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是村花

　　星期六这天风和日丽，方雅婷心情不好，祝言带她出来逛街散心，临近中午的步行街上人流并不多。
　　祝言一身杏色长袖搭配棕色半身裙，微卷的柔丝束成半高马毛垂在身后。方雅婷一身黑色碎花连衣裙，长发披肩。两人斜挎着同款包包，互挽着胳膊并肩而行，春风吹来，裙摆轻飘，无疑成了这条街上最靓丽的风景线。她们边走边看，看到喜欢的就进去转一圈。一直转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有看到心动的衣服。
　　两人从一家服装店出来，方雅婷兴趣有些索然。
　　“最后一家，去锦阁看看怎么样？”祝言提议道。
　　方雅婷勉强答应下来。
　　锦阁里外的装修偏欧式风格，专卖的就是各种淑女式的裙子，而且件件都是高质量，开店的女老板时尚漂亮，也就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因为能把这些小姑娘的喜好拿捏的极准，所以店里总不缺光顾的人。高质量意味着价格自然也不低，面对的又是学生群体，所以能买的总没有眼睛看到进去的人多。
　　两人进店时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她们跟在人群后面，前面的人走一步，她俩才能往前进一步。
　　二人慢慢走着，随眼看看裙子，方雅婷往前瞟了一眼，忽发现了一件比较中意的，正伸手要拿，不想一只手于她取下了裙子。

　　方雅婷的视线顺着那双手看向那女生。女生看着年纪要比方雅婷要大一点，化着淡妆，五官秀丽，没有表情的时候透着一丝凛然。她的个头不矮于方雅婷，一身黑色修身毛衣配着高腰牛仔裤，龙须刘海，头发扎成蓬松的丸子头，单肩背着一个链条包。那女生也发现了方雅婷，疑惑着看了回去，两人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好像有电光火石在两人中间噼里啪啦地暗相争斗。
　　“表姐。”旁边一女生伸手挽住了那女生的胳膊。
　　方雅婷的注意力跟着声音转移了过去，发现旁边那女生正是石欢。
　　石欢一脸警惕地挽住她表姐的胳膊，表姐扭过头问:“你们认识？”
　　“就是我们班那位同学。”比起这几位女生，石欢的打扮就要朴素得多，她穿着蓝色外套，黑色休闲裤，齐耳短发，俨然是一副只知道学习的好学生模样。
　　表姐像是明白了什么，把手上的裙子塞给石欢，“表妹，喜欢吗？表姐送给你。”
　　石欢不敢接，摇头道:“表姐，我不要了。”

　　“怕什么？难道我送你件衣服有人还有意见？我也挺想知道，到底是谁那么缺心眼，又没花她一分钱，她哪有脸说三道四的。”表姐说着白了方雅婷一眼。
　　“你什么意思？”方雅婷听出她的话是有意把矛头指向自己，脸上的表情立即也跟着进入了备战状态。
　　店里其他人顿住手里的动作，一齐把惊奇的目光投向这边。女老板闻声更是凑了过来，伺机而动。

　　“就是那个意思呗，还能有什么意思？我说你是谁啊，我认识你吗，怎么搞得我也欠你钱一样？”表姐说完故作惊讶，又道:“对了，我们家石欢也没欠你钱，你都那么对她，这样一看你怎么对我也说的过去。”
　　方雅婷气得双颊通红，祝言拉了她一把，好言道:“不好意思，这可能是个误会。”

　　表姐见祝言气质出尘，态度又好，跟着态度也缓和了一点，“什么是误会？如果是误会那就跟我表妹道歉。”
　　“你是石欢的表姐吧。”祝言微笑着问。
　　“是啊。”
　　“那也应该比我们年长，我就叫你一声姐姐好吗？”祝言道。
　　“还是这位妹妹懂事。”表姐终于卸下防备，露出笑容，伸手向祝言示了下好。

