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师尊变成了傻子
胡坯山远隔百里,魔族眼线密布,为掩人耳目,两人乔装打扮,扮成一对新婚不久的年轻夫妻。红衣银饰,行囊简约,以探亲为名赶路。
越靠近胡坯山,人烟越发稀少,地上难得冒出几丛稀稀落落的小草,用弱小的身姿让这荒山野道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死寂。一路向前,黄沙扫过枯枝,擦过黢黑的石面,风一吹,不知道要飘向何方。
也许,在缝隙里;也许,伴着风,吹向天南地北。
“阿霁,离胡坯上越来越近了,你是高兴还是害怕?”悦吟以红纱覆面,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她贴近他,跟着他的步伐。
少年身着一袭利落的朱红色劲装,窄袖收得紧实,只在袖边用鎏金绣线勾出几枝缠枝海棠。领口露出月白中衣,衬得脖颈愈发清冽。往下,腰间缠着三股叠加在一起的金色腰链,一块暖玉系在其间,随着少年的走动,时而摇晃,时而静止。
有风迎面而来,吹落少年遮面的纱,墨发随之扬起。少年偏头,目光同身侧的人撞在一起,轻描淡写回答她的问题:“师尊偏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吗?”阳光下,精致漂亮的脸蛋似活非活,仿佛只是由人精心雕刻、栩栩如生的像而已,并无悲喜。
“阿霁,这条路,师尊恐怕是不能和你一起走了。”悦吟红纱之下的嘴角微微颤动,速度极快地唤剑,痛苦又无奈地劈向霁寒霄,而霁寒霄像是会料到一般,弯腰侧身翻转躲过悦吟的一击。
霁寒霄看着她,垂目笑了一声。笑声里,有失落,亦有一种“你果然想要杀我”的意味在其中。他心里一直都清楚,在天下苍生面前,他从来不在她的选择之中。
“师尊,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他问她,“怎么?不想别人伤害我,索性要亲手了结我的性命吗?”
悦吟挥剑指向霁寒霄,一副淡然之姿:“天下谁人不知凶剑的凶险恶毒?可偏偏要解除凶剑封印,令凶剑现世,为祸苍生,我怎能放任不管!”
“为了天下安宁,我必须阻止你。”
“所以,”霁寒霄上前,目光死死盯着悦吟,试图从她的神情中捕到一丝异样的情绪,“师尊要杀我吗?”
“杀了我,我将不再是我,会有其他人代替我。”他说的是什么,悦吟心里明白,这也是她一直不敢对他下手的原因,“师尊,你不是很害怕我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你若杀我,以后谁都无法再阻止我。”
悦吟握住剑柄的手抖了抖,“阿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跟不跟我走!”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风从深处滚来,带着沙砾与枯木的腥气,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旋。远处的枯枝晃了晃,掉下来半块焦黑的木屑,砸在空荡的山道上,声音脆而冷。
“师尊!”霁寒霄加重了声音,眉头往下轻轻压,眉心稍稍凸起,眼中掠过一缕稀碎的光,可聚,亦能烟消云散。“我的痛,你没有经历过。所以,你无权决定,更无权插手我的一切。”
他手指一扬,指尖红线如破水而出的毒蛇,带着诡异的红光,化作无数的箭矢,错落地悬在他的身后上方。
“师尊,我本来不想同你动手,可是你为什么要逼我呢?”倘若她能安安静静地待在天界或者他的身边,什么都不管,他又怎么会对她动手?
她看过他的过去,踏入过他的梦境。他想要的,她自始至终都知道。
为什么?
是他不够惨,还是他的苦、他的命不值得一提?
正当两人要大战三百回合,一股强大的力量骤然落下,将悦吟困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半分。
“霁寒霄啊霁寒霄,你何必留着这个祸患呢?”话音刚落,躲在暗处看了半天的季裴洲总算现了身。他的身后,还跟着和他一样,一直从不露真容的忆公子。
霁寒霄抱臂,气息微滞,旋即平静地直视来人:“阁下一直跟着我们干什么?难不成就为了看我师徒二人产生分歧?”
