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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主母…
沈萱咬牙切齿地轻声念叨着两个字,心头涌上的愤恨无以言表。
若夫人本是沈焯纳进府中的良妾,虽无家世,但性情温婉,一朝爬上了丞相的床榻,真面目才露了出来,不知耍什么手段哄着沈焯遣散了府中的一应姬妾。沈焯性子孤高,却独独贪恋上了她,连将当时怀孕的正妻谢氏都被抛诸脑后。
沈焯行事荒唐了许久,直到谢氏生子难产,年仅六岁的沈萱终于在若梅的屋里寻到了喝得酩酊大醉的沈焯,但命不由人,谢氏难产血崩而亡,腹中的孩子也没能活着。
沈焯悲痛欲绝,自责不已,在谢氏咽气前,亲口许下誓言- -
“夫人,待你走后,我不再娶妻,只愿好好守着我们的萱儿…”
沈萱还记得曾经怒斥若夫人时,沈焯为她辩护的话,
“阿若只是妾室,我并未违背与你娘的承诺。”
沈萱嘴角艰难一扯,脸上挂着僵硬难看的笑。
妾室?
沈萱记得自己逃婚前她确实是妾室,现在不还是抬成正妻了么…
沈焯正要斥责,被若夫人安抚住,她仿佛丝毫不介意小辈的失礼,“蓉蓉刚来不适应,不急着这一时,慢慢来。”
说罢,她来了兴致,亲昵挽住沈蓉蓉的胳膊,往院内走去,“我先带你去你的院子里看看,我早前就吩咐人将屋里洒扫收拾干净了,就等着你回京呢。”
沈萱一如往常下意识地想拂开她的手,但转念又顾忌着如今刚到府中的尴尬身份,便也配合地演戏,莞尔道:“若夫人待蓉蓉真好,我以前都住在村里,哪里懂得京城的规矩,若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还请夫人多担待。”
“那是自然。”若夫人挑了挑眉,面色讶异,依旧保持着她认为的主母气度。
二人绕了几圈的连廊小路,才走到那间靠东门的小屋里。此次位置偏僻,离沈焯所居的宅院最远,哪怕是要去前厅一趟,都得提前半柱香出门。
沈萱心中冷笑,这屋子空间不小,但以前都是给下人住的。这次怕是听说沈焯要带回私生女,这才忙着将里头的下人赶走,随意收拾一番。
沈焯一向不管后院琐事,自然也都由着若夫人安排。
沈萱并未表露出半分不快,刻意扬着声音,“实在是谢谢若夫人,这间屋子比我在村里住的好太多了,我都不知如何感谢夫人…”
“哎呦…”面对她这看似真诚的模样,若梅一时语塞,只能岔开话题道,“你缺什么就和我说,不用客气,哦对了,你二姐姐听说了你的事心疼不已,这不,亲自上街为你挑选布料裁衣呢,待会估计就该回来了,你且等着,你与她年纪相仿,定能聊到一块去。”
若梅难掩心中得意。
这丫头果然是乡里来的,小家子气,什么好的都没见过,瞧着是个能随意拿捏的。
沈萱没心思与她东扯西扯,正要追问关于那位“沈萱”的事,小院来传来一声娇喝,“你们几个手脚轻点,若是把我买的布料刮坏了,定要狠狠罚你们!”
沈雅身穿一袭淡粉色暗花窄袖春衫,灵巧轻盈地跨过门槛,怎么瞧着都是位姿色俏丽的美人,但那颐指气使的姿态让人生厌。
若梅见着女儿的身影,将挡路的沈蓉蓉拨开,走过去劝道:“阿雅,你这脾气该收收了,先来见见你妹妹。”
沈雅的眼神并不客气,带着鄙夷打量这位妹妹,正准备嗤笑两句,被敏锐的若梅按了按手腕,才改口假笑道:“这就是三妹妹啊,我今个特意为你选了两匹上好的布做了成衣送你,你可别嫌弃。”
说吧对外头的婆子们一挥手,将成衣盒端了上来。沈萱单眼一瞥,便看出那料子是去年就过时的深色老布,就连年纪大的人都不乐意穿的,想必是沈雅临时去库房里挑了两匹做做样子,只当她沈蓉蓉不懂京城流行的风格,糊弄一番。
若梅面露难色,瞪了眼沈雅,又忙着打圆场道:“蓉蓉,你二姐她可惦记着你呢,你们姐妹俩聊体己话,我先去忙了。”
若梅走后,沈雅那傲慢的嘴脸慢慢显露,好奇地问东问西,“妹妹,收养你的那户人家,家境如何?听爹说,你一直都住在穷乡僻壤里?”