　　“姐姐，我们都知道石欢家里条件不好，她那些名牌的鞋子都是你送的吧？”祝言问。
　　“也称不上是送，都是些我穿的不要的，我家表妹勤俭节约，给她买新的她不要，买了她又舍不得穿，所以我就只能给她送些旧的了。”
　　祝言看了一眼方雅婷的反应，方雅婷微低下头，视线定在棕色的地板山，拉着嘴角，做着最后倔强的坚持。

　　“原来是熟人啊，我还以为这是怎么了。”女老板笑着调节气氛下店里一时冰冷的气氛。
　　“老板，这条裙子还有吗？”祝言指着被硬塞到石欢手里的裙子问。
　　“有有有。”老板转身要去拿，方雅婷一把叫住她，“不用了。”
　　“我们走。”方雅婷拉着祝言走出店门。

　　“雅婷，之前都是误会，既然解开了就跟石欢道个歉吧。”祝言反拉住她。
　　方雅婷站在原地不吭声。
　　“这没什么的，做人嘛就要拿的起放的下，能屈能伸，得饶人处且饶人，还要学会……”祝言故意拿着开玩笑的语气跟方雅婷讲一些大道理，方雅婷开始认真听了几句，后越听越觉得变了味，打断道:“停！你怎么越来越像许清源了，张口闭口就是这个那个，啰啰嗦嗦的。”
　　“哪有！”祝言拉下脸道。
　　“还说没有，你照着玻璃看看你那脸。”方雅婷把祝言往锦阁的玻璃橱前推了一把。
　　“说你的事，你扯上我干嘛。”祝言带着点愠色道。

　　“你们俩还没走是在等我们吗？”表姐带着石欢出来问。
　　方雅婷拉不下面子，要强地撇了撇嘴，祝言拉了她一把，以防她又说出什么以后后悔的话，抢着回道:“是的。”
　　方雅婷瞪着眼睛看向祝言，祝言对她笑笑，又问表姐:“姐姐和石欢没有买衣服吗？”
　　“石欢不要就不买了。”表姐道，“我送石欢回去，你俩要去坐坐吗？”
　　“好呀，那先谢谢咯。”祝言挽住方雅婷的胳膊，暗地里对她眨了眨眼睛。

　　四人并排而行，祝言和表姐走在中间，方雅婷和石欢一左一右默默跟着。四人气质各异，左边三个个头和打扮一看就是一个型的，相比之下，石欢就成了透明，任哪个路人望过去也只会相信那三个是一起的，石欢不过是误入的路人而已。一路上，石欢默默听着祝言和表姐说话，看过去的眸中满是欣羡。
　　穿过大路，进了一条深巷。自进了巷子，方雅婷全程就皱着眉头，巷子两边都是老旧的房子，发黑的路面不时散发出一股泔水味，方雅婷屏住呼吸，小心看着脚下，生怕猜到什么不明东西污染了她那双白色的鞋，一直走到快到头的地方，停在了一户老旧的房子门前。
　　老房子的大门也是木头的，石欢打开门，里面看到的先是一个天井，天井的中央有一口水井，周围杂七杂八地摆了搓衣板、盆什么的，有的还有重样，看样子是不止一户人家住。
　　“这是我姑父姑姑租的房子。”表姐道。
　　石欢把她们带上楼，打开房门，请三人进去，房子只有二十几平米，用帘子隔成两个空间，一边一张床，就是这些就已经占据了房间大半的位置，而其余的空间还要摆上日常生活用的桌子椅子，床头柜什么的，再空余下来的差不多就只有刚好能容得下人一双脚走路的位子了。
　　拥挤的房间里也散发了一股莫名的味道，方雅婷不自觉地用手抵住鼻子，见石欢的视线扫过来忙又把手放下。
　　“叔叔和阿姨是出去工作了吗？”祝言问。
　　“去卖炒饭炒面了。”石欢说道，其实是故意要说给方雅婷听。
　　闻言，方雅婷的表情果然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祝言道:“不是过星期天吗，学校门口应该没什么生意吧。”
　　“总有几个的。”石欢道。

