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不见鹿——见鬼

　　熙熙攘攘的饭堂里，某张角落的四人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莫浅端着盘子，站在林深边上，把他认了出来。

　　林深：“……”

　　刘夏绘：“……？”这谁？话说，刚刚叫了……哥？

　　试探性地，刘夏绘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问：“这是你妹？”

　　林深：“嗯，表妹。”

　　莫浅紧跟着看向刘夏绘，淡漠的鹅蛋脸，面不改色：“不，亲哥。”

　　一来一去的，把刘夏绘给整不明白了。

　　然后干脆闭嘴不管，默默埋头吃饭。

　　“莫浅，这儿、这儿有空位——快来！”一旁的四人座上，吃饭的学生前脚刚走，后脚位置就被下一个端盘过来的人占了，占座的女生扎着半长的马尾辫，一边放盘子，一边同不远处的莫浅招呼。

　　莫浅应了一声，道：“好，这就来。”

　　回过头时，正好看到了林深挂在胸前的访客证。

　　“……”没再多说，莫浅继续道，“你先吃吧，我先过去了，待会再说吧。”

　　“嗯，去吧。”

　　莫浅坐的位置就在林深这桌右手边的不远处，中间隔了一个过道，人来人往。

　　见人过去，刘夏绘忍不住，凑近了问：“你、这，怎么回事啊？一个表一个亲的，到底亲还是表啊？”

　　林深想了想，答：“其实也不重要。”

　　刘夏绘一听，怔了一瞬。

　　……咦，好像也是哈。

　　管他亲的表的，反正都是家人，好像也没必要特意去纠结这些个东西。

　　到快吃完时，宋凌云才过来。

　　林深用消息发了他们那桌的大致位置，宋凌云一进来就看到了。

　　找到座位，在林深边上弯身坐下，执筷吃饭。

　　“你来得晚，东西都凉了。”林深看着宋凌云盘子里的饭菜说道。

　　“没关系，随便吃点，不讲究。”宋凌云低着眼帘淡道。

　　林深点点头：“行吧。”

　　大概还是觉得太凉了，宋凌云吃到一半，起身去打了一碗热汤，汤是免费的，盛在一口深锅里，自取。

　　今天喝的西红柿蛋汤，林深看着刚打回来的汤，也觉得有些口渴，起身绕前，也想去打一碗喝。

　　宋凌云把碗放下，还没入座，冷淡一声：“坐着吧。”

　　林深：“嗯？”

　　“汤匙没拿，想吃什么，我一起拿来。”

　　林深一看盘里，恍然，还真忘了给他拿汤匙。

　　想了想，他道：“西红柿蛋汤，和你一样的。”

　　“没了？”

　　“没了。”

　　宋凌云看向刘夏绘。

　　这一看看得刘夏绘浑身一激灵，摇头摆手，“我不用、不用……”

　　片刻。

　　看着林深碗里的西红柿蛋汤，刘夏绘如坐针毡。

　　他也想喝，但根本不敢叫宋凌云打，眼下汤打回来了，他再想喝，真的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只能望着林深碗里的汤咽口水。

　　早上忙活了一早上，连口水都没喝，早知道就早点打汤了……

　　林深看出来了，默默起身，帮他打了一碗。

　　刘夏绘心内哭天抢地，直呼：鹿哥等这事结了我一定请你喝一顿超大杯的奶茶啊啊啊啊啊！！

　　另一边，莫浅见又来人了，有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然而定睛一看，便认出来了，这个人，不就是上次来家里救人的那位宋先生吗？

　　于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心里衡量着，最好比宋凌云先吃完，这样就可以过去问个清楚了。

　　因为这样的访客证，不止他们才有……

　　而对于先前那两拨“访客”，莫浅本能的直觉，那些人，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善类。

　　“那一桌的哥哥们真帅啊！所以我们浅浅姑娘是看上他们中的哪一个了？”对面，马尾辫的女生窃窃地偷笑，对于这顿饭吃得忽快忽慢、极不专心的莫浅，忍不住调侃。

　　还没等莫浅回答，她就掰着手指头继续数了起来，“你看哈，虽然那桌就只坐了三个人，但简直是几类俱全了啊——运动爽朗叛逆型、冰山寡语冷酷型、可盐可甜日系风，啧啧，今天我的眼睛算是开了一场现场版的大型盛宴了！不管怎么说，帅哥就是养眼啊——！”

