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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程妈妈的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跟程妈妈的那一眼起到了什么云迟不知道的作用，当天晚上，云迟做了个梦。

　　梦里，他变成了程妈妈，他的工作是电信公司一个平平无奇的接线员，就是转人工服务之后接电话的那个接线员。在工作的时候，他们接到的所有电话都不拥有自己的名字，他们的存在似乎变成了一个代号。

　　他们接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偶尔加班到深夜，一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的学生还会大晚上的打骚扰电话过来。

　　那些学生大部分都是有手机，住校，晚自修结束后回到宿舍，熄灯之后又闲着睡不着，又因为各方面原因没有早恋，没人聊天的学生。

　　对于这种人，程妈妈从来都是那个相对有耐心的人，这个相对，基本上就等于，只要对方说的话不过火，稍微只是聊两分钟的话，她也不介意跟这些孤独的个体聊两句。

　　当然，有的时候她也会遇上这其中耍流氓的，什么少儿不宜的骚扰话语都能往外面说，让人听着心里很不舒服，遇上这种人，程妈妈一般就是直接挂断了事，反正再打过来客服也是随机的，不一定就是自己再接到。

　　当然，因为晚上值班的人数有限，多打几个电话之后，难免还是会发生再次接到对方电话的意外。

　　有一次将近下午下班时间，可以换班了的时候，程妈妈接到了一个电话。

　　然而接起来之后，对面传来的既不是业务电话，也不是骚扰电话，而是一个小姑娘狐假虎威的电话。

　　看号码，应该是从那种老旧的投币电话亭打过来的，这种电话亭以前用的人还不少，但在如今人手一只手机的情况下，几乎就已经没人打了，有的时候甚至还会让人怀疑它的损坏程度还能不能打得出去电话……

　　“喂，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程妈妈公式化的说着自己工作时候的用语。

　　然而对方却像是完全听不到她说了什么似的，自顾自的说着：“喂？！警察叔叔吗？有人欺负我！”

　　程妈妈：“……”

　　她沉默了片刻，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接什么话。

　　电话对面传来了几个小孩嘈杂的声音，但没一会儿就重归宁静。

　　“喂？您好？”

　　“对不起客服姐姐，刚才有好些同学欺负我，我太害怕了才打了这个电话，现在他们已经走了……”

　　那声音听起来还很稚嫩，像是小学生，甚至更小的小朋友的声音，因为年纪小，又隔着电话线，程妈妈甚至都没能辨别出来那到底是个小男孩儿还是个小女孩儿。

　　这位小朋友对程妈妈大概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大概就是有同学校的小朋友经常欺负他，今天更是将他堵在了上下学的路上，他太害怕了，看到附近有公交亭，就假称报警，威胁说要让警察叔叔把那些欺负他的小朋友都抓起来，用这种方式吓唬那些小朋友。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目前为止确实是有效的，毕竟这个年龄稍微做了点儿坏事的小朋友，都有点儿怵警察，听到自己要被警察叔叔抓走关起来，不管真的假的，下意识的就有些害怕。

　　仅从这几句话中提取到的信息，程妈妈甚至都不能断定这种程度的欺负构不构成校园暴力，对方年龄和欺负这位小朋友的年龄似乎都挺小的，就算家长在面前，看到几个小孩儿打打闹闹，怕是都不会太过关注，程妈妈很自然的也就没有在这上面太过关注。

　　那个电话他们聊了好几分钟，程妈妈被迫听了好几分钟这位小朋友委屈的哭诉。

　　比如说他们会把他做好的作业藏起来，等老师把作业都收走了之后才还给他，导致全班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交作业被老师骂，会把他的书包里的书倒出来扔在地上，会骗他说因为昨天他没交作业，今天要是去上学，老师就会用竹条打他屁股，吓得他不敢去上学等等……

　　在程妈妈看来，这些都只能算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她听着无语，但是小朋友却难过得真情实意。

　　挂断了那个电话之后，程妈妈之后很多天，都没能那么凑巧的再接到这个小朋友的电话，但是从同事们的口中得知，类似的解决方法，这个小姑娘还用了很多次，至于后来同样的方法还管不管用，程妈妈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天，程妈妈下夜班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二点了，乍一回到家，她只觉得身心俱疲，然而许久没有见过自己两个女儿的程妈妈，那天却突然很想看看自己的两个女儿，大女儿如今已经高中毕业，已经准备找工作，不继续读大学了，小女儿这会儿却还是小学生。

