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之城 - 镜中人

　　让微笑着，打开双臂，一个迎接朋友的姿势，雨初跑过去，紧紧拥抱了他。五年前在培训基地的快乐岁月好像又回来了。
　　他看看她，说，你瘦了，自己开店卖吃的喝的，还不能把自己养胖一点？
　　她说，我最近减肥来着。哥，你想喝点什么？说着请他坐下。
　　让答说，咖啡不加糖，谢谢。

　　雨初倒了杯热的黑咖啡，还是在茶盘里体贴的放了糖包和奶包，正好有新鲜出炉的可颂面包，又拿了几样自己店里最好的糕点，放在托盘里一起端到桌上。
　　让说，这太多了，你也吃一点。看她盛情，不想拂了她美意，在咖啡里加了个奶包。

　　雨初说，哥，你看我这店怎么样？
　　让看看四周，说，很不错啊，很有样子，小老板。

　　雨初说着拿出一套中式点茶工具，说，我前些日子回国，跟着茶技师傅学习了点茶技术，你想看吗？
　　让说，来，演给我看看。

　　只见雨初手脚很麻利的在瓷杯里加入绿色的茶粉，加一点点水，调成膏状，然后又继续加微量的水，加水的过程中，不断手工搅拌茶膏与水，让它们充分混合，直到打出白色的泡沫，最后在泡沫上用茶膏画个图案。专业的点茶师傅是可以画出一幅微型的艺术品，雨初还没到那个境界，只是学了一招半式，但她机智，在上面寥寥几笔，画了个可爱小熊，端到让面前，让笑着说，这太可爱，我都舍不得喝掉了。

　　雨初说，你快喝了吧。我学艺还不精，这 点茶技术是宋代传下来的茶艺，(1) 中国古代的美食文化已经相当发达了，有本北宋人撰写的东京梦华录，记载了当年北宋汴梁的生活，其中提到三百多种美食饮品。(2)

　　让看她这些年真成长了不少，很有个小老板的样子。不仅懂技艺，还能头头是道的给客人讲解美食文化。自己这些年又做了什么呢？五年前兰塔斯的计划失败以后，他回到家乡的农庄，在自家的农场和花店工作了两年。一天在顾店，看到门口来了一位女士，阳光下，宽边草帽一席白裙，她摘了墨镜，他才认出是俞美，她笑意盈盈的，三言两语就说动自己跟着她又去了异世界。他用了两年时间学习奥普弗尔星球的语言，后来也执行了一些调查任务，但具体有什么用，他也说不上来。

　　雨初看他有点恍神，说，哥，你还好吗？
　　让笑着说，嗯，我看你点茶时的样子，有点女神范儿了呢。

　　雨初笑着说，别吹捧了，还女神呢，女神经差不多。
　　让笑着说，女神和女神经本来也差不多。

　　这话怎么讲？雨初笑着问。

　　让说道，你看，那些男神女神拍照时，经常要摆些高难的动作，非得把身体拗到异于常人的样子，看上去不是有点神经？
　　那也是有人喜欢看，他们才得挑战这些动作啊。雨初说。

　　所以，我看人类的审美是有些奇特，不自然的被认为是美的。就像我看芭蕾舞演员垫起脚尖的时候，虽然美，但真的替她们觉得疼。让说。

　　雨初笑着调侃，哦，你果然很有见地! 我只希望你做个表里如一，言行如一的人，将来结婚娶个真正的女神经，每日当着你的面抠脚放屁，呈现人类最自然的状态。

　　让笑说，我倒也不是那个意思，你看看你现在这个伶牙俐齿，尖酸刻薄的样子，不也是最自然状态吗？
　　雨初说，错，才不是，我本是憨厚老实，笨嘴拙腮，但你的奇葩言论刺激到我了，你才是我这些话的催化剂。

　　好的好的，都是你对。让不想跟她吵。

　　雨初心里有件事，想着要不要趁着现在气氛这么好，跟他说？犹豫了半天，但心里忍不住，还是想说出来。

　　她说，让，我想跟你说说，五年前那晚。

　　让知道她要说什么。深吸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坦诚地看着她。她想说就说吧。

　　她说，你可知道，是我做的，没有按计划行事。你会怨我吗？

　　让叹了口气，没说话。他拿起调羹，在那盏点茶的泡沫上搅了一搅，那小熊便消失了。他举起茶盏，一饮而尽，点点苦涩在心头。

　　他说，我知道是你。

　　她问，那你生我的气吗？害大家白白辛苦受罪。

　　他平静地说，我想，这事不能全怪你，会社有很大责任。他们做法有问题，这样重要的事情，怎么能提前两天才说出实情，还指望我们什么都不想就坚决执行？这态度真是傲慢，以为我们真是工具人。思想工作都没做通，还指望所有人众志成城。

　　雨初说，大概他们试了很多次了，形成套路了。
　　让说，那现在可好，彻底把路断掉。

　　让看看她，问，你和那个兰塔斯人怎么样了？
　　雨初说，还好吧，他有时来看看我。
　　让不以为然，说，这异地恋，也隔得太远了，异星球恋啊，他根本没法照顾你。

　　雨初也默然，说，看看再说吧，我也不知道将来怎么样。别一直说我的事，哥，你这些年怎么样？

　　让说，我今天来找你，确实是有重要的事跟你谈。这里说话方便吗？

　　雨初说，要不去我家？
　　让问，你一个人住？
　　雨初说，是啊。
　　让说，那还是算了，男女有别。在这里谈吧，这儿外人听不见吧？

　　雨初说，这里很安全，楼上是养老院。老人们这时间都睡了。

　　让说，我来，是想请你再次加入会社的行动，和我们一起。

　　(1) 点茶是中国传统茶艺，作者是在网上看到有这样的古老技艺流传下来，希望大家多多关注。
　　(2) 宋代孟元老所著东京梦华录，记载北宋宣和年间东京汴梁城的生活旧事，意为怀念故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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