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

　　云裳这般想着，也不怪四爷在历史上独宠年福晋，若是她是男子，这般病弱美人在她面前，她也是会心生爱怜的。
　　“你身子这般弱，何须大老远过来请安”对于年氏，德妃并不太喜欢这般的女子，似乎之前雅如也提过，康熙将年福晋指婚给四爷时，德妃娘娘是不太乐意的。
　　可很明显，康熙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回娘娘的话，有四福晋的悉心照顾，妾的身子已经大好了，今日入宫，便想着向娘娘请安”年福晋声音轻柔。
　　“如此便好”德妃点点头，不再同她说话，又转头瞧着弘明，道“弘明长高了些，走近些让太太瞧瞧”
　　“侧福晋”年氏身边的小丫头低着头悄咪咪走进来“换一个手炉吧”
　　年福晋也没想到这丫头这般没眼力见，一张娇丽的脸霎时间染上了一层红晕。
　　德妃沉着脸道“这丫头也是念着主子的，你这身子哪怕是好了，也是需要多多保养的，如今还是冷，若是着了风寒可怎么好？”
　　年福晋立马接过手炉，声音细若蚊蝇“你先下去吧。”
　　“是”得了年福晋允准，小丫头这才退下去。
　　“哈哈”姲姲坐在地上突然笑起来“太太，您看，我搭的房子最高”
　　“我就说姲姲最聪明了”德妃娘娘的脸又开始笑起来。
　　“额娘看”姲姲指着自己搭的房子，云裳扶着额很是无奈，一时觉得孩子太过开朗也不好。
　　“四伯母您看”姲姲又转过身去问雅如。
　　雅如立刻转换成一副慈母面容，就差拍掌叫好了。
　　“十四婶母您看”
　　意宁立时便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称好。
　　姲姲得到在场众人的夸奖，终于又心满意足地坐在地上重回自己的小世界。
　　“这孩子……”雅如视线落在姲姲身上片刻也分不开。
　　“姲姲和暾儿……”德妃娘娘对云裳说“这段时间就把他们留在我宫里住一段时间吧，我瞧着姲姲和暾儿也要开心一些”
　　“额娘”云裳知道德妃娘娘的良苦用心，皇父待胤祥终究是心有芥蒂，德妃娘娘在宫中圣宠不衰，把两个孩子留在永和宫中陪伴，也是能缓和他们之间父子关系的“若是额娘不嫌弃姲姲和暾儿聒噪，那就把这两个孩儿留在这里陪着额娘，正巧十三爷和儿臣也能得个清净”
　　“太太”姲姲起身走到德妃面前，摆着小手“姲姲不烦，姲姲最好了”
　　“瞧瞧”德妃笑得合不拢嘴，又说“姲姲说她最好了”
　　云裳在永和宫中陪着德妃叙话许久，实在是闷得慌，便说这去御花园里散散步。
　　因着弘历和弘昼两个孩子需要人看着，雅如便走不开，意宁便拉着年福晋同云裳一同去走走。
　　三个人刚刚迈出永和宫门，意宁便笑着道“瞧着姲姲这机灵劲儿，若是她在永和宫陪着额娘，额娘也开怀些”
　　“若是姲姲在这里小住，我得去安排让人去给她拿小老虎娃娃过来”云裳接着道“她若是没小老虎，晚上睡不着觉”
　　“年福晋，瞧着四爷待你极好，向来不久后也会有好消息了吧”意宁笑着道。
　　年福晋闻言，纤纤玉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倒是想着呐，若是能如十三福晋那般便是上天垂怜了”
　　见云裳出神，年福晋又说“我瞧着姲姲倒是可爱，有这么个贴心的小棉袄，十三福晋的日子也添了好多乐趣”
　　“姲姲性子活泼，倒是满满恬静一些”云裳轻叹一声“各有各的好处”女孩子本就没必要长成一副模样，若是自己喜欢，也可以长成一棵大树。
　　只是她觉得，女子在这个时代，所面对的总是要比男子残酷许多。
　　至于姲姲和满满，那边让她们在出阁前自由一些，让她们只做自己，而不是哪家大人的福晋。
　　“你们再走走吧”意宁停下脚步“我去瞧瞧八嫂”
　　“八嫂怎么了？”云裳偏头问。
　　“八哥的病又重了些，八嫂这几日郁郁寡欢，估计是在已故良妃娘娘的寝宫中，我去寻她”
　　“我同你一起去吧”云裳道
　　“你这身子骨还不是别去了，若是冲撞了什么，对身子不好”意宁提醒她“我去去就回，你若是累了就歇歇罢”
　　“知道了”云裳哭笑不得“现在真是年纪越大越啰嗦了”
　　“你再说我便生气了”云裳拧着眉，没好气道“我先走了”
　　说罢，转身扶着贴身丫鬟的手便往外走。
　　“咱们再走走？”年福晋笑着道。
　　“行”云裳点点头。
　　冬来百花杀尽，独红梅傲立枝头，云裳同年福晋沿着小径一路走去御花园。
　　“我瞧着姲姲实在可爱，若是他日来四爷府，十三福晋倒可以让姲姲多来我房里走动走动”年福晋随意折一枝红梅，放在手中把玩。