　　莫浅吃着饭，一边观察着邻桌的动向，叹了一口气，对好友道：“李舞，我待会还有点事，你先回宿舍吧。”

　　莫浅是寄午生，在宿舍有张寄午睡的床，一间八个人，李舞是宿舍里处得较好的舍友，也是莫浅的同班同学。

　　李舞早吃好了，一边叹气一边收盘子，“哎，女人哪，见色忘义，重色轻友，过分呐——过分。”

　　莫浅：“……”

　　早知道莫浅什么性格，李舞忍不住一笑：“哈哈，逗你的啦，干嘛表情这么怪，放心，朋友一生一起走，重色轻友也要拉着你走！”

　　莫浅：“……”

　　李舞收完盘子，和莫浅招呼：“得，我先撤了哈，你慢吃。”

　　莫浅点点头，跟她摆了摆手，“记得给我留门。”

　　“行啦，知道啦，你快吃吧！”

　　把盘子放到指定的清洗筐里，李舞在原地站定了片刻，慢慢回头，朝莫浅边上的那张四人桌看了一眼。

　　随即拉下眼帘，低头摸了摸额前的刘海，匆匆离开了。

　　几个人解决完中饭就离开了，莫浅清理好餐盘，随即跟上。

　　“哥。”林深在前面走，莫浅在后面跟，直到快到办公楼会议室，人流逐渐稀少时，才开口叫住了林深。

　　不是没发现后面跟了一只尾巴，只是像是达成共识了一般，在莫浅出声叫住的同时，林深他们也停下了脚步。

　　“宋先生。”走上前，莫浅轻一颔首，礼貌道。

　　宋凌云也对她点了点头。

　　莫浅看向林深，眼神在他胸前的访客证上停了一瞬，问道：“你怎么在这？”

　　林深看着她，片刻后，答：“我来帮忙。”

　　莫浅一脸认真，带着些警惕：“帮什么忙？”

　　“……”林深默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答。

　　“帮我的忙。”

　　一旁，宋凌云淡淡开口，“你们学校关于科技楼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传闻吗？”

　　莫浅一愣，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想了想，顺着宋凌云的话，摇了摇头，“好像……并没有。”

　　宋凌云点头，又问：“那关于你们班失踪的两位同学，最近他们身上发生的事，你了解吗？”

　　莫浅微微皱眉，低头思索了片刻，反问：“具体指哪方面？”

　　宋凌云：“成绩、班级表现、性格、在同班同学里的印象等等，如果知道，都可以说说。”

　　莫浅两只手攥着书包带，答：“他们两个在班级里都是中偏上成绩，于毅冲的性格比较活泼，平时话也多，运动能力好，擅长篮球，不少女生都喜欢他；邱书雨的话，性格偏内向，平时话少，但画画很好，偏科有些严重，但语文很拔尖，作文分在整个年段可以算得上是教科书级别，拿过两次满分，很厉害。”

　　高二1班失踪的两个学生是一男一女，听名字，不难判断哪个是男生，哪个是女生。

　　宋凌云点点头：“还有吗，人际关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别讨厌或者喜欢的人或东西？”

　　莫浅抿着唇，片刻，目光一动，但很快又平静下来，道：“我不确定这个消息准不准确，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如果有用的话，可能需要再核实一下。”

　　宋凌云：“没关系，你说。”

　　莫浅：“班里有传闻，说于毅冲和邱书雨最近走得很近，看着像在谈恋爱，经常下课后在教室里一起互相辅导，于毅冲擅长理科，邱书雨擅长文科，理论上看他们这样是没什么问题的，但……”

　　宋凌云：“但？”

　　莫浅看着他：“接下来是我个人的看法，从我的角度感觉，他们两个之间的氛围，不大像在谈恋爱。”

　　宋凌云：“那像什么？”

　　“像在帮对方渡劫。”

　　一旁，刘夏绘正喝着小卖部里买来的水，一口刚喝进去，险些喷出来，呛了个半死。

　　宋凌云不为所动，面不改色，问：“具体的表现？”

　　莫浅道：“我和我舍友都是走读生，晚上都在学校晚自修，一般是下午放学后的时间，我和朋友回来经常会看见他们两个坐在角落的前后桌里，桌上放着教科书，但表情却有些奇怪。”

　　宋凌云：“怎么奇怪？”

　　“我也说不好。”莫浅道，“之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现在想想，那时候他们的表情，很像在给对方讲鬼故事。”

　　林深：“……”