　　表姐看了一眼手机，是她妈妈给她发的微信，“你们坐，我也要回去吃饭了。”
　　表姐跟她们挥了挥手，走到门口忽又停住，回过头问石欢:“你真不去我家吃？”
　　“不去了，一来一回又要花好长时间。”石欢道。
　　“好吧。”表姐一只手扶在门框上，还是没有撒开，反而把头探进屋子里，好像是生怕她们不知道似的，对祝言和方雅婷解释道:“她想多节约点时间去写作业，刚刚去买衣服也是我硬拉她去的。”
　　“表姐。”石欢脸红着叫道。
　　“好了，不说了，我表妹就是这么个人，总是默默付出，有委屈也不说。”
　　“表姐！”石欢急得跺了一下脚。
　　“真的走了啊！”表姐转身和她们几个挥了挥手。
　　祝言笑着点头，也跟表姐摆了摆手。

　　表姐走后，祝言用胳膊肘戳了方雅婷一下，“怎么样，只剩下我们三个了，有什么话不如现在都摊开了说。”
　　“你们坐吧。”石欢把两个板凳放到她俩面前。
　　两人坐下，静默了一会儿，祝言不说话就等着方雅婷开口，方雅婷低头想着什么，最终还是没有给自己做好思想工作，有些话到了嘴边却没有勇气说出口。
　　“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该把包子扔在你身上，你衣服那么贵，被我弄脏了损失就大了。”石欢低头站着，抠着手，不敢看方雅婷。
　　“啊？”方雅婷有些没回过神来，猛地抬起头道:“那个啊，没事，不都是穿的校服嘛，里面的衣服又没那么容易被弄脏。”
　　“我有好多做的不对的地方，希望你能原谅，我之前确实不敢在班上承认我爸妈在学校外面摆小摊，你说的很对。”石欢抠着手，语气平淡如水，也许只有用这种比较平缓的方式，对于说出来的和听的两方才更容易接受一些。
　　“没有，不是，不是你的错！”听石欢这么一说，方雅婷顿觉无地自容，忙抢着道:“我也有很多做的不对的地方，我不敢在班上那么说你，我太冲动了，之前经常针对你。不过，你要是早点把情况跟我说清楚不也就没这些事嘛。”
　　石欢闷声不语。
　　“你自己不相信的怎么还怪石欢不跟你说清楚。”祝言替方雅婷抱不平道。
　　方雅婷微张了张嘴，“她也没跟我说她那些鞋是她表姐的啊。”
　　“就算不是也没关系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就不许石欢穿的好看一点吗？还是说你怕她把你比下去了。”祝言开玩笑道。
　　“没有！”方雅婷连忙否定道，“好了，我不说了，是我不对好吧！”

　　“石欢，雅婷跟你道歉了，你原谅她吗？”祝言期待地看向石欢。
　　石欢微抬起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看着祝言真挚的笑容，石欢勉强点下头。
　　“那好了，事情就这么解决了，你们握个手就当是言和了。”祝言把方雅婷拉起来道。
　　方雅婷有些不好意思，脸上虽然有些嫌弃这种仪式感的东西，但还是首先伸出了手，石欢跟着也伸出手，两人握了握全当是就此泯了恩仇。
　　不管怎么说，解决这一大难题之后，三人的心情都在不同程度上有了好转，但要说最开心的其实还是祝言，方雅婷本来要强，虽然缓和了和石欢的关系，但是让她承认错误她的心里其实还是有点不舒服，而石欢也不可能对方雅婷完全敞开心扉，因为手表的事，她做不到坦然面对方雅婷。
　　告别了石欢之后，祝言和方雅婷一起走了一路，不久也分头回了家。
　　路上，祝言拿出手机点开□□，给许清源发了条消息，“雅婷和石欢的事成功解决了。”
　　祝言手上握着手机走了一路，手机才叮了一声，祝言忙打开看，只见许清源回道:“嗯，谢谢咯。”
　　“不客气的。”祝言觉得就这么发过去太过简洁，显得自己过于高冷，于是又改成“没事，我也有责任。”
　　再一想想，还是觉得有些简洁，于是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最后打了一串字道:“没事，本来就是班上的事，再说我跟雅婷走得近，我也有责任去帮忙。”
　　消息发了过去，许清源很快回了过来，“算是又欠你一个人情吧。”
　　祝言笑笑，写道:“好吧，那就记着，以后记得还我。”
　　许清源发过来一个微笑加OK的表情，祝言看了几眼，才把手机收起来。

