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

　　就这样，姜袭和江昼开始了异地恋。
　　姜袭渐渐了解他哥这几年的情况，知道了他哥在北京的酒吧，在江叔叔的分公司实习，日子忙碌而充实，姜袭也是一样，除了紧张的学业课程，还在准备英语考级，因为前段时间，相处已经有些熟悉的颜江学长问他有没有兴趣做点兼职，线上英语授课。
　　“面试挺严格的，但待遇很好，你去的话肯定可以，不过四六级过了之后更保险一点。”颜江这么对他说，而姜袭了解之后也有点心动。
　　这样一来他更忙了，但每天和他哥的电话还是不能少，听听对方的声音就觉得宽慰很多。

　　图书馆要闭馆了姜袭才收拾东西准备出去，他看了眼手机，从早上开始，他哥还没回消息，不接电话。
　　这是头一回。
　　姜袭很着急，他来到宿舍的天台，这是每晚和他哥聊天的地方。

　　但今晚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恋爱的不止他一个。
　　“真的只是师姐，没有其他的关系，她知道我有女朋友，真的知道！我朋友圈经常晒的好吗······行行行，我的错，我错了行了吧······我态度又怎么了，你讲不讲理啊，行，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不是那你应该对我有最起码的信任啊······”
　　张格致转身看到了准备要撤走的姜袭，招手让他留下来。
　　姜袭就站在没动，听他这位舍友继续在电话里掰扯。

　　异地恋很脆弱，因为完全要靠精神恋爱，精神支撑，消息永远不及时，不同步，我只能听到你的声音，摸不到你的脸，感受不到你的体温。
　　有时候受了委屈不开心，我不想听你说话了，我就想让你抱抱我。
　　这一点都很难。
　　但每对异地恋的问题也不尽相同，姜袭从来没有不信任过他哥，只是联系一旦断了，就担心他出了什么事，生病了受伤了，还是和人打架了？
　　姜袭再次低头拨了江昼的号码。

　　-
　　“没事了吧。”胡放看着从医院里出来的江昼，“医生怎么说的？”
　　“能怎么说，皮外伤，按时上药就行。你跟来干嘛。”江昼绕过车子上了副驾驶。
　　“我担心你手废了，”胡放也上了车，“尺旦，不是我说，咱们开酒吧难免会遇到爱闹事的傻逼，你个个脾气都这么冲，手废了也打不过来。下次能交给我处理吗，你好好去实你的习吧。”
　　“谁让那蠢货倒霉，我一周就来三回，偏偏三回都能碰到他，自个毛都没长齐，倒学会对女人毛手毛脚的。”手上的伤口疼了起来，江昼嘶了一声，“下次再来，直接废了他胳膊。”

　　“行了，我保证不让他再进来了。要烟吗？”胡放递了一根过来。
　　江昼准备去接，又顿了一下，“不抽了，你手机借我一下。”
　　“怎么又戒了？反反复复的。”胡放把手机递给他。
　　“嗯。”江昼随便应了一声，拨了姜袭的号码过去，那边几乎秒接，江昼声音带笑，“嗯是我，我手机关机没电了，昨天熬了大夜。一直睡到现在。”
　　胡放瞅了他几眼。
　　江昼很温柔的说：“好，回去充上电了给你打，嗯。”

　　“你弟啊。”胡放看着他挂了电话，“你们不会每天都打电话吧。”
　　“不行吗？”江昼向后靠着，闭上眼睛。
　　“他都多大了，用不着每天关心吧。”胡放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谈恋爱呢。”
　　“闭嘴，又没让你给我交电话费。”江昼不耐道，“开车，我要回去睡觉。”
　　“李戍他们那儿不去了？说好今天聚聚的。”胡放说。
　　“去吧。”江昼坐了起来，“有地儿给手机充电就行。”