　　刘夏绘：“……”

　　宋凌云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不好意思。”莫浅说完又道，“这么说或许你们听起来会觉得很奇怪，但我一时半会想不出更合适的形容了。”

　　“关于3班的另外两位同学，有什么是你清楚的吗？”宋凌云问道。

　　这回是真不知道了，莫浅如实作答：“3班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眯了眯眼，话到尾声，宋凌云突然道：“我记得失踪的情况，学校对学生到目前为止还处于保密的状态，你听到这些，不吃惊吗？”

　　“还好吧……”莫浅说道，“说来也是个不怎么样的巧合，前天中午放学，我把班里的作业送到老师办公室，准备敲门的时候，正好听到了。”

　　宋凌云看了她片刻，点了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最近在你周围或者其他地方，有没有看到谁那里有一只衣服上别着一枚蔷薇胸针的木头娃娃？”宋凌云问。

　　眉心微蹙着，莫浅犹豫着摇了摇头：“没有。”

　　“耽误你时间了，很有用的消息，多谢。”宋凌云简短道，“另外，刚刚的问话……”

　　不等宋凌云说完，莫浅就接了下来，淡定异常：“放心，我会保密。”

　　“谢谢。”

　　“不用谢，应该的。”

　　说完，目光又转向林深，望了片刻，别开眼，重新对上宋凌云。

　　微微倾身，莫浅轻声礼貌：“我哥，麻烦你了。”

　　“不麻烦，放心。”

　　林深终究还是没跟莫浅说上几句话。

　　看着气氛逐渐僵硬，刘夏绘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佯装一愣，扬声：“额，那什么，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去校门口把五队长接来哈。”你们慢聊……

　　说完，一溜烟没影了。

　　“散散步？”宋凌云单手揣进外套口袋，提议。

　　“都行……”林深有些心不在焉。

　　两个人围着操场散步，宋凌云道：“说不出口吗？”

　　林深：“……嗯。”

　　“你表妹很优秀，跟你一样。”

　　林深淡笑了笑：“你这是在取笑我吗？”

　　宋凌云抿了抿嘴角，泛了一瞬笑，淡道：“吃糖？”

　　“……”林深，“有葡萄味吗。”

　　“有。”宋凌云，“今天有新品，要试试吗？”

　　“……也行。”

　　“张嘴。”把手伸出口袋，掌心里就多了一颗糖，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袋，宋凌云淡道。

　　林深看着他，淡淡地眨了眨眼：“直接给我就行了，我自己会撕。”

　　表情没什么变化，宋凌云把糖收进了糖纸里，连糖带纸放在了林深手心。

　　“谢谢。”林深道，然后捏着糖纸，薄唇微动，把糖含了进去。

　　……薄荷味。

　　浅淡的笑意慢慢泛动在眼底，不知为何，林深总觉得，从宋凌云那拿到的糖，好像格外的好吃。

　　甜，但不会腻。

　　“老宋。”

　　“嗯？”

　　“你的糖是哪儿买的，什么牌？”

　　“想知道？”

　　“……”这熟悉的套路……

　　“等我心情好了再告诉你。”

　　林深：“……”

　　“现在心情不佳？”林深顺着话道。

　　“嗯，一般，不好不坏。”

　　“……”

　　季节已然入冬，操场风大，刺骨的很，刮得人脸上生疼。

　　林深缩了缩身子，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呵出一口白气。

　　“再过两周好像就是圣诞节了啊……”

　　“有活动？”宋凌云问。

　　林深迎着风，柔软的头发被吹得飞起，露出饱满的额头，摇头：“没，莫浅之前跟我小姨打电话的时候有提过一句，说想试试过一场有仪式感的圣诞节。”

　　“所以？”

　　“但我小姨工作忙，月底是跑业务的旺季，估计整个月都回不来一趟。”

　　“你姨夫呢？”

　　“不知道。”

　　宋凌云点点头，没再过问。

　　“一队每年会过圣诞吗？”林深偏开话题，问他道。

　　“不一定。”宋凌云说，“不忙，有心情，就会过。”

　　林深：“这样啊……”

　　“怎么了？”

　　“没。”林深说，“我还以为你们不过。”

　　宋凌云笑了笑：“为什么？”

　　“因为圣诞节不是我们的节日……之类的？”

　　“你喜欢过节吗？”宋凌云淡问道。

　　“还好吧。以前……喜欢过……”话到后面，不自觉地别开视线，声线微沉。

　　“是喜欢节日本身，还是节日带来的东西？”

