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道漂移

作者:是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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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9 章



      养老院的设施完备,室内运动场很大,估计是因为中午,刚到羽毛球场没什么人。

      不知那次爬山是真把大姥姥伤到了还是本就有旧伤,这会儿大姥姥彻底坐在轮椅上了。三姥姥推着她进来,后头还有一些人在。

      齐美裳的装备添置得齐全,买了一套网球服饰,就连拍子,昭岁留意到,这和大霜的专业拍就是一个品牌的。

      别家地儿的羽毛球场,自然还是打羽毛球,就是别的东西都是网球的。

      齐美裳不太自在:“不好吧?”

      映年正想说呢,三姥姥抢在前头:“有什么不好?我也能打。”

      咚咚学网球那会儿,接送都是三姥姥,她属于远观着会了,拿着拍子挥了几下,动作还是达不到标准的范畴。

      半吊子映年和半吊子齐美裳纠正她,拿着拍她怎么转体发力。

      昭岁坐在大姥姥旁边剥桔子。大姥姥不能吃含糖这么高的,她就自己吃。

      没练几招,三姥姥就急吼吼地要开打。

      渐渐地,过来的老人多起来,不是运动,只是围观。

      “为什么?”昭岁询问。

      “活动活动总归是好的。”大姥姥回。

      三姥姥退下来,让新的老人接替,和齐美裳继续打。她从大姥姥的轮椅侧面把水瓶拿出来,说的是:“来访登记没看过吗?没几个人来。”

      昭岁转头看向大姥姥,对方等着三姥姥不说话。

      这一下午给齐美裳玩出成就感了,比网球轻,比教练菜,场地装有空调,掌声的情绪价值也给到了。她中途休息一阵,就由映年和昭岁轮番顶上,对战上场的老人们。

      临到晚饭离开前,有人挽留她们吃饭,齐美裳拒绝了。她把球拍留给了三姥姥,包里又带了新买的衣物给大姥姥,去两人的房间收拾了一遍。

      大姥姥:“你不要活得和我一样。”

      齐美裳转头看她,没忍住:“你活得很差吗?养老院是虐待你还是什么,映年主动说要来的,我们一块来探望你,还板着脸,到底在念什么?”

      大姥姥:“你带映年的时间,还没我长吧?”

      齐美裳一下哑口了,就连躺着的映年也坐了起来。二十二年这样算下来,七年在大姥姥家,五年和齐美裳生活,往后的十年就随祁孝逑安家,分界划定的确是齐美裳最短。

      三姥姥受不了她这样:“又不是现在就死了,后头还活不活啊?”

      这场雨持续到晚上还没停,淅淅沥沥地,地下车库都被踩得一层水。

      祁孝逑换班早,买了菜回来备好,这会儿见她们回来,起锅开始炒菜了。

      吃饭时,齐美裳想看比赛,就把茶几清出来,一家人坐着矮凳在电视前吃饭。

      “大霜是不是要打比赛了?”齐美裳问。

      昭岁瞟一眼祁孝逑,见他神色如常,她说:“不知道,好像没有吧?她要去看比赛是真的。”

      “有来鹊市的比赛没?”齐美裳对这运动很上头,转头对祁孝逑说,“哪天咱俩也去看看?”

      “可以。”

      “我以前看过大霜的场儿,那会儿是送的票,还不知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球赛,饭要见底了。

      祁孝逑拿着电饭煲内胆出来,抱着给四个碗分别匀了一勺,把饭舀空了。吃完饭,昭岁和映年进屋去了,祁孝逑收碗进厨房洗碗,齐美裳到生活阳台去洗拖把。

      阳台连着厨房很近,两边水哗哗在流着。

      “打这么久,你胳膊酸不酸?”

      “还行,医生让锻炼呢。”

      “她不去怎么办?”

      “你不是说她很想去吗?”

