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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Chapter 49
别说宿醉的祁昭了，就是脑子还算清醒的徐子君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也是懵得不行，根本不懂崔禾西在说什么。
“蕴和小的时候就得了罕见病，后来治好了，但没想到现在又复发了。我爸早上给我打电话，说蕴和昨晚半夜又突然住院了，这次估计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崔禾西发愣地看着自己冰凉通红的手，双眼空洞，泪水不断涌出。
她高中那会认识苏蕴和，就听过其他人传出一些有关苏蕴和以前生病什么的流言蜚语，但她当时完全没当回事。
一来，苏蕴和那个时候病确实好了，并没有给人一副病怏怏的印象。二来，那个年纪，本来就是爱说闲话的时候，什么样的传言没有？
时隔多年，这次和苏蕴和再度在北港重逢，对于她反常的旅游这么长时间，崔禾西完全没有朝这方面想。
早上崔爸打来电话，也是知晓她和苏蕴和多年感情，想着不管怎样都要告诉她一声。打电话的过程，崔爸字里行间都透着惋惜不舍。
苏蕴和也算是他们这些长辈半看着长大的，那时候谁不羡慕老苏有个这样的女儿？活泼伶俐，还又聪明好学，只是谁能想到，这么好的姑娘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呢？
徐子君终于从那阵震惊中缓过来点，不敢置信地望向崔禾西，“你——你胡说什么呢？”？
虽然徐子君知道崔禾西不可能拿这种事来开玩笑，但他还是不能相信。
他之前见苏蕴和，从来没想过她会有什么病，他觉得她看着特别健康有活力，比他们所有人都要长寿的那种，完全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如果你愿意的话，再和她联系联系吧，至少——道别是要道的。但是，她现在好像……”
崔禾西话还没说完，祁昭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走。
徐子君脑子都快炸了，但还是立即跟上他，“你干什么去？”
祁昭推开门，身形晃了一下，又很快稳住，“找祁纾。”
徐子君不敢置信地望向祁昭，他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眼底泛着青，下巴也冒出了短短的胡茬，整个人憔悴又颓废，没一点生气。
他刚才竟然说去找祁纾？！
“你疯了？外面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去？从芷江到那地，得走上半天都不止你知道吗！你不要命了？！”
祁昭什么都没说，只是麻木地挣开他的手，一步一步地往外走着。
徐子君知道劝不动他，又折返回去，匆匆给他拿了外套，路过客厅时，他拍了拍崔禾西，安慰道：“你就在这待着啊，我先下去给他送个衣服。”
可等徐子君下去了，却已经找不到祁昭人了，他没辙，又返回楼上，给崔禾西倒了点水，又抽纸给她擦眼泪，烦躁地叹了口气。
这他妈发生的都叫什么破事啊？
*
外头义无反顾的雪自苍穹坠落，带着彻骨的寒冷悄声融入雪地。
祁纾惊讶地瞪着门外的人，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脑豁然顿悟，迟疑地问道：“小昭？你怎么……”
还未待她问完，祁昭往前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心神不定的模样。祁纾连忙把他扶进来坐到沙发那，倒了杯热水塞进他手里，“快暖暖手，你看你这手冰得吓人，这外面大雪下着你怎么跑这来了？”
祁昭迷茫地抬头看向祁纾，滞缓地开口：“你知道……哥、哥在国外治疗，有什么医院或医生可以介绍一下吗？”
祁纾愣愣地望着祁昭，他的头发和眼睫毛都还沾着些雪，双眼明明给人是无神的感觉，但却又似乎好像有些希冀在里面。
她瞬间反应过来，他一反常态，竟然愿意过来找她是因为什么。
“小昭，蕴和她……”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他唇微微颤着，手握得很紧。
祁纾无力地垂下头，不知道该要如何面对。
当时，她和苏蕴和谈话，就有说到这个话题，苏蕴和的回答是“他没必要知道”。祁纾那时就明白，苏蕴和在赌，赌祁昭对她没有多少感情。
祁纾也寄希望于苏蕴和能赌赢，但事实上她一早就知道不是吗？怎么可能没有多少感情？他分明所有的感情都耗在她那了。
“无所谓了，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祁昭盯着祁纾的眼睛，哀求道，“姐，你帮帮我行吗？或者、或者不是帮我，你帮帮她，你帮帮她……你知道她这个人特别好吧？那你帮帮她行吗？求你了……”
