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即视

　　立冬之后天气就越发地冷了。何勉去提车的那个周六倒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天空一蓝如洗，空气透着一股阳光晒过的清新味道。

　　顾堇堇坐地铁去了车行，她个子生得小巧，平常是会穿一些鞋跟厚一些的鞋子，显得更高挑一些，本来今天她还打算穿高跟短靴的，因为何勉说让她穿方便活动的衣服，才给换了下来。

　　两人汇合后，何勉把准备的红丝带递给她一根，各自绑了一根到后视镜上。之后何勉示意她上车，顾堇堇便摆手，在一旁举着手机帮他拍摄，何勉便也没再坚持，只是让她回头把视频剪好再发给他。

　　办好手续离开车行，何勉便驾驶着车子直奔郊外。顾堇堇一开始还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等发觉他把车停在一处偏僻小路，让她下来练车的时候，手飞快地摆动着表示拒绝。

　　“我很久不开了，技术不好。”顾堇堇说，“万一刮蹭了就麻烦了，这可是新车呢。”

　　何勉好整以暇道：“不开这个练，那你是想开那辆轿跑，还是我才买的超跑？”

　　顾堇堇当即改口：“那还是就这辆吧。”

　　何勉扬了扬眉，示意她上车，自己转身去了副驾。

　　何教练很快就进入了自己的角色，在顾堇堇上车以后，清清嗓子，不紧不慢地问她说：“驾校里教的，上车第一步是做什么？”

　　这一点顾堇堇还是知道的，转身拉开了安全带扣好，但是下一步她就开始迷茫了，因为她在驾校里学的是手动挡的车，但这辆车却是自动档的，她按了一下按钮，并没能把车给启动，更别说下一步了。

　　何勉便笑：“要踩着刹车按，笨蛋。”

　　顾堇堇瘪瘪嘴，轻轻噢了一声，照着他说的去做。启动车子之后，她又紧接着看向何勉，用表情问询他下一步，何勉便不疾不徐地跟她讲解。

　　“每次出发前都要观察车况还有周围环境。”何勉说，“你看看现在有没有异样？”

　　周围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影，也没有车影，顾堇堇环视一周后便说：“没有了。”

　　何勉啧啧一声，伸手敲了敲旁边的后视镜：“你连后视镜都没打开，这样是没办法上路观察后车的。”

　　还没开始开，就已经出了两个错，顾堇堇便开始感觉紧张，而新手越是紧张，越是容易出错，在练习倒车的时候，她不小心踩了下油门，车子差点失控撞到路边的树，好在何勉及时出声，发出指令，帮她稳住了车子。

　　“收脚！”何勉沉声说，“踩右侧踏板，踩死！”

　　顾堇堇的心完全慌掉了，只知道对方怎么说，自己怎么做，一脚刹车猛踩下去的时候，两个人因为顿挫身体都猛地往前冲了一段，那种感觉让人十分眩晕不适。

　　何勉抓着把手，神色严厉地跟她说：“新手一慌就容易搞错刹车和油门，发觉自己失控之后，一定判断好情况，再进行深踩。”

　　顾堇堇点头表示知道，心思还没从刚才那个意外里完全抽离，紧张又慌乱，何勉已经调侃起了她。

　　“你的驾考到底是怎么过的？”何勉说，“还好是跟我练，放你自己出去，翎市肯定要多一马路杀手。”

　　顾堇堇替自己据理力争道：“在驾校就是学科目，跟实操又不一样。我知道自己技术不好，所以没有随便开上路，这不是在练了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小脸也垮了下来，被他说得有一点心虚，也有一点负气。

　　“不许找借口。”何勉颇有些强势地接过了话，“重新再来，今天给你布置的任务练不好不许回家！”

　　顾堇堇闻言撅着嘴打眼角扫了他一眼，又默默地把眼神给收了回去，带着点幽怨的生动小表情让何勉差点破功笑出来，硬是掩唇咳了两声才给咽回去。

　　“在你练好之前，别指望我在这方面对你多体贴。”何勉说，“严师才能出高徒。”

　　顾堇堇当然也知道，事关安全马虎不得，而且比起她学车时遇到的那个动不动就骂骂咧咧的驾校教练，何勉显然细致地多。

　　她稳了稳心神，让自己重新集中精力：“我也不需要体贴，反正我肯定是会练好，让你这个教练无可挑剔的。”

　　“光有志气可不行，得把技术提上来。”何勉说，“除了注意事项，我也会教你点小技巧，用心记下，慢慢熟练，开车就不会有大问题了。”

　　顾堇堇用力地点点头，在何勉的监督指导下在郊外练了一个小时车，丢掉的技能已经开始重新熟悉起来。

　　回程还是何勉开的，他倒没有勉强她在这个时候去挑战市内复杂的路况，本也就是打算循序渐进地来的。

　　回到市内基本也到了吃饭的时间，顾堇堇便分享了个位置给何勉，还欠着他一顿饭，她可不想再耽搁很久。

　　药膳坊是在一个小巷子里，何勉停车的时候还意外了一下：“你还能知道这么偏的地方的？”

　　“上次陆兄带我来过。”顾堇堇说。

　　何勉打开安全带的动作停住，转头看着她，微微眯起了眼，薄唇挂上了一丝没有温度的笑。

　　虽然他是在笑着，可顾堇堇竟莫名觉得，他这笑比他冷脸的样子攻击性更强一些。

　　顾堇堇被他充满审视的目光盯地有些不自在，但一想她和陆时清之间坦坦荡荡，便也没有什么可心虚的，扬了扬下巴，声音不无娇俏：“为什么这么看我？”

　　“你还挺会叫人的么。”何勉扯了扯嘴角，“以前还喊陆医生，现在说起陆时清都是叫陆兄了。”

