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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晓（四）
“不打算坦白么？”傅净转过话头：“大恒树仙的事儿。”
“这不是讲故事的时候吧？”姜玄轻笑一声，望着眼前的小道。
山瘴迷住的眼眸，好似在阻拦前进。
“行——”傅净欣然认可：“出去你可得给我老实交代。”
人类对未知写满恐惧与好奇，当他们熟练掌握，将曾经的未知变成已知之后，就会变得傲慢、失去敬畏……
在姜玄无端低语里，傅净下意识抬眼，前方畅通无阻，正是后山泉。
“……哦，到了。”
只是那可威仪万丈的灵树早已在烈火中枯萎蜷缩，虽然还是高于普通人的身高，但树干已经变成一个万分沧桑的老人头形状。
丝毫看不出当初葳蕤生光的模样，更想象不到就是这一棵看上去垂死的树，孕育出了祸害这座山不知多少年的——‘祟’
姜玄站在灵树残枝跟前，感慨：“承受那么多不该承受的妄念，你也辛苦了。”
他抬手，烧焦的枝桠缓缓垂下，像是找到了栖息的故乡般缠绕到姜玄的手上。
傅净侧眸，下意识皱眉——妄念？
“你看。”姜玄抬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泛着鱼肚白的天空上星星点点，那些被白昼掩饰的星光在此刻露出面庞，只是这些星光不若平常挂在夜空的星星，而是泛着诡异紫光。
“传闻，这些就是不得回应的心愿，在执念中变成偏执，最后沉淀进它的身体里，就变成了这时间最难解的毒药，荼毒着一方山水……”
姜玄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阐述着一个童话。
傅净咂摸一二，震惊开口：“你不会是闾山派弟子吧？”
姜玄疑惑侧眸：“何出此言？”
“以前跟着去参加法会，”傅净分析得头头是道：“闾山派的道长们都可会讲故事了——”
姜玄一噎，皱眉纠正：“不是故事。”
傅净点头敷衍附和：“行——不是就不是。”
他话音一转，变得严肃，手上不断推算，最后停在在无名指的第二节，眉头一皱看着眼前枯萎的灵树枝干：“你先让我过去一下，时间快到了，我的倒行阵法马上要对上设在山里的五行阵，阵眼就在这里面。”
姜玄不着痕迹避开了傅净的身影。
从背包里掏出一把折叠小刀，切开树干的表皮，割裂枝干，在泥土里发现了一个通体雪白，呈现玉石光泽的树芯，其上细小的纹路好似被封印在其内。
“别、别碰它……”
身后传来隗娘子带着惊恐警告的声音。
回首看去竟然是隗娘子还有……陈玉楠？
此前陈玉楠顶着石潼的身体，被灵树反噬，气若游丝，被碧绿的细小符纹爬满全身，原以为这么长时间耽搁下来，大概是来不及返回后山泉救她了，没想到陈玉楠居然跟隗娘子走到了一起？
“我们都会魂飞魄散的。”陈玉楠哀求着。
透着光才发现她已经变成和隗娘子一样的魂身。
以魂身出现的陈玉楠还是下意识虚虚托着肚子，她背后背着一个小小的瓦罐，看向傅净的目光写满了哀戚：“求求你……”
傅净揉了揉眉心，却没有泛起恻隐之心：“你们本就不该弥留在这世间。”
他抬眼，目光也回归平静：“我不解开这山门大阵，难道让剩下的人陪着你们一起被吞噬么？”
“可是……”陈玉楠一拖自己身后的小瓦罐：“……孩子怎么办？”
七情灵的气息。
已经被反噬成这么小的体积了么？
傅净低呼一口气，抬手揭开薄薄的竹盖，看见其内小黑豆在天光之下，依偎在阴暗的角落里，甚至在耳边还能听见它低声的呼救与细微的喘息，
傅净伸手，缓缓将捏住那颗小小的黑豆。