      “……她之前就要考那。”

      “算了,就这样吧。”

      齐美裳把拖把刷干净,沥干水,把客厅拖到一半,放在沙发倚着,去厨房门口。

      “沈烟要回来了。”这是个肯定句。

      “对。”

      “还是要招待她的。”

      “不用,她有她的生活圈子。”

      “没什么好尴尬的。”

      “真不是尴尬,”祁孝逑把碗架拉开,一叠一叠地竖放进盘子,“我晚上问一下她吧,赏脸不。”

      于是齐美裳又走回客厅,继续拖地,再靠近厨房时,祁孝逑正在擦抽油烟机。

      “映年和沈烟联系多吗?”齐美裳问。

      祁孝逑没转头,擦完抽油烟机正在清洗抹布:“前阵子收到的那滑板,估计以歌买的吧。”

      “……我都没给她买什么。”

      “她和昭岁又不是一个性子。”

      “感觉错过她好多年。”

      “……和我也不见得多亲。”

      “那和谁亲?”齐美裳默了一会儿,“沈烟吗?”

      愧疚感和羡意旗鼓相当,齐美裳为自己的情绪感到不安,又控制不住,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多一个人爱她不见得是坏事。”

      “和沈烟关系更像是朋友吧,沈烟的性格和她有点像。”

      “沈烟父母住哪?”

      “啊?”

      “她有姊妹兄弟吗?”

      “有哥哥有妹妹,父母单独住的,每个月去聚一次。”

      “老人家身体好吗,请人照顾没?”

      “我不知道。”

      “嗯?”

      “虽说每个月聚一次,但沈烟基本不去,沈烟去的时候也没拉我去……以歌偶尔跑一趟。”

      “她们家庭矛盾吗?”

      “不是,她觉得跑一趟麻烦,小区那边不方便停车。”

      齐美裳听着,骤然笑出来。

      “沈以歌回来吗?”齐美裳又问。

      “要,参加节目。”

      “什么节目?”

      “一个乐队的,录制地点不在鹊市。”

      “我们能去看吗?”

      “太吵了摇滚。”

      “我想去看。”

      “真的很吵,耳朵痛。”

      “我想去看。”

      “……那就去吧。”

      雨淅淅沥沥的还在下。

      _

      以歌和真珂先落地,五筒来接的人,直奔理发店。

      头发颜色染上了各种紫调,心里舒坦,一块去吃火锅,仙儿也来了。

      “哇,天。”以歌对仙儿的发型惊呆了,拿着摸着她的发梢在打量,“脑袋都小了。”

      真珂扫仙儿一眼,没说话,拿着菜单在点菜。

      五筒是团队里会搞人际关系的,仙儿和以歌的争吵,并没有影响她对彼此的关系。除了性格,更多是她加入有新的乐队,和现任老公一起。她的乐队也在这次综艺录制的邀请名单中。

      “你们住哪?”仙儿在鹊市没有居所,在想她们定一个酒店。

      “我家。”真珂说。

      “我……”仙儿看向以歌,以歌又看向真珂。

      真珂不说话。

      “住我家也行。”五筒说,“哎,你要不来我这吧,咱俩pk她俩,我带着那吉他手感觉充不进决赛。”

      “就你老公花架子能过初赛就算好的了。”以歌说。

      仙儿说:“我颜值还不够。”

      五筒乐队是新组的,只能用普通来形容,就五筒比较有履历能耐,能选上基本可以推测为颜值赛道助力。不说别的,个顶个符合大众审美。

      话题过去,也没提仙儿夜宿在哪了。

      “我们四个也就吃火锅能凑一桌了。”五筒只叹一声气。

      “能坐一桌都不容易。”真珂语气冷冷的。

      这话要是以歌说可能还好,真珂说的攻击性就更强了。

      仙儿讪讪笑:“是,还好你们宽宏大量。”

      “暂时合作而已,”真珂说,“为了莉亚。”

      仙儿愣住:“不是粉头发?”

