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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物
曙光散出天际，漫过苍穹，晴空蔚蓝如洗，万里无云。
而房内仍帷幕重重，迷蒙昏暝，强留下一团残夜慢慢消却难舍的余韵。
丹恒的身体已经适应疼痛，如今被诱出前所未有的极端快感来，反倒毫无招架之力。
没法抵抗，甚至连求饶都做不到，只有实在压不住的微弱几声挣脱喉关，却未能逃出紧咬的嘴唇。
那几乎摧骨噬魂的浪潮不停攀升，直至冲垮他的意识。被阻隔多日的倦意猝然决堤，瞬间吞没尚未平息的虚弱身躯，将他拽下云端，坠入地底……
耳畔有短促的一声，转瞬即逝，分不清到底是叹气还是沉重的呼吸。
湿润的睫毛粘住了眼帘，光影碎乱，他始终没看清景元是何表情。
至于往后该如何面对将军，便等他有力气醒来时再去反省吧……
景元守了丹恒良久，轻轻拍抚着，直到少年睡熟，体内灵流运转顺畅，身子不再发颤。
他坐在床边，像一尊石像，在地上投下浓黑的影子，仿若沉重的灵魂也坠落于此。
少年翻身，卷起被子紧紧裹在里面，呓语喃喃。
景元听见他在叫自己的名字，目光几度回望，好像同样有很多话想要倾诉。
可即便丹恒听不见，他也还是没能开口……
想起之后要面对的麻烦，将军思忖再三，写了个字条放在床头。
“风雪欲来，阴寒侵心，注意保暖，切莫着凉。”
元元不知道打了多少次哈欠，总算等到卧室门开。
景元无声地走出来，已经穿戴整齐。晨曦为他挺拔的身姿镀上一层亮色，也拂去了方才困扰着他的忧虑。
“我得走了，之后几天……可能不会再来。丹恒还在里面睡着，你进去陪他吧，但不要吵哦。”
元元正伸长脖子朝里望，闻声抬起头，呆呆地瞅着将军。
景元抱起元元，心中一软，把额头抵在它脑袋上，低声嘱咐。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陪着他。”
-
时间……应该已过去很久，至少有半日了吧。丹恒迷迷糊糊地想。
他极少在蜃境中睡得如此深沉，因为这里已算是“梦”，以前偶尔几次睡实后掉回了现实，只能从幽囚狱再穿越过去。所以他尽量维持着半冥想的状态，足够休息就好。
今天……则不太一样。
当漆黑的识海中照进光亮，丹恒感觉自己既已掉出蜃境，又没有回到幽囚狱，而是漂浮在水中。
这水体承载着无数虚幻的影像，那是一面面瑰丽壁画、一座座巍峨雕塑，无不散发着古老的气息。
更有数不清的人影，如鱼群般穿梭于沧桑建筑之间，随着时光推移而化作泡沫，融入海水。
他来不及看清细节，就被源于下方的巨大吸力拽向深处，两侧图景极速后退，揉碎成纷乱的色彩，直到他跌出倒悬的海面，一切才定格下来。
止住目眩后，丹恒发现自己竟掉入了一处巨大的水下洞穴。
穹顶波光映出少年的身形，不再保持着伪装的模样，而是已恢复为持明本相。
他更加确信这里并非蜃境。
难道……又是另一重梦域？
[好久不见，老朋友。这是你第几次想念我了？]
蓦然，一阵阴森的笑声从前方传来，整座空间荡过无形的波澜。
听音色，是个年轻的男子。
丹恒脚尖刚落地，立即警惕起来。
前方青光刺目，依稀可见高处有根晶石巨柱，其上盘绕数条血红锁链，缚着疑似龙形的生物。
你是谁？丹恒下意识要问，然而说出口的却是另一句话。
“你找死吗？”
声音语气都与他不同。
丹恒心间凛然，立即明白自己又一次陷入了流光珠所保存的，属于丹枫的记忆中。
前尘混乱不堪，极易令他迷失。两年间他压制传承，不动用与生俱来的力量，也是为了避免再出现这种情况。
今日，可能因为灵力躁动，才又吸引了旧忆重现吧。
[我并不想死，尊敬的龙尊大人，您也无法彻底将我抹去，因为……我就是你。]
那声音悠然含笑，轻佻而猖狂。
[就算您要自戕，也根本无法做到，甚是可怜呐……]
丹恒听见自己冷冷道：“哼。一败涂地了，嘴还挺硬。究竟是愈加强大的我可怜，还是虚弱到已被我完全囚禁于海底的你更加可悲呢，嗯？”
[哈哈……至少，我可以完全保存情爱而不错过喜欢的人。至少我没有因自己的失误而连累战友身亡。至少……我知道怎样能救活他们也愿意去做，不像龙尊大人您，畏首畏尾，犹豫不决——]
“轰！”一声，禁制内灵流爆开，红光大盛。嘲讽的话语戛然而止，转变为凄厉的惨叫，刺得丹恒耳膜发痛。
他感到有些喘不过气，前生烙在灵魂之上的疤痕被揭开，鲜血淋漓，疼痛难忍。
“继续说啊。”饮月君面上却丝毫不为所动，唇角勾起一抹恨极了的冷笑。若前方有面镜子，定能映出他从未有过的凶残神情。
[呵呵……]
[还有……化龙妙法。]
巨大的痛苦令那声音扭曲非常，如同厉鬼嘶吼。
[你明明已经悟出关窍，却迟迟不肯验证。居然为了什么可笑的道义，不惜与龙师决裂。仙舟人在你眼里，就那么重要吗？]
[抛去传承的力量，你哪里配得上龙尊之名？还不如将这副身躯让给我，我来统领持明，必能使族群重获辉煌！]
“……你？”丹枫一哂，走上前去。
血色咒纹迎着龙尊的脚步向外绽开，犹如一朵开在炼狱的红莲，每片花瓣均洞穿里面被禁锢的青龙之影，挑起它妄图挣扎修复的脉络，向外牵拉。
随着红莲绽放到极致形态，扒皮抽筋一般，那东西真正的心脏竟被生生剖了出来！
紫金色的木核幻影暴露在丹恒瞳中，他不禁呼吸一滞。
脑中电光乍现，云开雾散。种种疑点觅得最可能的答案。
霎时间，眼前的龙形假象完全崩溃，长角鳞片皆化为齑粉扑簌簌落下，石柱上仅剩或枯萎或腐烂的枝条，捧着那颗苟延残喘的核心。
“建木催生的孽物，侵吞人心的寄生虫。你难道真的以为化作龙魂的一部分，蹭到一丁点轮回的特性，就能将我取代么？”
丹恒口中再次说出冷漠无比的话语。
“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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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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