　　许清源把手机放到右边书摞上，继续埋头在书堆里写作业。他的书桌左右两边堆了差不多有坐下来的人一般高的两摞书，左边的是他上高中以来做完的试卷和习题，右边的是没做或者还有问题要解决的。墙边的书架上也是横七竖八地摆满了各种文史哲类的书，许清源特别享受这种坐在窗户前，驰骋在题海的感觉，尤其是刷完一套又一套的试卷和一本又一本习题册看着左边越堆越高，右边一点点减少带给他的成就感。
　　他写作业的时候一般不看手机，刚刚也只是在做完两个小时作业中途休息的时候看了一眼，所以才发现了祝言的消息。石欢和方雅婷的矛盾顺利解决的确给许清源的心理上带来了很大的安慰，最近他一直在为李成凯的事苦恼，可是又无计可施。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小时，手机振动，有人打电话过来，许清源起身看了一眼，上面显示“马老师”，许清源接通电话。
　　“马老师。”
　　“诶，清源呐，最近班上出什么事了吗？”
　　许清源听出马坤的声音沙沙的，应该是太过疲倦导致的，许清源故作轻松的语气笑笑道:“没有什么事，马老师您那边怎么样？”
　　马坤叹了口气，带着很重的鼻音道:“我还是很幸运的，已经进行了造血干细胞的移植，医生说目前病情相对平稳，下一步就看能不能种植成功，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那太好了，您女儿一定会好起来的！”许清源真心为马坤感到高兴。

　　“嗯。”马坤笑笑，继续沉着声音道:“李成凯家里是出了什么大事吗？之前问他他都说没什么，现在怎么还闹着要退学？”
　　“他跟您联系了吗？”许清源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疏忽了，马老师在医院一堆烦心事，又怎么能再拿班上这些烦心事去闹他呢？许清源自己是没对马坤提过，但是他却忘了李成凯自己也长了嘴。
　　“他就跟我说了一声要退学，其他的问他他也不说。”
　　马坤都问过来了，许清源再不好瞒下去，如实把李成凯家里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又提出了这么久来一直困惑他的疑问，“马老师，您觉得我应不应该继续劝他回学校？”

　　“他家里的情况真的难，为人父还要孩子替他操心，几十年的饭也是白吃了。”马坤自己经历了这一难，听到李成凯家里的变故，他心里的感触也是越发深刻。他很不是滋味地叹了口气，无奈道:“这种事我们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能就这么放弃了，我会打电话跟他说说，你是班长，也要比别人累一点，抽空也去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如果有什么情况再跟我说。”
　　“好的，马老师，你放心，等你回来了四班还是那个四班，一副牌必须得整整齐齐，谁都不能缺。”许清源道。
　　马坤笑着哽咽了一声，但很快又压制住了情绪，“真的，谢谢你，马老师有你这样的学生……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马老师您言重了，这都是我该做的。”许清源不知道马坤在医院辗转的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但是不管经历了什么，人肯定是不好过的，这样一个走了几十年路的中年男人还是被现实折磨得遍体鳞伤。
　　人心是硬的，上面扎满了刺，把这些刺一根根拔掉，人心又会变得极其柔软，听不得也见不得一点点的苦痛和悲伤。
　　手机那头没了声音，许清源也就一直静静地等着，马坤整理好心情，靠近手机道:“那就这样吧，有事一定要跟我说啊。”
　　“知道了马老师。”许清源应下，等马坤先挂了电话。
　　本来许清源还很迷茫，经马坤一说，他更是笃定不能放弃李成凯，怎么说也得再去找人好好说说，打定主意的许清源一下子又焕发了活力，继续投身于他伟大的学习当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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