      真珂说:“不是了,莉亚要来。”

      莉亚是新加入的贝斯手,仙儿听过现场的录制,当时判断是莉亚的水准不比五筒好,但进步神速,从第一首歌到最新一首已经完全超越了。她就带着与生俱来的爆炸头,能够爆两个卷,还是蓬松,在外部形象中和明艳的前贝斯五筒不同,眼神质朴,皮肤粗糙,身材臃肿,年纪快要四十了吧。

      五筒在以歌那听说过,话又到仙儿的耳朵里:“是个家庭主妇,加乐队就是凑巧会点临时的,没想到真成了,想挣钱吧。小孩上学挺费钱的。”

      仙儿真没想到莉亚会过来。

      更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

      “也好,”仙儿盯着以歌,咽了一口茶,“也好。”

      以歌有察觉她的视线,道:“我是真想你回来的。”

      仙儿埋头。

      映年是排练室的时候来的,还带着两个跟班:昭岁和黄柠檬。

      不止乐队她们,还有很多乐队的旧友,聚在一块。

      黄柠檬“哇”一声,很是欣喜,自来熟地去和眼熟的乐手招呼。粉头发也在,可完全是喜爱的过去式了,她已经物色了新的对象。

      昭岁有点担心,映年说:“以歌的朋友,可能不靠谱,但很安全。”

      有这些人在,她们就坐在角落,也没什么发挥的机会,主要就是来听歌的。

      昭岁鼓动着映年一起对着节奏在哼,气氛很好。粉头发拿了个两瓶菠萝啤过来,坐在映年身边招呼,把菠萝啤递给两人。

      “不含酒精的。”他说。

      以歌的地儿禁烟酒。映年知道,这人照顾她,就是为了以歌。不过递到面前的拉罐也没拒绝,她拉开拉环递了一个给昭岁,另一个粉头发拉开后递给她了。

      “后头莉亚要过来的。”

      “我知道的。”

      “你真有毅力。”

      “她也没明确拒绝我。”

      粉头发说完,也多留,又起身离开了。

      昭岁喝了两口饮料,凑到映年旁边,八卦:“他喜欢以歌姐啊?”

      “嗯。”

      “我就说怎么让我们拼车。”

      “为什么不直接向以歌示好呢?”

      “可能在你没看见的地方示好了很多次,然后善待以歌姐身边的人,爱屋及乌吧。”昭岁说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黄柠檬开口,你不就带着她一块来了吗?”

      “这关系也太曲折了吧?”

      映年歪头看她,也笑了:“以前纠结的不是你吗?”

      昭岁摆出几个搞怪的表情,拿着拉罐站了起来,朝黄柠檬走去了。

      映年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以歌表演结束绕了一圈,没过来。她看着一会儿,以歌在向她招招手,映年往那边过去。

      以歌起身,绕到映年的背后。

      “咱们乐队新任的经理。”以歌介绍完后,下巴打在映年肩上,悄悄地说,“助理的活儿干不干?”

      映年在掌声中做到以歌的身边。实际上乐队经理的工作从前一直是以歌在做,她们的名气还没到又要聘一人的地步,映年去音乐公司说要给乐队当经理,也就是玩笑话。

      以歌属于没有岗位创造岗位给她。

      “没必要这样的。”映年对她说。

      “唱首歌不?”以歌问着,拉着旁边的真珂,“让真珂带带你。”

      真珂今天在理发店出来,梳了个油头,她脸本就小巧,这会儿画了个很深的眼线,看起来眼睛更大了,左手臂满臂的纹身又是五颜六色的张扬。映年和以歌走得近,自然和真珂打过交道,在以歌介绍之前,映年就听过真珂的名字。

      成绩很好,历届语文作文上就有她的范文,占了好几篇。映年关注到的时候,又注意到真珂绘画也很厉害,每个月学校门口的画都是真珂画的,署名上写着她的名字。现在“可以歌”的专辑美工都是真珂一人包办,词曲创作也占了大半。

