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笼

　　四四方方的天空暗淡下来，伴随着石门“轰隆隆”的声响，围墙又恢复成严丝合缝的样子，将9个人困在其中。
　　“我们遇到了一头狮子，先是琴姐被咬断了胳膊，她老公冲上去救她，直接被咬中了脖子。”姜戚将浑身颤抖的卓棋涵搂在怀里，眼神呆滞，“文乐掩护我们逃跑……”
　　孙贤和曹伟沉默地坐在旁边，中年妇女杨素琴躺在地上，疼得冷汗直流。
　　“许晨安什么情况知道吗？”吕涵一看见女生坐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警惕地盯着他们。
　　“不太清楚，应该也是遇到怪物了。”姜戚指了指腿，“她受伤了，我们想帮她简单处理，被拒绝了。”
　　郁羲看向独自坐在角落里的人。
　　“想去看看？”裴明修问。
　　“我又不认识她。”郁羲低下头，认真帮对方的手缠纱布，“你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吗？”
　　“没有。”裴明修垂眸看着那双手。
　　“那就好。”郁羲松了口气，“幸亏抢到了急救课的名额，要不然我还真不会处理伤口。”
　　“没关系，不会我可以教你。”裴明修将手举到与眼睛平行的地方，“包得很漂亮。”
　　“又不是包粽子，还能有漂亮和不漂亮的区别？”郁羲又瞥了一眼远方，压低了声音，“虽然有点不太好，但是我还是想问问……”
　　“可以。”裴明修打断他，“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不排斥这种行为？”郁羲问。
　　“最近推出了类似于ATM机的自助资金交易亭，你应该也在滨海见过。”裴明修没有明确表示。
　　郁羲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基地是默许的？可吕涵一说基地也在严查。”
　　“基地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裴明修说道，“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正直。”
　　“你很好，基地好不好不关我的事情。”郁羲认真地看着他，“肖珏也和我说过基地不安全，我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乱，但我清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险恶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如果你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裴明修语气温柔。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因为肖珏还是因为红绳？”郁羲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紧张，似乎也在期盼这个答案，“还有之前在雾林湾提到的那个人，你说是他让你关照我，可我压根不认识他。”
　　“是田琛找的他。”裴明修说道，“你不愿意去帝都，田琛和郁舒又没有办法安排滨海的事情，就通过他找上了我。”
　　“那第一次见面你为什么又说是肖珏找的你？”郁羲信了一半。
　　“他确实找我了，在你和他过了那个副本之后。”裴明修解释。
　　“他们一南一北怎么会都去找你？”郁羲还是不信。
　　“那你和郁舒一个在东一个在北为什么都会说我有点帅气？”裴明修反问。
　　“……”郁羲语塞，选择了闭嘴。
　　裴明修揉了揉他的发丝，“你休息，我去那边看看。”
　　郁羲正要开口，又听见对方说了一句话。
　　“光与暗不相逢。有些事情太脏了，我还是不太想让你知道。”
　　光与暗不相逢，星与野相映生辉。
　　群星璀璨，古墙壮阔，芳草流光。
　　高大挺拔的身影不疾不徐而来，深黑色的头发潇洒摇曳，闪着星光。
　　“给你。”
　　气质优雅矜贵的男人单膝跪地，深邃的眼眸比他背后的星河更加耀眼。
　　郁羲想起一部纪录片，透过小小的屏幕，他窥见恒星的起源，宇宙大爆炸产生的星云，经历几十亿年生与死的宇宙循环，才堪堪有一粒尘埃落在蔚蓝色的星球上。
　　星云是什么颜色的？纪录片将其渲染为漂亮的彩色，以玫瑰和薰衣草的颜色为主，整体呈现出文字无法描述的瑰丽。
　　但是宇宙的事情又岂是尘埃中的尘埃能说得准的？于是郁羲就自娱自乐地将其定为黑色，是他喜欢的颜色。
　　也是他现在的搭档兼领导手里那个道具的颜色。
　　“莫比乌斯环。”郁羲接过来仔细研究，“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它本身就是特别的，所以才会觉得没什么特别的。”裴明修顺势在郁羲身边坐下。
　　吕涵一探头探脑，想插话又不敢插话，最后还是看到大佬给了她一个眼神，才终于开口。
　　“这个我听说过，我朋友的朋友买过。”吕涵一指着圆环。
