他终于想起来了。
果然,秦直大叫道:“啊啊啊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女修,广武道尊的小相好!你怎么不早说啊!”
玲指出:“您一直不让我说。”
“小冯怎么也不告诉我!”
“冯长老大概以为您知道。”
“他太失职了!带着你多危险啊?”秦直倒吸气,“广武道尊十分不讲道理,我听说他杀掉湛全,就只因为湛全摸了摸你头上的簪子。”
在玲听过的,“湛全道尊之死”的所有版本中,这是最离谱的一个。“真人,这完全是谣言。”玲说。
“居然是谣言吗?那广武道尊为什么杀湛全?”
“因为湛全道尊用我试验法术。”
秦直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他底气不足地说:“是、是吗?真巧啊。呃,你看,你出卖过我,我虽然打过你,但我又治好了!所以我们两清了。什么试验不试验的,我们以后都不提了。”
玲假装为难:“可是冯长老一心想惩戒我……”
秦直立即说:“我是掌门,我说不罚就是不罚了,小冯得听我的。”
“太好了。那便不提了吧。”
秦直松口气。他琢磨着,又问:“话说,广武道尊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啊?”
不等玲回答,他自顾自开始推理:“有些人自己不爱说话,却喜欢伶牙俐齿的人,我懂。偏好低阶修士也可以理解,毕竟更乖嘛。”又说,“你看凌虚阁上上下下,谁有得广武道尊青眼的潜质?你选几个,好好教他们如何哄道尊帮忙砍妖兽。事成之后,我赏你一件好法器。”
玲冷静地说:“依晚辈看,真人您最有可能得到广武道尊的青睐。”
秦直沉默好一阵,才说:“也不是不行。我该怎么做?”
玲诚恳道:“您只需勤勉修行。待您晋阶出窍,广武道尊自然会来找您。”
秦直眉毛一竖,显然听出她胆大包天地开他玩笑。在他发作之前,玲又奉承道:“其实真人您如此英明神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在诸位化神真人中,您尤其有晋阶出窍的潜力。您将来必有一日能与广武道尊平起平坐,又何须逢迎他?”
秦直明显很吃这一套,脸上笑意扩大。他装模做样地斥责她:“你一个低阶修士懂什么?”
几回言语交锋后,玲已经摸清秦直的性格——他任性又目光短浅,但做事灵活懂变通,很听劝。加上他字面意义上地不擅长识人,在化神修士中的战力也普通,总体来说,他不适合做领导者。要不是其他化神都无意接手凌虚阁的烂摊子,这个位子肯定轮不到他来坐。但时运眷顾他,不仅给了他当掌门的机会,还给了他冯长老这种可靠的,恰恰能弥补他缺陷的副手。
难怪白圭和陆英华会先来收拾他而不是齐瀚。齐瀚挨了打会狠狠记仇,但秦直挨过这顿揍,接下来一段时间肯定会老实不少。
玲继续陪笑敷衍他:“您说的是。”
另一边,东岳巡防营正在统计修士们的伤亡情况。
郦自衡说:“我不知道玲在哪里。兽潮之前她就被素心真人带走了。”
他对面的低阶修士直挠头,说:“那我先记成‘失踪’吧。等她回来,您记得提醒她来改啊。”
不远处,陆绮也在说明她麾下修士们的状况。她听见郦自衡的话,立刻走过来问:“玲还没有回来?”
“至少我没见过她。”郦自衡说。他看起来完全不担心。
陆绮指责:“你拿着她的名刺,就是她的上级,该对她负责任,怎么能不管她呢?”
“她应付得来,估计就快回来了。”
陆绮才想起来,郦自衡大概不知道西岳的乱子。她勉为其难地行善事,告诉他:凌虚阁和古柯宗联手陷害归藏门,玲向太瑛真人告密,而且受伤了。她又说:“这么多天过去,她也该养好伤,该回到东岳了。”
郦自衡仍然不急:“是啊。”
陆绮急了:“你现在就去找她。”
郦自衡挑眉:“为什么?”
“她得罪了元彻真人,又迟迟没回来,很可能出事了。郦自衡,你有没有良心?她救过你的命,你当然应该去找她!”
郦自衡笑了。他考虑片刻,说:“如果去救她,你得和我一起去。”
“凭什么?”