      头一次映年见她时,就在以歌的生日会上。对比来玩的朋友们,真珂显得很安静,外表就是刻板印象中的好学生模样,带着个黑框眼镜,竖着妹妹头,肩膀总扛着,也不说话。吃蛋糕的时候,以歌逗弄着抹了她一手指奶油,除此之外没什么别的互动。

      后头改变很大,乐队真珂成了主唱,站在台上歌声能控住全员。有经纪公司想签她培养,拒绝了,就死心塌地跟着乐队在混。

      真珂问她:“想唱什么?”

      映年是真想唱,她也不怯场,哪怕在这些搞音乐的人群中,她说了个歌名。真珂示意五筒,要贝斯没叫仙儿,叫的粉头发,以歌也没登场,鼓手换成了别人。

      这首歌是“可以歌”早期的作品,那会儿以歌还在读高中,暑假在家写的,讲的就是夏天快要热死人了。映年想到这个,更多是昭岁那部猎奇的动漫,脑补中的风扇人是个稚嫩的童音,一直在说:“我扇死你,我扇死你。”

      在这之前,她的回忆总是带着中暑后的眩晕。

      人很难既要还要,映年还是不可避免地享受掌声。她不去想符不符合,只告诉自己这是她应得的。

      回家路上,黄柠檬幸福,拿着刚拍的这种合照在修图,即便这些人名不见经传,她总有种买股的势头。她邀请映年过两天一块去玩剧本杀,映年拒绝了,看向昭岁,昭岁说:“以后开会不要叫我。”

      _

      咚咚的第一条视频发了,果然没什么点赞。就连昭岁随手拍的一个录取通知书,都比咚咚精心准备的视频高。

      比起乐队经理的工作,映年更愁咚咚自媒体的发展。

      映年让她花钱买点平台的推广,咚咚表示已经买了,便宜的不管用,贵的买不起。映年的号粉丝不少,她录了个视频为咚咚宣传,发出去两天掉了二十个粉丝,咚咚的数据也没好上来。

      “很正常啊,你好久没传滑板视频了,发这个广告。”昭岁躺在沙发玩手机,在看科目二的演习视频,“你说能不能漂移过去?实路就能漂移。”

      “滑板也能漂移,还是四个轮呢。”映年刷着列表,想要怎么转发,这一刻突然理解了曾帅在群发烤肉的心情,“我的号只能这样了,咚咚的号可不一样。”

      “慢慢来呗,慌也没用,这才多久。”昭岁不是没愁,而是愁过了,这会儿映年就和她之前一样,“我这次不过,要等到回来才能考了。”

      “又不是多难。”

      “翻过这座山的人才会觉得山小。”

      “你非要扯主客观的问题吗?”

      “你就不能挨着情绪来聊天?”昭岁学她说话,两人对视一眼,出了声气,笑了。

      _

      乐队进入了紧锣密鼓的练习。

      场地就在真珂的别墅,装修刻意做了隔音,设备一套是租来的,每天练习似乎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

      映年不称职,去得不多,总是呆着在那听,也不会提什么建设性意见,和综艺接洽的任务还是以歌在忙。

      仙儿住了两天酒店,还是被以歌要求就在真珂家住着,方便随时练。真珂基本黏着以歌,让仙儿每次找以歌私聊时,都被迫披着真珂的眼神。她更多时候找莉亚讲话。

      莉亚很温柔,可能是客居异乡久了,总带着把“打扰了”当作口头禅。仙儿会的英语不多,没这环境,更多是现学现卖,莉亚却很耐心地照顾她,并且表示可以让仙儿教她中文。

      中英语言互助小组,在乐队成立了。莉亚讲了许多乐队这两年的发展,非常不容易的历程,同时对未来的综艺节目很担心。

      莉亚说:“我辞职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疯了。”

      仙儿觉得自己该去恶补一下外国文化,看看有没有交社保这一出,还是自己太敏感了?