　　“这个怎么用？”郁羲问。
　　“怎么用我不知道。”吕涵一挠挠头，“但据说可以时间静止。”
　　“！”郁羲连忙把圆环塞进裴明修手里，“给你，你那比较安全。”
　　“不仅仅是时间静止，还可以回溯。”孙贤等人离得不远，自然也都看见了。
　　“这个的售价是百万级别。”姜戚羡慕地说道，“属于试误一类的道具，在同一个时间节点可以无限次回溯，我记得好像是回溯五分钟，但在生死关头，五分钟绰绰有余。”
　　“那这个价格有点低了吧。”郁羲皱眉。
　　“一次性的。”吕涵一解释，“作用越大的道具，使用次数越少。”
　　“原来是这样。”郁羲点点头，看向裴明修，表情有点纠结。
　　“会用。”裴明修说道。
　　郁羲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对这个副本有什么想法？”孙贤问的是“你们”，视线却只放在裴明修身上。
　　但是后者一个余光都没给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身边人的侧脸上。
　　还是郁羲扭头看过去，裴明修才移开视线看向孙贤。
　　“抓一只解剖。”
　　吕涵一瞬间觉得大佬的背后好像有金光，刺得她眼睛疼。
　　“你疯了吗？那可是副本怪物！解剖了他你就不怕副本解剖了你？”曹伟嗓音尖锐。
　　孙贤也是难以置信，他至今分不清这两位到底谁是主线谁是副线，也不确定他们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
　　“它自己死了，关我什么事？”裴明修语气依旧平淡。
　　孙贤一愣，和曹伟对视一眼。
　　“你是指让两只自相残杀？”姜戚也想到了这点，“但是副本怪物刷新率不高，我们一整天不过遇到三只。”
　　“根据今天记录的路线来看，三只怪物的刷新地点也都相距甚远。”孙贤将口袋里的本子递过去。
　　已经死亡的女大学生留下的粉色小本子从吕涵一手里传过来，裴明修就着郁羲的手一起看。
　　“我觉得这个副本不会是让我们穿过迷宫。”郁羲的手指在简易的路线图上划拉了一个大圈，“今天一天走完十分之一的可能性都很低。”
　　“而且重复的路线走得也很多，到草坪的一来一回就浪费了很长时间。”吕涵一揪了一根草叼在嘴里，“但是草坪上也什么都没有，那线索就应该在羽毛还有怪物身上。这个羽毛到底是什么的毛？”
　　“实在认不出来，每一根都长得不一样，它们是不是出自同一种动物我们都不得而知。”孙贤从身后掏出扎成一捆的羽毛。
　　“怎么捆得那么像毽子。”吕涵一歪了歪头，“我在学校手工社做过毽子，用鸡毛和塑料袋做了两种。”
　　“鸡毛？”孙贤抽出一根羽毛，“这是鸡毛吗？”
　　“如果真是鸡毛，那么那只鸡应该就在迷宫里，像我们遇到的怪物一样。”姜戚也拔出几根，分给其他人看，“但是这些毛肯定是故意放在拐角处的。”
　　“说到怪物，我想起来一开始出现的牛头人。许晨安要么是记错了要么是故意误导，我们见到的狮子是完整的狮子，而不是狮头人。”孙贤拨弄着羽毛。
　　“裴哥，你见到的狼是……”郁羲问道，却没有听到身边人的回复。
　　“他好像睡着了。”吕涵一竖起一根手指，“他昨晚一晚上都没睡。”
　　于是郁羲不再说话不再动，尽量不吵醒伏在他肩膀上的人。
　　其他人也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讨论到半夜。
　　“我先回去啦。”吕涵一用夸张的口型和郁羲交流，“你要是累了就把他推醒，回屋子里睡。”
　　“好。”郁羲也用口型回复，顺便露出一个笑容，“晚安。”
　　送走了吕涵一，郁羲无所事事地数了会儿星星，再根据月亮的轨迹复习了四个方向，然后才微微侧头，看向抵在他肩膀上的那张脸。
　　细碎的刘海遮住了眼睛，郁羲只能看见高挺的鼻梁，以及小部分透着淡淡红色的嘴唇。
　　“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郁羲伸手撩拨了一下对方的刘海，看见微微凸起的眉骨，他喃喃自语，“秀色可餐？那个面包干确实不错，可惜买不到。”
　　他收回手，重新看向天空。
　　“帝都……
　　“好像去帝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望舒就是那种性格不是吗，她根本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而且，我现在又不是一个人了，不能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对我那么好，还救了我那么多次。
　　“那就去吧，回去问问韩延愿不愿意一起去。
　　“但是CoCo和夏洛克怎么办，要联系那两个女生吗？
　　“开车去帝都要多久？我记得他们说高铁要三四个小时，开车不会得十几个小时吧？”
　　脚下的草坪发出轻沙沙的声音，仿佛是习习晚风吹落了什么东西，纷纷扬扬砸在柔软的嫩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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