‘复仇……’
‘向着背叛……’
眼前略微模糊，指尖细微痛楚，原来是那小小的七情灵在本能的驱使下，又一次啃了他一口。像一只吸血的蜱虫，贪婪吮吸着这点血液带来的生机。
恩将仇报啊，小东西。
傅净浅笑着，将手指从七情灵的口中拉出，似乎在安抚一个哭闹着睡不着的孩子：“你也累了，该走了。”
而后他就着残血默默摁进地面的泥土里：“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符纹在陈玉楠脚下浮现成一个小圈。
“别超度我……”意识到傅净即将要做什么的陈玉楠噗通一声跪下了，她双手合十朝着傅净匍匐：“我还要守着……我的孩子……我不能先走……它会找不到我……”
傅净闭上眼：“千罗达那，洞罡太玄。”
“我让你别——”金光大绽，陈玉楠转变狰狞鬼相，要上前扑来的动作还未够到傅净的一根头发，一声婴孩的笑声在最后一句咒语“斩妖缚邪，渡鬼万千——”之后响亮冲入众人的耳膜。
在傅净的手上，七情灵褪去身上的乌紫，散发着光芒，有如一个普通的婴孩一样匍匐在地上。肉嘟嘟的小手抓着傅净的手臂，歪着头笑眯眯，憨态可掬。
“孩子……”
陈玉楠落下血泪，瘫跪到地上。
匍匐着要去触碰她的孩子。
“再见了，陈女士。”傅净的身影自身后传来，他并剑指，点在了陈玉楠的天魂穴上。
金光之下，陈玉楠的魂体抱着那变成浮光的婴孩，消散在空气中。
她垂下的血泪在纹路之中变成晶莹的蝴蝶。
“厉害啊，小道士。”隗娘子拉长了音，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身后的姜玄眼神有些复杂，他没有多话，只是将目光投注到了那个‘树芯’——这就是推到这个房子的钥匙。
“别夸我。”傅净蹲在地上，将那树芯直接挖出，扫了一眼眼里闪着亮光的隗娘子：“我超度不了你。”
一瞬间的失落沉淀在扬着无所谓的眼眸中，隗娘子故作轻松道：“没事儿。”
“你有什么心愿……可以跟我说。”傅净站起身，树芯被取出来的瞬间，四周的空气流动都变得不甚正常……
好似一个破碎的、岌岌可危的危房，终于走到了坍塌前夕的时刻。
支撑这娘子山内的山瘴散去，维持这些鬼魅的支撑也会坍塌，失去支撑的隗娘子必然迎来魂飞魄散的命运。
“找到石棺的时候……帮我合上眼吧。”果不其然，空间开始扭曲，隗娘子的身影也变得模糊，她的眼中蹦出血泪，嘴边也溢出鲜血，脸上被细纹爬满的角落里，一点点渗出血珠……
——“我不想一直死不瞑目。”
……
眼前的场景并没有发生所谓强烈的变化，而是在眼前出现了一张堪称俊俏的脸蛋。
对方所站的背景，灼热的温度不断攀升，那是一颗在熊熊燃烧的高树。
怎么还是灵树？傅净皱眉：我没走出房间吗？
“傅净！！”身后传来一声特别精神的一嗓子，吓得他一哆嗦：“感谢您挽救了节目组人员的生命！”
回眸看去，居然是那个摄影小杨？
这是出来了？
出来得好突然……
后退一步，脚边踩到一部手机，许是不小心压到了手机上的home键，只见那任务书上赫然写着——
‘我知道你的秘密’
这……这不是姜玄说的唤醒石潼魂魄的咒语吗？
蹲下身，连忙划过手机屏幕。
‘如果想让不该开口的永远闭上嘴’；
‘如果想保守秘密’；
‘就把所有人都带到娘子庙来’
一模一样。
后面还有一页？
傅净连忙翻过——
‘爱情与友情的背叛者，用他们的命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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