郦自衡无辜:“她兴许在归藏门内部,我可进不去那里。归藏门的人会一拥而上,将我打出去的。”
郦自衡说的是事实:他绝非归藏门欢迎的客人。陆绮没办法,拎上枪与他同去。
陆绮一点不意外:他们离开东岳不久,便被三名气势汹汹的元婴修士拦住去路。她对郦自衡抱怨道:“又是你招来的祸!”
郦自衡笑了几声,似有不同的意见。他对拦路的修士们说:“我和她不是一起的,你们随意。”
拦路的三人交换眼色。他们齐齐出手,直攻向陆绮。陆绮没料到,差点被几样兵器串成刺猬。她躲得狼狈:“怎么是冲我来的?”
敌人们忙着打她,都没接话。郦自衡替他们回答:“因为黄翡翠啊。”
“黄翡翠都不在我手里了!”
“他们不知道啊。要不,你和他们解释解释,看他们信不信?”
陆绮狠瞪他。郦自衡笑过一阵,还是来帮她一起打。有以往的经验在,今次两人配合得不错,很快便杀得一人负伤逃跑。另一人被枪杆撩倒在地,却还不服,挣扎着要爬起来再战。从天而降的法术将他压倒,他脸朝下砸进泥土里。他只看见青色袍角拂过地面,随后便晕了过去。
最后一名敌人咬咬牙,也夺路而逃。陆绮不肯作罢,追着她打。敌人悄悄弹出一枚法术。陆绮猝不及防,被打个正着;她顾不得再追,连忙内窥察看自己的情况。
没有疼痛或行动受限,唯有身体深处涌起的,难言的潮热与酸胀,愈演愈烈。陆绮迅速地认出这招法术:它分明是情咒!它要不了她的命,但能让她一直被情欲折磨控制,除非与人双修调和,否则不能解脱。
陆绮气得两眼冒火。世上有多少攻击的法术,这女修偏偏用了如此下流的一种!陆绮心中恨道:我记住你的脸了,等我下次再遇到你——
“要不要帮忙?”郦自衡问。
陆绮如临大敌,虽然脸上有不自然的潮红,但她恶狠狠地对他喊道:“你离我远点!谁要你帮忙——”还没说完,就看见郦自衡指尖凝着一枚解咒的法术,看着她。
“哦,那你自己来。”郦自衡从善如流,作势要把法术收回去。
陆绮的脸好像更红了。她咬牙说:“你来。快点。”
郦自衡慢悠悠地把手指戳到她脑门:“陆道友可能有所不知,这种事快不得呀。”
陆绮也不是未经人事,如何听不出他话里有话。然而她现在有求于他,很识时务地忍了,全装作自己没听懂。
灵力流淌,潮热缓慢地褪去。郦自衡一边施法,一边还在抱怨:“我好心帮你,你竟然还凶我。你是不是应该道个歉?”
陆绮又忍了:“对不起啊。”
郦自衡又说:“我帮了你,你还得感谢我吧?”
陆绮再忍:“谢谢啊。”
郦自衡又又说:“除了口头感谢,有没有什么实在的好处?法器、丹药、典籍都行,我不挑。”
陆绮忍无可忍:“你有完没完?好好施你的法!不帮我解咒,我就揍你。”
郦自衡含笑看着陆绮,显然没把她的威胁当回事。陆绮也盯着郦自衡:他不说话的时候,其实还算人模人样,像她一向喜欢的、清俊文雅的类型。她看着看着,忽然忘了生气,只觉得他还挺勾人,让她挺想亲一亲的。
陆绮闭眼。这个情咒可真够厉害的,竟然让她产生了如此严重的幻觉。
“不敢看我?”郦自衡问。
“太丑了。没眼看。”
笑声。“我还当是有点喜欢我,所以不敢看呢。”
“你骗我,利用我离间陆白两家。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陆绮难得说出心里话,然而郦自衡好像根本没认真对待她的剖白。
“嗯?本以为你对我只不过贪点露水姻缘,没想到你还挺严肃。”郦自衡低声说,他的声音旖旎暧昧,“此事……只需看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想那么多作甚?”
情咒解除,陆绮却更加心旌摇曳。她睁开眼睛,对上郦自衡的目光。打量的、湿润的笑意渗进她心里,她哑声说:“我……”
蓦地,郦自衡笑出声:“我开玩笑的。”
陆绮先呆了一瞬,而后顿时怒了。她生起气来可不是赌气斗嘴那么简单,银枪现形,立时三刻就朝郦自衡头上劈过去。郦自衡早有准备,闪身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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