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胡语

　　听了这话，胡言吾书也不挑了，三人直接奔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的耳背老管家见小主人回来了，也不多说，带着三人就朝后院赶去。
　　后院里间的正屋内，摆着二张条凳，条凳上搭了一张板子，板子上正是蔡吉翁的尸体。
　　蔡吉翁的尸体被白布覆盖着，胡言吾挑起看了一下，确是蔡吉翁。
　　前些日子，胡言吾还在星月楼与他谈论家事国事，没想到这人现在已经凉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毕云山蹙眉，“林叔派了下人去七里河通知我，我就赶回来了。”
　　段暄将白布掀开，仔细检查了一下，并未发现有皮外伤。
　　“蔡大人死的时候就在这屋子里，听说昨天回来后就一直没出来，今早林叔喊他，没动静，就这样了。”
　　“叫仵作了吗？”
　　毕云山也是摇了摇头，蔡大人身份特殊，顺天府是自然不敢报的，仵作也是不敢叫的。
　　“那便埋了吧，”段暄道。
　　此事疑点重重，十八王爷的这句话却有些莫名其妙，胡言吾看的出，段暄是已经看出了些东西，但是当着毕云山的面不好说，就道：
　　“这件事，你告诉西北府了吗？”
　　毕云山摇摇头，“我命人不许声张。”
　　蔡吉翁一心跑来京都，冒着被杀头与连累毕家的风险，想揭发一些事，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就这么死了。
　　这事要传西北去，蔡家、毕家又能如何坐的住？
　　这个曾经口口声声说“我听家里的”毕小将军——毕云山，现在面临危急情况，也开始不得不自己拿主意。
　　“这些日子，蔡大人去见了哪些人？”胡言吾忽然道。
　　毕云山摇了摇头，“我一直呆在七里河大营，要么就是跟王爷回毓秀王府，我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
　　胡言吾：“人死的蹊跷，又不能报官请仵作，蔡大人死的冤屈，眼下，只能将这事暂缓。”
　　蔡大人来京，事情都没办完就死了，那必然是被人谋杀，谋杀他的人必然是害怕蔡大人将一些事抖落出来。
　　方才仔细检查了一下，蔡大人身上也无皮外伤，排除被人用利器所杀，那剩下来的可能便只是毒杀了。
　　“胡哥儿，十八爷，尸体我先放几日，你们若是有了新的发现便来七里河找我，”毕云山一抱拳，“我信你们。”
　　胡言吾连忙还礼，往日的损友竟然也客气了起来。
　　“也好，”段暄道，“晚上我会派人过来。”
　　“行，但凭王爷处置！”毕云山又是一抱拳，“下官得回去七里河了，就此先行一步。”
　　胡言吾与段暄二人皆与他道别。
　　出了将军府，已经是月上树梢，寒鸦凄切。
　　胡言吾发现手里竟然一直拿着那串糖葫芦，从御史台拿到毕家拿到现在。
　　节俭的胡大人继续吃着糖葫芦，完全不在乎自己刚从死人屋里出来。
　　“你还记得许大人吗？”段暄问他。
　　胡言吾将山楂与糖的混合物咽下去，“哪个许大人？”
　　“就是去年底，画舫的那个许大人。”
　　“哦，想起来了。”
　　那个刑部尚书许大人，曾经用蔡家来要挟毕云山站队六爷，后来，段暄顺手给杀了，并将此事栽赃太子。
　　胡言吾想想：“这次，该不会还是你吧？”
　　段暄摇摇头，“这次不是我，我杀他没用。”
　　胡言吾看着手里的糖葫芦，孤零零的签上只剩下了最后一颗红果，便抬手将这红果送到了段暄嘴边。
　　原本严肃的场景，配上糖葫芦便滑稽了起来。
　　“哎呀！快吃！”
　　段暄皱着眉，但还是被胡言吾逼着吃下了最后一颗糖葫芦。
　　胡言吾满意的笑笑，“管他什么许大人蔡大人的，都比不了美人给爷带的糖葫芦！”
　　胡言吾现在骚话连篇，泡蛮子是越来越得心应手，段暄也惯着他，配合他的死不要脸。
　　“上次在许大人家里，六爷希望太子能放过他，”段蛮子忽然道。
　　那次许大人的奠礼上，太子，六爷，十八爷，这三位爷被许家单独安排进了一个房间，胡言吾等人压根不知道三人在里面谈了些什么。
　　胡言吾：“他怎的说这个？”