      不管是不是梦想,莉亚比她诚恳多了。

      真珂家父母常年出差,家里长居的就是奶奶,平时是保姆在照顾,莉亚和保姆聊得最投缘。仙儿是没想到,保姆的语言水准这么高。

      备餐是保姆的工作,要是没在练习的时候,莉亚就要主动帮着去洗菜。她手脚利落,在以前的介绍中,是在后厨工作过。

      这会儿,仙儿又觉得自己成了局外人。

      这样想想,仙儿觉得自己太没自觉了,还在给莉亚提议:“不用管快递的事情,会有管家送过来的。”她一直是享受这服务的,连生活上的清洁帮忙都没有。于是,她又加入了厨房的队伍。

      直到有一天,保姆当着两人的面儿,对着仙儿说:“你别在她这学英语,她口音很重的,你学出来没多好。”

      仙儿盯着保姆,又转头看向莉亚。她想起平时莉亚清理果蔬时的模样,总是带着“抠搜”的成分,那会儿一度怀疑是水压的问题。她又想起前阵子出门拿快递,莉亚被人递了传单,问她有没有兴趣来当外教,休息时候她一直在验证那家机构的正伪。

      保姆继续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学还是系统的学更好,你懂我的意思吧?”

      仙儿没回答。也许保姆在她听不懂的句式中,也这样评价过自己。不是口音,是别的,比如从真珂那知道的事情,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这完全是她的臆想。仙儿清楚,真珂是最讨厌保姆这种两面派的,自己就是这样被讨厌的。

      这一刻,仙儿有点庆幸:英语再好,也就是当保姆。她为这份庆幸惭愧,更多的是爽感。

      仙儿又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_

      薛在洲约定的是周日参观,周六她要搬家。映年问她是搬家公司吗?薛在洲说装修省吃俭用,都是自己拿着行李慢慢挪。

      薛在洲说的挪,是真的挪。她家就不在鹊市,父母帮不上忙,大学同学和同事算是城市中的连结了。她租房和新房的距离,就隔着一条街,过一条马路。买了一个露营车,把东西放在里面,推着在街道上来回。

      日用品还好,有些被褥占地方,又不重,费好大劲抽了压缩捆好,才能扎扎实实的放进去。

      映年到租房的地儿时,薛在洲还没回来,有室友在客厅里吃饭。群租房没客厅沙发,餐厅的光是借着厨房的,就连就餐的板凳也只配了两个。那室友坐一个,映年坐一个,面对面的,映年无可避免地扫一眼室友的午餐。一荤一素,菜不是吸引人的,尤其是那坨凉拌的,映年闻着味才能想象是擂椒皮蛋。整个碗碟混搭风,不是一套的,装饭的碗比装菜的更大更深。

      也是因为没窗户,餐厅里的油味散不掉,后头的抽油烟机“吭哧吭哧”地运作着,和筷子敲打瓷碟的声音间隙响。

      薛在洲就是在这住了近一年,在厨房做的沙拉。某个时刻,她也是坐在那里这样吃饭的吧。也不一定,公司难得有清闲的时刻。

      映年抬头去打量厨房,可这无可避免地和室友对上了眼。两人就这样彼此看着,又默契地移开目光,暂留在眼中还有栗色的卷发。

      映年一时间想起薛在洲在群里吐槽过:有个室友完全不打理浴室,她很生气,可是对方总是愿意让她们一块搭伙吃点,又没那么生气了。

      不知道薛在洲有没有在群里吐槽过她,又是什么评语。

      等会儿,薛在洲回来了,拉着露营车进来,从柜子下面扯出来一个换鞋凳,坐着喘气好久。

      “你把水杯给我拿来。”薛在洲说着,告诉了映年水杯在厨房的位置。

      映年去拿,可以数了一下,一共五个杯子,是同系列的,她不确定是房东提供的,还是她们一块买的。像当年一起买鞋一样。

      她接了直饮水,递给薛在洲。

      “还剩多少?”