　　“姲姲还小”云裳解释道“我和十三爷还是希望她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言下之意便是，这她说了不算，姲姲若是喜欢你，自然会念叨着去找你。
　　云裳对眼前的年福晋，总是淡淡的，或许是因为因着她，雅如脸上的笑容总是淡淡的，每每与她独处时总是有难以掩饰的心酸。
　　“十三福晋似乎不太喜欢我”年福晋停下脚步，她能感觉到，四福晋待她总是淡淡的，礼数周全，做到了所有嫡福晋应当做的，连四爷赞不绝口的十三福晋也是如此，客气疏离的。
　　四福晋待她总不如李侧福晋和钮祜禄格格以及耿格格亲厚。
　　云裳静静地凝着她，喜欢或是讨厌从来不是见一面就能决定的。
　　她和年福晋不过一面之缘，实在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
　　“福晋何必在意自己是否合他人心意呢？”云裳笑了笑，考虑这些心思总是会心累的。
　　历史上的年妃……大抵也是因为思虑过重又接连丧子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若云裳此刻依旧是那个从不考虑别人的谢与还，只怕她会说“我和你很熟吗？何谈喜欢？”
　　可她现在似乎要比之前柔和许多，如今面对着年福晋这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她想了半天，从嘴里憋出一句话“喜欢与否全在他人，万事无愧于心便好。”
　　估计她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多年养成的行为模式怎么会轻易改变呢？
　　“十三福晋倒是豁达”年福晋抿嘴一笑“若是我能如福晋一般，多少烦心事也没有了”
　　呃……感觉这句话像是在骂她。
　　“去年九月时，我怀过一个孩子”年福晋神情愈发苦涩“大概是和福晋先后有喜讯，只是我没有福晋这般有福气，孩子快满三月时我生了一场大病，孩子也没了”
　　“刚刚在娘娘宫中看着一屋子的孩子，心里很是羡慕”年福晋道“我当时便是在想，男孩女孩都无所谓，只要健康长大就好。”
　　“可是我若是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便不会在有孕时，心心念念的想着若是能一举得男为四爷再添上一位阿哥便好了。”
　　云裳：……
　　“我二哥”年福晋接着说“四爷最近屡屡责骂他，我便想着，若是能有一个小阿哥，想必四爷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为二哥留一些脸面。”
　　也是在这时，云裳恬淡的眼眸总算是有了些波澜，向来年福晋也是一个背负着家族使命的可怜女子吧，只是即便事事周全，也阻止不了年羹尧多行不义必自毙的作死路。
　　“福晋且放宽心吧”云裳道“今日是除夕，过了今日便是新年新气象，往事烦忧尽可抛去，其他的只管向前看。”
　　或许是因为胤祥这些年的遭遇，若是她再不坚韧一些，只怕是她和胤祥只能关上府门抱头痛哭了。
　　无论如何总是要向前看的，毕竟人生也只有这么一次，颓丧着是过，欢喜着也是过。
　　“福晋倒是看得开”年福晋脸上难得露出笑容“不过这番话也是在理的。”
　　有时她去四福晋房里请安，也常常听福晋同李福晋提起十三福晋，又瞧着姲姲和暾儿生得白嫩可爱，一个性子欢脱、一个乖巧懂事，便时常想见一见十三福晋这位妙人，如今同她在御花园里叙话，心中郁结消散许多。
　　或许是想着十三爷的际遇，云裳这一番话也有一些可信度。
　　大概十三爷待她如珠如宝，一双漂亮的杏眸在被岁月淘洗之后依旧澄澈清亮，她这般想着，若是这一辈子能得到夫君的无条件的爱护，也算是圆满。
　　两人行至湖心亭，也就顺势坐在亭中，云裳是走得累了，连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缓了好一阵才平和下来。
　　雪已经停了许久，四周一片寂静，仿若能听见雪花融化的滴落在枯芽的声音。
　　她总会是喜欢倚在窗前看雪景，她是南方人，往上数三代也未曾离开杭州，鲜少看见这般盛大宁静、漫天飞舞的飘雪。
　　胤祥若是无事便会为她煮一盏茶，与她下一盘棋，亦或是陪着她看一些书生千金的话本子，总之两个人在一处，怎样都是可以的。
　　紫禁城
　　这个曾经在课本上见到的地方，这个承载着华夏数百年荣辱兴衰的地方，这个幼时无比神往的地方，却在此刻给予她无比压抑窒息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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