沈萱也佩服她这般“耿直”,许是觉得没有任何人能威胁道她在丞相府的地位,故而傲慢无礼。沈萱抽出一方手帕,在眼角假装擦了擦,委屈道:“是的呢,二姐不知,那山里有多么贫苦,妹妹我连饭也吃不饱…”
沈雅得意的嘴角扬了扬,装腔作势地显摆着自己满身的珠光宝气,又开始嫌弃沈蓉蓉的穿着。
“三妹,你今日这衣裳,不会是从你们那个村里带来的吧,怪不得这款式…”她的话头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翻着三妹身上那件月白色衣衫的料子,在阳光下仔细瞧着竟有浮光跳跃,这手艺在京城也少见…
“咳咳…”她咳嗽两声,找补道,“勉强还能看得过去吧。”
沈萱明白她不过是个头脑简单的刁蛮性子,靠着撒娇撒痴才引得苏绪对她情有独钟,便也不计较她话里话外的轻视,转而问道:“大姐姐呢?”
沈雅终于逮着机会编排两句,吐着苦水,“妹妹啊,你可不知道,咱家这位大姐姐,仗着自己是丞相嫡女,总是不拿正眼瞧人,就连我也少不得受她奚落。不知怎的,自她坠…自她受伤后,变得心机深沉,善于算计,许是她心思太多,老天看不下去,让她整日缠绵病榻,到现在身子还未好清。你刚来,可要小心她才是。”
沈萱皱了皱眉,继续试探,“我听说她之前是因坠崖受的伤?”
沈雅收敛起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她,警惕道:“你怎知此事?”
丞相嫡女为爱逃婚,若是传出去必然会影响沈家的声誉,故而沈焯当即便封死了消息。
但沈雅提防的并不是这点,当她额发间滴出了冷汗时,她才意识到自己面上难掩的恐惧。
沈萱假意不懂,一脸无辜道:“这是爹爹告诉我的,怎么,不能说吗?二姐好像很在意此事?”
沈萱怎会不知她的担忧,联手外男谋害嫡姐,这样的罪名若是传扬出去,纵使她沈雅有何能耐,也翻不了天。
“没有…”沈雅强装镇静,反手在袖口处攥了攥,“只是大姐姐坠崖后失忆了,父亲下令,谁也不许多嘴。”
沈雅从小院回来后,不耐烦地甩了甩衣袖,不满道:“娘,若不是您让我装装样子,我才不想和她一个乡野丫头多说一句话呢,瞧她那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传出去简直丢丞相府的脸。”
“闭嘴,越说越过分。”若梅叹了口气,自己这女儿从小脾气骄横,要不是自己为她打点铺路,她哪能在京城中备受赞誉。还好沈蓉蓉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不比那沈萱心思深。
“娘,要我说,您费心思讨好她干嘛呀,不过是个乡下丫头。”
“乡下来的又如何?你父亲可惦念着曾经在青云村相识的瑶娘呢,得知她死了只留下个孩子,眼巴巴就跑去把人接回来了,我身为主母,自然要慈悲宽容。如今看来,她只是个在山里吃苦多年的孩子,不足为惧。”
“反倒是你…”若梅宠溺地揉了揉女儿的乌发,心里却募地生出几分不安来,“你和那苏绪还有联系吗?你之前在你父亲那为他讨了个礼部的闲差,他也为你出卖了沈萱,既然都达到了目的,就无需再来往了。”
乍一听这名字,沈雅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禁回想起沈萱坠崖那日的惨状。阴风冷冽,坠入云雾间的女子不甘嘶吼,可最终还是淹没在山崖间。
她面上已然维持不了镇静,脚下一滑差点也跟着去了,整个人瘫软在地,喃喃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可一旁的苏绪神色如常,正痴痴地笑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
“阿娘,可别在提他了…”沈雅后背的凉意渗进了每一寸肌肤,她打了个寒颤,摇头道,“阿娘,我悔啊,早知道他是个烂人,我才不找他呢。”
“你就是蠢!”若梅闻言气急,“要不是你多此一举,为你父亲指路,那沈萱早死在崖底,变成孤尸一具了。现在可好,她不仅活了过来,心思也变歹毒了,这都是你造的孽啊。”
“不过好在大姐她失忆了,没有人会知道那事与我有关。”
沈雅暗自庆幸,可后背汗涔涔的,一阵凉风从门缝中钻了进来,她瑟缩着脖颈,转身将虚开的门扉阖上,却隐约瞥见门外草丛后闪过一丝黑影,她追着去看,听着府中那毛茸茸的狸奴叫唤两声,悬着的心才放下。
而她不知,墙角后的阴影下藏着一人。
沈萱无意识地捻着指尖残留的猫毛,脑袋里翻来覆去皆是若梅指着沈雅所说的话,良久,也没想出个结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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