      “不是叫你明天来?”

      “反正没事。”

      薛在洲大汗淋漓,已经搬了两趟,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水。映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挑在正中午的时候运输。

      “下午我有事。”

      “又加班?”

      薛在洲晃了一眼映年,再去看坐着吃饭的室友,点了点头。

      “不是都收好了吗?我帮你搬过去。”

      “没必要,下班我回来搬就行了。”

      “反正没事。”

      薛在洲就是一包一包打包好的,她离开后,映年在帮着运输下去。这一片群租很多,电梯运力不够,她等了两趟踩下去。

      到门口时,没想到碰到了仙儿。

      仙儿本想逃,可中介在叫她,目的性暴露出来了。

      “别墅不好吗?”

      “我以前也住这。”

      “就一个月练习而已。”

      “寄人篱下啊,”仙儿感觉憋闷了很久,她每天梦想和友情都在打架,“我吃真珂的,睡真珂的,我现在当着你的面儿,讲真珂的坏话,我就不是人。”

      “搬出来就是为了讲她坏话?”

      “对。”仙儿咬牙切齿。

      “我以为你不缺钱了,还住群租房。”

      “你说对了,我这经济条件就不该学她们一起搞乐队,更不该学音乐。”

      仙儿不是鹊市人,这点和薛在洲一样,窝在群租房里谈梦想。

      “这么痛,退了就行了。”

      “我也是为了莉亚。”仙儿说。

      映年看她眼神,仙儿避开了。她拉着的露营车,走出去了。外头的街道临近商圈,用的是方块不平的砖头,上头画着厚厚的斑马线,过马路移动时,会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

      她想起薛在洲说起有房眉飞色舞的样子,又选择这样一个搬运工具,是不是就是在这一片宣布:“我有房了。”

      密码开锁进来,里面是空房,只刷墙铺地,连室内的门都没装,就在玄关口堆了几个包装好的袋子,有些拆开了散落在地上,有些完整着。

      鞋子倒是摆出来了,没鞋架,就放在玄关,映年看见了那双靴子。

      下午时候,映年跑了几趟帮薛在洲搬着,临到最后,室友突然从厨房叫她。

      “怎么?”映年问。

      “她妈寄来的,你一块带走。”室友说。

      厨房角落里,放着一个红色塑料袋,映年掀开来看,是稻壳皮蛋,足足有一个炖锅的大小。

      映年抬头看室友,又看着皮蛋,说:“房东收房她还要自己过来的。”

      室友“噢”一声,说:“是她不喜欢吃,让我们吃的。”

      映年点点头,扛着最后一袋离开了。

      新家的客厅卧室没装修,洗手间却很齐全,各种都备上了,拆封完毕放在该在的位置。映年用拖把拖了一遍地,躺在客厅的地上。躺了一会儿,觉得好热,怎么能不装空调的。

      她玩着手机,去刷宿舍的聊天。好多聊天是没点开的红色语音,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转过文字,翻到能看到记录,一条条刷下来。

      到买房后的消息,薛在洲有在群里发言。

      薛在洲:我妈说要给我递点泡水的甘草。

      二号床:她也挺关心你的。

      薛在洲:她想要我新家地址而已。

      二号床:那你给没?