　　“我也听不明白，但是今天一想，倒是清楚了。”
　　之前的画舫事件，许大人知道毕家包庇了蔡家，那作为许大人的主子，六爷也应该知道这件事。
　　后来，许大人要挟毕云山不成，反被杀，但六爷并没有替自己的门人讨公道，因为六爷觉得许大人的死是太子的手笔。
　　六爷觉得，太子也打算拉拢毕家。
　　许大人之事，六爷不敢与太子争，因为太子手里有他的把柄。
　　后来，茶宴刺杀事件之后发生的种种事，也做实了六爷的猜想。
　　蔡大人这次回来，在京里拜访的人有二个，一个是旧友杨庭侦，另一个是十三爷，他这次回来是为的前年的查明案，查明案涉及的主要势力便是太子与六爷。
　　蔡大人本想一步一步将奸人揪出来，没想到才几天自己就嗝屁了。
　　胡言吾：“你觉得，蔡大人的死和六爷有关？”
　　段暄摇摇头，却是不肯再往下面说了，他向来神秘，话都只说一半。
　　胡言吾知道他在没有完全的把握前不会声张，就算有把握也是要在一击即中的情况下才会放出只言片语。
　　啧，这个段蛮子。
　　段暄将胡言吾送至胡宅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胡二两与他道别后，他便目送着胡二两进门。
　　可胡言吾还没来的及敲门，门便开了。
　　开门的是胡杨氏，胡杨氏看着二人，一脸的笑眯眯，“十八王爷难得来一趟，不如进来坐坐。”
　　胡杨氏的贸然出现让他二人都是吃了一惊。
　　胡言吾与段暄互相看了一眼，大约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胡言吾：“改日吧，家里没准备，怠慢了王爷就罪过了。”
　　胡杨氏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着又一人从门缝里挤了出来，这人正是胡老爹胡梅若。
　　大晚上的，胡梅若竟然换上了官服。
　　“王爷大驾光临！是下官的荣幸！还请王爷不要嫌弃——”
　　胡老爹一脸的谦卑客气，与笑眯眯的胡杨氏正好是一对和合二仙。
　　大晚上的，胡老爹闹这样的一出，目的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他本是户部主事，后来因为十八王爷的关系，从主事升到了侍郎，然后又升到了尚书，风光两无，后来太子倒台，他直接被发配去了顺天府做冷板凳。
　　大晚上的，他唱这出，无非是想借着十八王爷这关系，把自己从顺天府的冷板凳给解救出来。
　　“胡大人，”段暄客气的笑笑，“感谢您当时把本王捡回来，本王也曾叫过你一声爹，哪儿有儿子嫌弃爹的道理？”
　　胡老爹的脸一阵白一阵红。
　　“可是今日实在分身乏术，赋税司的事情太多，现在要立即赶回去，若是胡大人有什么需求，还请于白日来赋税司找本王。”
　　厚黑如段暄，三言两语就将胡老爹给打发了。
　　王爷既然发话了，那作臣子的自然也不能忤逆。
　　胡家一家三口恭送着十八王爷段暄离开。
　　胡老爹叹了口气，他好歹也曾做过户部尚书，现如今赋税司在组建，往日里户部的太子旧人都被吸纳进去了，胡老爹说不眼红是假的。
　　以前做了十几年的本分主簿，从没见着投机倒营，怎的做过了户部尚书，一下子就开窍了？
　　胡言吾叹了口气，真是活出洋相，感叹胡老爹那脑子就是块豆腐做的。
　　赋税司衙门凶险，皇帝都只授意废太子的人过来接手，胡老爹傻了叭唧的也往上凑热闹？
　　凑个什么劲儿啊！
　　夜里子时，一夜行者翻身跳入十八王府的中庭。
　　中庭里，十八王爷段暄早已负手等候多时。
　　这暗卫抱拳单膝跪下，将方才去毕家查探之事道出。
　　“主子，属下刚刚去毕家查看了，蔡大人毒后尸体并无任何异样，看似睡过去了，实则受一名为‘幻梦’之毒的毒杀，此毒实为罕见，乃西域所产，寻常京里不可能出现。”
　　“伤口所伤何处？”
　　“头部，准确的说，是头发里。”
　　“行了，下去吧。”
　　“是！”
　　暗卫一个翻身，又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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