　　-
　　姜袭的一颗心落了实处，张格致刚好打完电话走过来，“明天练歌，记得吧。”
　　“我，可以下次再去吗？”姜袭说。“反正我是当观众，少一个多一个也没什么。”
　　“不行，你是我们珍贵的观众，必须要来。”张格致抱着手，“相信我，适当给脑子放松放松，会学得更好，你的生活，太太太无趣了。”
　　姜袭也不否认，“场地还是颜江学长家的地下室？”
　　“嗯，这个学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想借他场地的人多得很，他谁都没答应，我们之前也求过，也是吃了闭门羹，现在倒这么爽快。”张格致道，“放心，知道你不喜欢人多，就我们乐队几个加学长，所以你这个观众特别珍贵。”

　　但第二天张格致同学的话就扑了街。
　　颜江学长家门口停了许许多多辆自行车，屋子里塞满了人，吵吵闹闹，简直快把屋顶给掀翻了。
　　看着戴着生日帽的颜江从人群里挤出来时，张格致才惊呼：“我去，是学长生日啊，我们几个都空手来的。”
　　姜袭对他们道：“要不你们，改天再来练吧。”
　　“别啊，就是故意没告诉你们的。”颜江听到了他的话，“唱首歌就当生日礼物送给我不好吗？”
　　而姜袭作为“珍贵”的观众顿时有点囧了，“学长，我下次给你补份礼物。”
　　颜江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其实，你能来，就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姜袭刚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下一秒颜江已经热情的把他们往屋子带了，人挤人，吵吵嚷嚷的气氛让姜袭无暇再去想其他的。

　　地下室不够大，只好限量进入，观众大概有四五十个。
　　由于准备不充分，作为主唱的张格致还有点紧张，姜袭立刻吼了一嗓子给他加油，紧接着加油鼓劲的声音四处响起来。
　　“姜袭，你会弹吉他吗？”颜江偏头问他。
　　“我不会。”姜袭笑了笑，“但是我哥吉他弹的特别好。”
　　“是吗，”颜江对他哥自然不在意，顺势拐进了正题，“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学业这么繁重，音乐是很好的解压方式。”
　　“谢谢啊，但我知道自己的短处，音乐这方面，我还是做听众比较合适。”姜袭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江昼。
　　他哥很快回了，
　　-去哪儿了呀。

　　姜袭正准备打字，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接着后颈往下一片冰凉。
　　谁的饮料撒他身上了。
　　姜袭连忙站起身，罪魁祸首已经不见了。
　　所有人都跟着音乐舞动，沉迷其中，无人关注他这边，颜江也没看到人，但很快拉起姜袭，在他耳边道，“先出去处理一下。”

　　姜袭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卫衣，脖子往下那一块儿有点黏腻，很不舒服，拿纸巾一擦，黄颜色，应该是橙汁。
　　“洗个澡换一件吧。”颜江把姜袭带到他房间，又从衣柜给他拿了干净的衣服。“估计那人玩嗨了也没注意到。”
　　“不用了学长。”姜袭又拿纸巾擦了几下。
　　颜江绕到他身后，啧的一声，“我还是建议你换一下，这颜色有点那什么的。”
　　姜袭立刻明白了，“······好吧。”

　　他没洗澡，用纸巾擦干净了换上颜江的蓝色带帽卫衣，有点大。
　　“挺合适哎。”颜江看着他换好衣服出来，“我觉得，你穿我的衣服比我穿好看，应该是你皮肤白。”颜江又靠近了一点，“你有涂粉底那些吗？”
　　姜袭连忙后退了一步，“没有。”
　　“哎开个玩笑，我就是有点羡慕。”颜江怕惊扰他似的往后退了退，“先出去吧，马上要吃蛋糕了。”
　　“那个，颜学长我还有点事，蛋糕就不吃了，礼物我之后再补给你。”姜袭想和颜江保持点距离，拿上手机和衣服就从他房间出来了。

　　走到路边等公交的时候，江昼发来了视频邀请，姜袭笑了一下点开。
　　“怎么不回消息啊，问你去哪儿玩了。”江昼撑着半边脸问。
　　“舍友来练歌，刚好赶上学长生日，他家里好多人。”
　　姜袭正解释，听到有人叫他，颜江居然追过来了。