“分歧?”季裴洲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面具之下的嘴里哼出一声冷笑,活像刚从冰川里凿出来的冰块,“她可是要杀你啊!你居然说是分歧!霁寒霄,你真是可怜啊。”
“从来就没得到过的东西,你为何偏执着不放下呢?”季裴洲目光游至一旁被自己困住的悦吟身上,慢悠悠地踱步到悦吟身侧,抬手指尖划过悦吟的耳廓,“看来,又是这位悦吟上神的功劳。”
“你不准碰她!”霁寒霄的嗓音一紧。
“不准碰她?”季裴洲重复霁寒霄的话,机械地转动脑袋,面具的缝隙里冷光一闪,脸上的面具骤然露出一个阴森诡异的笑,“我不碰她,但得把她的有些东西关一段时间。”
霁寒霄目光沉下去:“你敢!”
“嘘!”季裴洲做了噤声动作,悠悠道:“你不是希望她不要插手你的事吗?等我封住她神魂,她就会变成一个小傻子,便无法阻止你。”
害怕霁寒霄误事,季裴洲大手一挥,提示身后的忆公子缠住霁寒霄,为自己封印悦吟神魂争取足够的时间。
很快,忆公子拔剑飞身上前同霁寒霄扭打在一起。趁此空隙,季裴洲开始在悦吟身上施展封印。只见他指尖凝霜,在悦吟周身落印,符文一圈圈收紧。
悦吟还想挣扎,可上次和季裴洲交手的经历告诉她,她绝对不是季裴洲的对手,更不可能轻易逃脱。
随着悦吟倒在地上,毫无意识地闭上眼睛,意味着季裴洲的封印已经完成。
封印已成,他已经没有必要留下来。他将忆公子召回,挥手招来狂风为掩护,带着忆公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尊!”狂风未散,少年惊慌失措地扑到地上,双手颤抖地抱住一时没了反应的人儿。
这一刻,他的心在剧烈跳动,恨不得将皮肤撞烂,跳出身体!“师尊,你千万不能有事!”所有的气意、委屈、悲愤在此时荡然无存。
他催动灵力,掌心对准悦吟额头的暗纹,企图将封印破坏,唤醒怀中人。
可他试了一遍又一遍,暗纹半点消逝之意都没有!
“师尊,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我应该离你远一点的……”
“对不起……”
滚烫的泪水从霁寒霄的眼角掉落,滴在悦吟的脸颊上。怀中的悦吟忽然轻轻蹙眉,睫毛颤动,却没醒来。
“师尊,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解开封印的!”
他会给她解开封印,但不是现在,他还要解除凶剑的封印。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没了悦吟的阻挡,他兴许会更顺利。
***
“你好,我们能在你们这借住几天吗?”
没想到,在这荒芜的胡坯山地带,居然还有人居住于此。
小院内的人听到声音,放下手里的活,客客气气地引霁寒霄坐到院中长凳上。
“这位姑娘怎么了?”
霁寒霄顿了顿,看向怀中人,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无碍,她只是睡着了,很快就会醒。”
“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霁寒霄。”
“我叫炎匀,霁兄弟若是不嫌弃,就在寒舍歇息几天吧。”
霁寒霄:“好,多谢炎大哥。”
刚好,他可以将悦吟托付在此,一人前往胡坯山中解除凶剑封印。
“阿炎,你在跟谁说话呢?”
闻言,炎匀脸上漾起一个浅浅的微笑,转身移步到屋中,在霁寒霄的注视下,牵着一个脸上布满疤痕的女子走了出来。若不是见惯了伤痕疤块,霁寒霄倒真是要被女子脸上凹凸不平、深浅不一的疤给吓一跳。
炎匀一手扶着女子,一手攥住女子的手指,相伴走到霁寒霄二人身前,开心地同霁寒霄介绍女子:“她叫宁枝,是我的妻子。”
许久未见生人,宁枝有些害怕,总想着抬袖掩面,生怕自己脸上的疤遭人嫌弃。
霁寒霄礼貌地站起身,微微鞠躬,向来人问好:“宁枝嫂嫂好,我和我师尊来这借住几天,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霁寒霄温和的态度令宁枝松了一口气,她露出一双眼,细细打量身前的两人。突然,她歪着头,眼底浮上一抹笑意,道:“她是你师尊?为什么我觉得她是你的爱人呢?”