      薛在洲:给了。

      ……

      映年看完,感觉脸涨涨的,太热了,她那会儿正在螺市旅游,没有插话。薛在洲和两人聊得都很好。

      映年一直维持着分界线的模式,总觉得了解可能需要等值交换,对室友们的情况并不尽然了解,对方虽不避讳,她还是恪守。她知道薛在洲似乎和家里关系一般,没想到程度到这份上。

      与此同时,映年点开免打扰的微信同学群,里头薛在洲经常在群里说话,聊天聊地,和谁都很有话说。

      映年意识到一件事情:能和她玩在一起,不是因为她多独特,是薛在洲够好。不止薛在洲够好,昭岁和咚咚也足足的好,才能忍受她的冷漠和傲慢。

      翻着聊天,这一刻映年却挺轻松。

      还好薛在洲不止她一个朋友,可能自己就在她那占的份额很小,这样让她倍感舒适。

      映年发了消息给薛在洲:我搬完了,在这等你回来,请你吃饭。

      薛在洲回得很快:加班呢,你先走吧。

      映年:我来接你下班。

      薛在洲:你难得这么闲。

      不拒绝她就默许了。映年翻身起来,往外走,开门才发现有个大包裹快递,是床垫。她拉着回了里面,没拆,就放在卧室里。

      两人在公司楼下米线店享用晚餐。

      “你今晚就睡新房?”映年舀了一勺番茄汤,喝了一口,好烫,就挑着米线在吃。

      “床垫到了吧?”

      “到了,没空调啊,这么热。”

      “没事,每天最热的时候就在公司。”

      “你这睡眠不够,身体遭殃。”

      “我觉得忙起来很踏实,加班也很踏实,真金白银的数字汇到我的卡里,安全感才能让我睡着。”

      这样算,薛在洲从实习期到现在,都一年多了。映年没继续下去的公司,薛在洲现在做起来已经如鱼得水了。

      从前小组作业的缺席,也是薛在洲不断面试打工占有了时间。

      “我没想到毕业后我们还能一块吃米线。”映年说。

      “那是多亏你赏脸。”薛在洲叫了一瓶啤酒,拿着杯子倒出来一杯给映年,“你真的很不一样。”

      映年吸了一口米线,已经能适应这股烫了,只是有些热,她自嘲:“会斤斤计较作业的那种特别?”

      其实映年现在也不认为当时的反应有什么错,最多是情绪太冷酷了。

      “那不是也帮了我很多吗?你本来就没错。”薛在洲一口喝光了啤酒,又添了一杯。上班时忙到脚不沾地,有时候顾不着喝水。

      映年忽然想:“如果有同学会你去参加吗?”

      “看什么同学会。”薛在洲吃饭很慢,享受美食是难得的时刻,这阶段一过,又要进入备战状态,“中小学的话我要功成名就去,大学的话随时都可以。”

      “为什么功成名就?”

      “当然是虚荣心啊!”

      “那大学呢?”

      “大学同学好多留鹊市,资源能互惠也不错。”

      映年举着啤酒喝两口,清凉了许多:“我遇到逍遥小姚了。”

      薛在洲微有赧色,但嘴里说的是:“知道,她问我过得怎么样。”

      “怎么说?”

      “实话实说。”

      “那你妈寄的甘草是不要浪费掉?”

      “噢……不会,送给同事送客户,送给你也行,你喝不?”

      “这怎么喝?”

      “泡水吧。”

      两人就着泡水的补品讨论一番,在讨论是智商税还是真有效果,又聊到另外两个室友在北方的现状,一个先一步进了组,另一个找了个工作实习,再聊现在房价也是来回荡来荡去。

      “不是合租不好,也说一定现在要房子,当然,肯定想要的。”薛在洲把锡纸一圈折起来,她手法很好,已经不像刚吃的时候会把锡纸撕破了,“挺奇妙的,我昨天后悔,今天就不后悔,明天估计又要后悔。”

      “所以今天感觉很踏实?”

      “是,但不全是,今天有人来接我下班,我感觉很踏实。”

      “我连车都没开,你还得坐地铁回去。”

      “不是的,我就是开心。”薛在洲笑容真诚,又给映年倒了杯酒,“一人两杯刚刚好。”

      上学时候好多路啊,都是她自己走的,没人来接过。

      她有能力独立回家,也不必羡慕有人接送的小姚。

      不必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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