　　“走这么急，叫你也不应。”颜江把一个可爱的小盒子递给他，“蛋糕见者有份的，给你。”
　　现在说自己不喜欢吃甜食好像不太好，姜袭接过盒子，说了声谢谢。
　　“还没跟我说生日快乐呢。”
　　“啊，”姜袭顿了顿，把手机握紧了些，“颜学长，生日快乐。”
　　颜江笑起来：“衣服都借了，怎么反而更生分了，就叫我名字或者江江吧，我也可以叫你西西？”
　　“呃，”姜袭说，“还是叫学长吧，谢谢学长的蛋糕。”
　　“不谢，那个，”颜江抓了抓脑袋，“你说要补给我的礼物，是真的吧。”
　　姜袭：“哦，我回去就买。”
　　“挺不好意思的，我还是头一次找别人要礼物。”颜江道，“那，我从现在就开始期待啦。”

　　-
　　“哥，你还好吧。”颜江走了之后，姜袭赶紧举起手机，“你，你是不是有点生气？”
　　“怎么会呢。”屏幕里的江昼拿着水笔一下又一下的戳着纸张，“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姜袭松了一口气，“没生气就好。”
　　“是啊，参加某位学长的生日会，吃他的蛋糕，还答应送他礼物，这还说得过去，但是，”江昼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为-什-么-要-穿-他-的-衣-服！”
　　“有人把橙汁撒我衣服上了，”姜袭把弄脏的衣服拿给他看，“好大一片，还是黄颜色的，所以才借了学长的衣服嘛。”
　　“我不管！你居然穿他的衣服！你居然穿别的男人的衣服！我要被你气死了！衣服，不是随便穿的，除了你自己，你只能穿我的衣服，你知不知道！”江昼气得就差从屏幕里钻出来了，“你是有主的人了姜西西，你不可能不可以同时穿两个男人的衣服，懂吗！”

　　姜袭捂了捂耳朵，莫名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哦，就像‘你不可能同时给两个女人打伞，总有一个会淋湿’这种，对吧。”
　　“嗯，”江昼猛灌了半瓶的矿泉水，接着一抹嘴唇，“你要再敢穿别人的衣服，我就敢光着！”
　　姜袭哈哈大笑，“我错了我错了，江大少爷饶命，千万别光，我不想让别人看。”
　　“只在你面前光，是吧。”江昼的心情突然放晴。
　　“嗯，”四下无人，姜袭的脸皮也肆无忌惮起来，“只能给我看。”

　　-

　　那次意外的参加生日会后，姜袭的生活里却发生一件怪事。
　　他总是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短信。
　　“见到你，幸运的一天也由此开启。”
　　“月光让我想起你，但你比月光还要迷人。”
　　“喜欢你认真的样子，但又心疼你这么劳累。”
　　“你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你一出现，我的目光就只追着你。”
　　“我想做你的影子。”
　　······
　　拉黑一个号码，很快又会以新的号码发过来，在姜袭持之以恒的拉黑了二十几个号码之后，终于消停了。
　　但也只安静了一周，骚扰的方式又变成了手写体。
　　每天早上起来，宿舍地上都会出现一张信纸，从门缝下塞进来的。
　　【见不到会想，见到了更想，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但愿君心似我心，可惜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
　　【希望你早上起来第一个看到我的字，希望你有愉快的一天】
　　······
　　姜袭无暇去管，这种程度最多让人觉得心理不适，把信纸丢在一边就好，连舍友们也跟着打趣姜袭有一个狂热的追求者，还猜测这妹子肯定是雇了一个男生专门往他们门缝里塞信纸。
　　直到信纸变成了信封，信封里还装着照片。
　　姜袭的不适感开始加重，其他人也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了。