霁寒霄被问住了,环住悦吟腰际的指尖轻轻一紧。思绪如潮水般拍打着心脏,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要如何回答宁枝的问题。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她只是我的师尊,不是其他关系。”
宁枝和炎匀二人似是看出点什么来了,但都选择闭口不言。
炎匀:“说来也巧,昨天我刚好将西屋收拾出来。”他顿了顿,“可惜,只有一张床,要不然……”
霁寒霄:“无事,我和师尊就住在西屋,多谢二位收留。”
宁枝皱眉:“你师尊是怎么了?为何一直昏睡?”
霁寒霄打横抱起悦吟,沉眸道:“师尊被人下了咒,一时半会醒不来。”
炎匀忙为霁寒霄指屋子:“你就将她带去那间屋子休息吧。”
“多谢。”
霁寒霄抱着悦吟走进西屋,木窗半掩,阳光穿过木窗,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将她轻轻放到床上,指尖还停在她的鬓角。
这时,炎匀带着宁枝抱着一床薄被,提着一篮子水果进来。
炎匀解释:“虽为冬季,但胡坯山地带与其他地方不同,温度只高不低,用不了棉被子。”
“我们没什么好东西,你先吃点水果垫垫,待会儿就用晚膳了。”
霁寒霄点头:“多谢。”
简单招呼几句后,炎匀夫妇便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霁寒霄将薄被盖在悦吟身上,小心翼翼地为她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坐在床沿。他望着她苍白的脸,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师尊,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醒过来,至少说明她没事,可若一直这样,只会让他更加担心。
他握住她的手,指腹往她手背蹭了蹭,像是在寻求一丝的回应:“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去呢?”
“我这般不堪,不值得你同情。”
“我求求你,快点醒来吧。”
太阳西斜,最后一抹光在晚风的吹拂下沉入西山。零零散散的星光坠在天际,犹如砸碎的明珠,碾碎的琉璃,美人眼中的流光。
小院灯火通明,暖黄的光铺撒在院内。一对人影忙里忙外,桌子擦得干干净净,摆好四个方方正正的小凳子,不停地往桌上端菜,直到桌子没地儿放,两人这才停下来。
“霁兄弟,快出来用膳啦!”炎匀往西屋喊了一声。
吱呀一声,门开了。
但开门的人不是霁寒霄,是先前昏睡不醒的悦吟。
“阿霁,你快点啊,有好多好吃的!”悦吟不等霁寒霄,先一步上了桌,眼睛亮得跟星子一样地夹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
霁寒霄不好意思地向忙了许久的炎匀夫妻表示歉意:“抱歉,我师尊魂魄被人封印,心智同……”他比了比,手放在自己的大腿根部,“大概这么高的孩子差不多,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季裴洲说的是把悦吟变成傻子,他总不能真说自己的师尊成了一个傻子。
夫妻两人笑着摆手,表示理解,并无怪罪。
宁枝:“孩童心性,倒还蛮有趣的。”
霁寒霄没接话,坐在悦吟旁边,目光落在她身上,收不回来。
炎匀:“大家都动筷,凉了就不好吃了。”
霁寒霄:“好。”
他是一个不擅长交流的人,不知道怎么融入,也不大会接话。
这时候,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要是赵怀真也在就好了。至少有人能把话说圆,把气氛撑住。
的确,赵怀真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但也吵得厉害,真说起来,几头牛都拉不住他。
“阿霁,你吃这个,这个可好吃了!”悦吟猝不及防地夹了根鸡翅塞进霁寒霄嘴里,吓得他瞪大眼睛,跟做了什么见不到人的事似地扫了一眼一副吃瓜样的夫妻二人,慌慌张张地解释:“不是……是……”不解释还好,他这越解释越乱。
炎匀:“师父关爱徒弟,我懂。”
宁枝附和:“嗯~”
他们好像不懂!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