　　程妈妈悄悄开门进去想看看小女儿……

　　借着微弱的身后从门外照射进来的灯光，程妈妈看到被蚕丝被裹得像个蚕蛹一般的小女儿的额头上似乎青了一块？

　　她吓了一跳，那几天确实冷得慌，大冬天的，大晚上盖两条蚕丝被都半天热不起来。

　　小女儿的房间里也没个空调，这会儿就盖了一床蚕丝被，睡觉的时候都要把自己团团裹起来。

　　程妈妈以为小女儿这是冷了，冷到脸都铁青一片！这可把她吓了一跳，连忙又给女儿加了一床被子。

　　第二天，小女儿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床被子，似乎还很是好奇，程妈妈直到吃早饭的时候，看到小女儿额头上那一块青还明晃晃的在那里，她这才知道，小女儿那压根就不是什么被冻得脸色发青，而是额头真的淤青了一块！

　　程妈妈问她怎么回事，她却只说是在学校跟小朋友们玩游戏的时候，不小心额头磕到了课桌的桌角，之后就没再多说了。

　　程妈妈当时也没多想，女儿怎么说，她就怎么信了，直到有一天，她再一次凑巧接到了那个小朋友的电话……

　　“喂，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程妈妈依旧公式化的说道。

　　然而下一秒，她就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

　　“喂？”程妈妈疑惑开口。

　　然后，她就听到了电话对面的小朋友平静开口：“客服姐姐，我撑不下去了……”

　　程妈妈疑惑。

　　“他们欺负我，打我，打电话谎称报警用了太多次，他们不相信了，他们打我，好多次好多次，我拿着剪刀抵着肚子，威胁他们再过来我就自杀，可是他们不怕，他们看着我一下……一下的扎在肚子上……我撑不下去了……”

　　程妈妈感觉到了这小朋友言语间的不对劲，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心却也还是忍不住慌了起来。
　　“等等，你现在在哪里？”

　　程妈妈说着看了一眼拨打过来的电话号码，不是公交亭的号码，而是手机，他是借了谁的手机在给她打电话吗？

　　“我在……学校阳台……”

　　程妈妈彻底慌了。

　　“你别冲动，有什么事情不要自己解决，你跟你家长说过了吗？跟老师说过了吗？”

　　那小孩儿说：“跟老师说过的，老师只会说好好相处，然后拉着我跟他们和好，可是当着老师的面和好了，背后他们却会打得更重，我怕了，真的怕了……”

　　此时，程妈妈听到了电话对面渐渐变得嘈杂了起来，应该是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们都发现了这位小朋友的行为。

　　程妈妈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一边安抚着这小孩儿一边打电话报警，她说着让他不要冲动，想想他父母，想想他的亲人，想想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的父母亲人要怎么办？他们要多难过？

　　然而，电话对面总是沉默。

　　许久，那孩子才说：“妈妈……妈妈好久没有带我出去玩儿了……”

　　程妈妈以为有了希望，忙说道：“对！今天之后，你妈妈会带你出去玩儿，去……”

　　程妈妈言语一时顿住，想想经常带女儿们去玩的地方，一时竟然说不出来什么好玩儿的地方来，她也好久没带孩子们出去玩儿了……

　　然后，他就听到电话对面传来……

　　“永别了……客服姐姐……”

　　耳边是通过听筒传来的呼啸的风声，只片刻的功夫，在一阵貌似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之后，电话被彻底挂断了……

　　程妈妈茫然片刻，整个脑子都是空白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来自小女儿学校的电话打到了她的私人手机里……

　　“喂？”

　　程妈妈茫然的接起，直到那个时候，她都还只是因为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就这么轻易逝去而感到惋惜，她心里甚至还带着那样的期望，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小孩儿的恶作剧，一个长达几个月，不断电话骚扰的恶作剧，然而，这通电话却将她拽入了深渊！

　　“喂？是馨馨的家长吗？”

　　程妈妈平时在家里都喊小女儿丹丹，再不然就是开玩笑似的蛋蛋，这会儿被喊馨馨家长，她一时都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喊的是谁。

　　“馨馨妈妈，馨馨她……”

　　后面的内容，程妈妈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话语从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绕了一圈，却像是抽走了程妈妈的整个灵魂……

　　整个世界都像是坠入了黑暗，程妈妈自己却更像是被拽入了黑洞，茫然无措，却又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一般，她的世界没有光，没有亮，没有声音，她甚至感觉不到慌乱，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许久之后，她才像是个游移在世界之外的人一般，似乎在看着、听着自己惊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个来自不明对象的小学生的求救电话，竟是她自己的女儿打来了，而她，两次接到了她的电话，却没有一次抓住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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