祁纾的手停在半空。
他竟然说求她。
和她势不两立、几乎要老死不相往来的人，现在为了另一个人，竟然愿意卑躬屈膝地求她。
即使从来没有打过交道，听闻这样年轻鲜活的一个生命逝去，也都会心生遗憾，更何况她和苏蕴和接触过，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善良美好的人，怎么可能没想过帮她呢？
她想帮他，非常想，不仅是因为她想弥补祁昭，也是因为她也确实喜欢苏蕴和，不想看见她最后是这个结局。
但是，这不是她想帮就能帮的。
这次，她是真的帮不了。
“小昭，没用的，她得的这个病——”
视线里，祁昭跪了下来，垂着头，偏执地重复：“求你了姐……帮帮她。”
祁纾嗓子蓦然哽住：“小昭，不是姐姐不帮你，但是、但是这个病是治不好的，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目前都没有这方面的技术，小昭……”
“我去卿城找她。”
他手中的杯子应声倒地，砸在地板上，须臾就成碎片。祁纾惊讶地把视线从碎片移向他，几乎要语无伦次：“你、你说什么呢？”
祁昭点头，慌乱的神色终于找到了一些笃定，那么多糟心的事冲击打压着他，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但现在，他总算是醒悟了一些。
混乱的这么多天，去找她是他现在唯一清楚坚定要做的事。
祁纾匆忙追赶过去，拉住他，悲咽道：“你犯什么糊涂？这雪下得全城都封了，别说飞机了，就是车子都开不出去，你怎么去找她？！”
祁昭整个人定住。
哦，对了，封城了。
这场雪下得，已经没有人能离开了。
“小昭，蕴和当初之所以不愿意让你知道她生病，就是不想让你像现在这样颓废，她希望你能好好的。你看你，跟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改变了那么多，这是多好的一件事啊？那就应该继续坚持下去对不对？你不能辜负了她的希望啊！”
祁昭没有任何动静。
祁纾紧紧攥住他让人忍不住打寒颤的手，抽噎道：“小昭，都会好起来的，慢慢的，都会过去的……”
时间仿佛禁止了，有一枚针细细密密地缝补着，穿进、出来，如此不厌其烦地重复，一点一点、一针一线地，将祁昭的世界与他人隔开，恍若来到无人之境。
他所有的恳求都到此为止，所有的悲恸都阒然无声。
这一刻的静止，似乎比一生都要长。
没有办法，只有失去。
他撑着墙，缓缓地站直身体，朝外面走。祁纾不放心地跟着他，拦住他：“要不在这住几天？等雪稍微小一点再回去吧？你刚冒着大雪赶来，现在又要回去，这肯定会感冒的，身体也受不住啊。”
她拦，他也就停了。
“小昭？”祁纾试探着喊出这么一句。
他现在这副模样，灵魂仿佛漂浮在空中，同样迷茫。
祁昭的唇瓣动了动，眸光一片死寂。
接着，他又继续往前走。
祁纾望着他落寞到实在不忍细看的背影，终究是没有再上前阻拦。
她知道，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好了。
屋外，雪漫天飞舞。
他想起北港初雪的那个晚上，她流着泪、抱着他，让他不要忘记这个冬天，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下来了。
是爱还是惩罚？他都释然。
寒风依旧狂妄，将地面还未服帖的雪花卷起，和空中其他的雪一起，试图覆盖他。铺天盖地的回忆涌来，和雪花掺杂纠缠，每一片，都有她的身影。
这条路，他一个人走着。
脚印，深深浅浅。
*
北港的雪终于在某个平平无奇的日子停了下来，但因为积雪的泯顽不顾，北港政府仍然禁止出行，封城政策未有任何松动。
祁昭还是会每天都给苏蕴和打三个电话，虽然她从来没有接过。
但第十一天，他给她打电话的第十一天，她接了。
他看着通话时间一秒一秒递增，一时没反应过来，愣着没出声。
苏蕴和也没出声。
半晌，他眼睛眨了眨，“喂。”
开口的一刹那，脸上接连两道眼泪砸下来。
她没有回话。
他继续说着：
“苏蕴和，北港的雪停了。”
“卿城是不是都快过春天了？我记得你说过最喜欢春天。”
“我很久没做菜了，但打算今天试试，你如果现在过来的话，还可能正好赶上。”
“……哦，我忘了，北港封城了。”
……
又是良久。
“苏蕴和，我有点想你。”他埋着头，哽咽出声。
这时，手机那端忽然传出了声音。
“医生——医生——这边有个姑娘晕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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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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