　　“我们是朋友，喊陆兄又怎么了？”顾堇堇不以为意。

　　“那怎么没听你像以前还是朋友一样时喊我学长？”何勉的眼睛里多了些异样的神采，“嗯？堇堇学妹？”

　　他微微上扬的语调带着些许的调侃，亲昵而暧昧的称谓勾得顾堇堇也跟着心跳也扬了一下。

　　一向伶俐的人突然没了话，何勉却舒展地笑了起来。

　　“不过，不喊学长也很好。我和你，是不可能再当朋友的。”何勉说，“我不甘心过没你的生活。”

　　不甘心么……顾堇堇默默咀嚼着这句话。

　　曾经她那样别扭地把委屈憋在心里，大概也是不甘心就那样和他分开吧。但生活总有无法预料，不是甘心或者不甘心，就可以完全支配的。更重要的是，相信自己，理解对方，互相包容。

　　顾堇堇于是向着何勉浅浅地笑了笑：“不说这些了，先吃饭吧，何勉学长。”

　　何勉听到这个称呼明显地怔了一下，在看到她眼底的笑意时，心思一转便明白了，这是在回应他的调侃。

　　很久没有听过她这么喊自己，旧时校园里简单纯粹的爱恋又好像回到了眼前，在晴空之下生暖。

　　他忽然起了点贪心，并不想这一天就这样结束，所以在吃过饭后又履行了之前没有做完的事，到商城里把另外一只毛茸兔的挂件从娃娃机里抓了出来。

　　成功拿到战利品的时候，何勉看着顾堇堇的笑脸，欣喜之余，也有点犯起了难——比起什么名包奢品，她似乎更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儿，平时也就算了，遇到节日之类的，让他送这种东西，说实在的，他会觉得拿不出手。

　　何勉没打算自己空想，把顾堇堇剪的提车视频高调发布在朋友圈，借着小聚的名义集了个智囊团。

　　沈觉明到何勉家的时候，脸上都是诧异：“你怎么想起来买这车了？”

　　陆嘉泽一脸老神在在的表情，从朋友圈里找出顾堇堇之前发的那条动态给沈觉明看。沈觉明瞅了一眼，算是了悟了：“我说呢，原来是情侣款。”

　　何勉扬了扬眉，对于沈觉明的这种说法看起来十分满意，转头还朝陆时清去了个挑衅的眼神，陆时清只是神色淡淡地喝了口茶。

　　见他这样不为所动，何勉便问陆时清说：“你和那位萧小姐，情况怎么样？”

　　“多个朋友罢了。”陆时清说。

　　萧潇性格外向，倒也很好相处，只是她自在惯了，出去玩的也比较频繁，不像陆时清要做研究，要坐诊，有时还会在医院加班，没有太多时间见面，也就没什么下文，成了朋友圈的点赞之交。

　　何勉语气幽幽：“你异性朋友还挺多么。”

　　这话不可谓没有火药味，陆时清自然知道，他是因为顾堇堇而介意，但自己和顾堇堇早也说开了就像朋友一样相处，何勉跟防贼似的防着他不说，还自作主张地给他介绍女孩子，这样的话在陆时清看来是没有立场讲的。

　　是以陆时清淡淡地回了一句：“和你这个有着青梅竹马的人，自然是不能比。”

　　霍誉舟才刚一脚踏进门，听到这句眼睛就危险地眯了起来：“你们在背着我聊我未婚妻什么的？”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修罗场的味道，有霍誉舟参与其中，陆嘉泽就不像刚才那么低调了，兴致勃勃地磕着瓜子起哄：“打起来，打起来！”

　　话音刚落，一个抱枕就从何勉手里脱出，朝着他脸上招呼了过去，陆嘉泽当然不可能白挨，反手抄起就往何勉身上砸，霍誉舟和陆时清很快也加入战局，沈觉明这个老大哥自觉地打开摄像头，当起了激情解说。

　　一番混战过后，几个大男人都是衣服凌乱、气喘吁吁，不过男人的友情就是这样的，打闹过一通也就好了。

　　晚上何勉给他们开了瓶好酒，借着气氛正好，何勉清了清嗓说：“我有一个朋友，最近追女生遇到了一个问题，你们也帮他分析分析。”

　　几道视线一下子聚集在何勉身上，眼神里都是戏谑——喜闻乐见的朋友就是本人系列来了。

　　秉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陆嘉泽呵呵一笑：“说来听听。”

　　何勉便问起了之前的疑惑：“你说是不是很奇怪，礼物贵重不应该是更能体现心意么，怎么她收了却不高兴？”

　　在场的只有沈觉明结了婚，是个修成正果的过来人，闻言啧了一声说：“送礼物光看价格就没意思了，照你这么说，你……”

　　他才刚说了一个你字，收到何勉的眼神，又立马改了口：“照这么说，你那朋友是不是还会嫌女朋友送的东西便宜？”

　　何勉仔细想想，摇了摇头，那倒是没有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沈觉明侃侃其谈说，“他不觉得礼轻，一来是他不用在意价格，二来是人家准备得用心，一看就知道是情意满满的。你那朋友肯定是进了奢侈品店也不知道挑，问店员哪个是新款，买了就打包送人，那人家收了能喜欢才怪吧。”

　　陆嘉泽听完连说有理：“不愧是明哥，阅历放在这儿，有生活经验。”

　　沈觉明被他说得老脸一红，到底没好意思说，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干过这种事，结果送老婆的鞋子是她平时根本穿不上的颜色，只能压箱底，每次翻出来都会被吐槽一遍。

　　被他说中的何勉于是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轻咳一声说：“是这样的，我会转告那位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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