　　林深闻言，片刻，笑了。

　　说：“你可真行。”

　　……如果，有个节日能带来自己内心深处所渴望的人和物，不管是什么，重要的不是节日本身，而是在节日氛围的烘托下，能够体验到平时难得的欢笑和快乐。

　　那或许是一顿饭，或许是朋友之间的小聚，恋人之间的相依，又或者，是来自家人间，缺席许久的陪伴……

　　再回头想想，莫浅想要的，或许就是那节日背后，所能带给她的东西吧……

　　“圣诞礼物想好送什么了吗。”宋凌云自己拆了一颗糖，含进嘴里，淡道。

　　林深：“还没想过。”

　　宋凌云慢慢点了点头，话题就这么有头没尾的结束了。

　　……

　　莫浅回到宿舍，一推门，发现锁了。

　　站在门口叹了口气，心内郁闷：说好的留门呢？

　　怕打扰隔壁同学午休，轻轻敲了敲门，又贴在门上听了听——没有一点动静。

　　“李舞？”声音放轻，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应该不会这么早就睡着了吧……

　　抱着赌一赌的心态，莫浅放下书包，拉开带子，翻找了起来。

　　——有了。

　　还以为落在宿舍了，没想到居然在包里找到了。

　　钥匙钻进锁孔，咔嗒一声，门开了。

　　和早上离开时差不多，窗帘紧闭，房间里一片灰暗。

　　莫浅开了灯，正准备关门，就看见了李舞躺在下铺的床上，盖着被子。

　　……什么啊，这不是在吗？

　　宿舍只有她们两个人，其他人说中午要出去复印什么资料，组团外出，看样子应该也没那么快回来。

　　冬天天冷，莫浅轻手轻脚地关了门，眼尖地发现李舞好像换了一床更厚的棉被。

　　莫浅心觉奇怪，昨天不是才换过吗……

　　走到床边，放下包，刚准备脱下鞋袜，抬眼就看见眼前李舞的行李箱在床下露出半截，拉链都没拉，就这么歪歪地敞着。

　　宿舍楼里经常有老鼠和蟑螂，李舞怕老鼠，每次行李箱都恨不得上把锁扣紧，今天这是怎么了？

　　把刚脱了一半的鞋重新穿好，莫浅上前蹲下，把行李箱拉出来一点，准备帮她把拉链拉上。

　　然而就在指尖刚碰到拉链的那一瞬，动作蓦地顿了，莫浅一愣，当即抽开了手。

　　——好冰。

　　就算是冬天，行李箱的拉链，会冰成这样吗？

　　蹲在原地呆了一会儿，默默抬眼，看了一眼背对着床外侧睡得正香的人，想了想，一只手搭上如寒冰般刺骨的行李箱，慢慢地开了盖……

　　……

　　“嘻嘻，被你发现了呢。”

　　莫浅瞳孔一缩，当即跌后两步，两手按在地上，慌乱使然，逃跑时，又滑了两跤，背过身的那一刹那，忽然脚腕一紧，一股怪力猛地一拉，将她整个人往后拽去。

　　莫浅张着嘴，想要呼救，但令人绝望的是她很快发现自己就如同哑了一般，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体在地上擦得生疼，但相比眼前的恐惧和即将发生的未知，这点疼痛早已感觉不到了，条件反射的眼泪夺眶而出，挣扎间，她看见就在行李箱的缝隙里，一只粗糙的木手从箱子里面拉长伸出，烧火钳似的将她的脚腕死死拑住了！

　　莫浅害怕极了，但好在理智尚存，一只手死死扣住就近的床杆，另一只手胡乱地往床铺上用力拍打着，企图引起隔壁同学的注意，殊不知那东西的力气越来越大，拍打逐渐变成了抓扯，将床上的床单被套和零散的东西扯了一地。

　　混乱中，隐约听到“当啷”一声，睁开模糊的泪眼，一只手拼了命地拉扯着边上的被子，终于够到了！

　　“呲——”莫浅别无他法，只能抱着赌一把的心态，不分三七二十一的按下了防狼喷雾的喷头！

　　脚上的力道骤然一紧，箱子里随即传来一声惨叫，拑着脚腕的怪手倏地一缩，行李箱“嘭”地一声，合上了。

　　莫浅大口喘气，没有犹豫，迅速捞起地上自己的背包，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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