　　第一张照片是路灯下的影子，配文是：我羡慕，你的影子可以永远跟着你，我也想这样。
　　“我靠，这有点瘆人了啊。”徐涛说。
　　隔日第二张照片，是一只手，手背上有半个心的纹身，配文：我希望有一天，你会把心的另一半补全。
　　“是，是个男的手啊。”李更说。
　　姜袭瞅了一眼，“纹身好丑。”

　　又隔了好几天，第三张照片来了，拍的是天空，还算正常。
　　但配文是：我今天来算命了，我不能告诉你是哪里，但我可以告诉你，算命先生说，我们的名字非常合拍，你或许就是我的有缘人。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吗，姜袭？
　　“合拍你奶奶个腿儿！”张格致吼了一声，“这他妈是他自个给自个算得吧，傻逼！变态！”

　　“哎姜袭，你最近没感觉有什么人跟着你吗？没察觉哪里不对劲吗？”徐涛问。
　　姜袭摇摇头。
　　“你整天的行动轨迹太固定了，是个人都能很快摸清。你之前那些短信也没删吧，都还在吧。”李更问。
　　“在。”姜袭说。
　　“那就好，咱们去找老师，调监控，一定把这个变态给揪出来！”李更说。
　　“我倒想亲手抓住这个变态，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变态长什么样呢。”张格致摩拳擦掌，“我今晚就在门口守着，等信封一进来，我他妈立马开门把人逮住，别的不管，先揍一顿再说！”

　　但之后的几天，信封没有来。
　　“按照之前的频率，不会超过五天。”张格致道，“今晚要去练歌，练完歌再继续守着。”
　　“格格，”姜袭说，“还是——”
　　“别这么叫我。一听我就想打人。”张格致看着姜袭，“你是不是有点害怕？”
　　“怕倒没有，就是觉得烦。”姜袭说。
　　“别烦了，今晚来听我唱唱歌，等几天再不来，咱们就调监控查，放心，他绝对跑不掉。”张格致充满信心的点头。

　　除了他哥，姜袭也没对其他男生有什么异样的想法，最多会抱着欣赏的态度。
　　比如张格致的手很好看，比如颜江的五官很精致，但他很快又会在心里和他哥做一个比较。
　　结果都是，不如他哥好。
　　这是姜袭的一点个人小乐趣。
　　但对于其他男生的示好姜袭又是避之不及的，颜江之前有分寸的靠近都让他无法接受，何况是这种暗地里赤.裸.裸的示爱。
　　姜袭只觉得烦躁，只想把那人揪出来打一顿，让他快点清醒！

　　大概是上次生日会的原因，张格致的乐团居然有粉丝了，每次来练歌都会有十几二十个观众，男生女生都有。
　　这天唱完之后，颜江买了好多炸鸡汉堡之类的请大家吃，又得到了一阵感恩戴德的拜谢。
　　十几个年轻人就盘腿坐在地上围成一个圈，说说笑笑，气氛十分轻松。
　　颜江在姜袭边上，开了一盒薯条递给他，“现在才发现，我还挺喜欢热闹的，之前总是一个人，好没意思。”
　　“那我应该就挺没意思的。”姜袭吃着薯条。
　　“哎不是，你肯定是能享受到独处乐趣的人，我说的是我自己，从前的我太骄傲了。”颜江忽地又道，“你送我的小船，我很喜欢。”
　　“格格建议我送这个的，就在学校附近的礼品店买的，很便宜。”姜袭说。
　　“不用这么实在，”颜江笑了一声，“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送的。”
　　姜袭默默离他远了一点。
　　还是说清楚点吧，下次找个机会。

　　热闹的晚餐结束后，人渐渐散去，姜袭作为懂事的观众留下来清扫，把垃圾都收到黑色垃圾袋，系起来准备丢出去的时候，一个声音道：“给我吧。”
　　“我刚好拿出去丢。”姜袭还弯着腰。
　　“没关系，我来。”那只手不由分说的按在他的手上，姜袭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那个手背上，有着半颗心的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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