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借一口阳气

　　黎锦光一直在屋中坐到了深夜，也没点蜡烛，门外刘羽宁经过，还把他吓了好大一跳：“公子还没睡？”

　　黎锦光愣愣“啊”了一声，开口道：“我在等将军回来。”

　　可听见这话，刘羽宁也是一愣，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留下一句早点休息便去了另一间土屋。

　　夜已入了子时，黎锦光却还是没有丝毫睡意，不过他想着，也许将军快回来了，便起身来到榻前，想先铺好被子。

　　此时，他身后悄无声息站了一人。

　　黎锦光还未察觉，猛然被人从身后一手拦腰抱住，另一手火热无比，却如蛇盘旋，慢慢攀附上了他的侧脸。

　　脖颈处有人呼出热气，随后一吻落入了他的侧脸。

　　黎锦光心中一动，却并不反抗。

　　这是他的将军，也只有这人这般亲近自己，他才不会抗拒。

　　只是将军这般姿势，让他有些微微诧异。

　　“将军？”黎锦光微微侧头，桃花眼映着窗外月色，温柔又深情，好似还是那个乖巧又胆小的模样，“将军回来了，怎的这样久？”

　　“处理一些事，回来迟了。”

　　阎贺云站在这人身后，一口又一口的热气喷在黎锦光的耳朵，黎锦光感觉有些痒，敏感地动了动，在阎贺云怀中转过身子，与这人对视，笑的格外甜美：“将军是不是累了，我给将军揉揉肩吧。”

　　可面前的人一动不动，后背挡住月色，他甚至看不清这人的脸。他想再凑近一些，卻突然被人捉住了唇，亲了个正着。

　　一手禁锢在脑后，黎锦光被迫紧紧贴向阎贺云，被迫承受这突如其来的，还算温浅的吻。

　　他心中酸涩极了，想到明日便要离开这样的将军，便忍不住主动加深了这个吻，张开手臂去怀抱那人。可在他主动上前之后，却换来将军更加凶猛的进攻，腰后脑后的手用力极了，他有些吃痛，却不舍得挣扎一下。

　　直到他微微喘不上来气，阎贺云才堪堪放开了他。

　　抬手揩去嘴角的湿意，黎锦光正想着问问将军怎么了，却被阎贺云转手又捏住了他下巴轻轻抬起。

　　他这次瞧见了将军的目光。

　　那眼神说不上的瘆人，似一条没有感情的蛇，清冷又锐利。

　　他忍不住轻轻问：“将军？”

　　阎贺云突然开口：“你身体好了多少？”

　　这是什么问题？

　　黎锦光有些愣怔，正不知如何回答，便听面前人已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似呢喃低语：“想必是已经好了。”

　　随即视线一番颠倒错乱，待他反应过来，已然被将军拦腰抱在了怀里，随后又被这人毫不留情往榻上一扔。

　　嘭的一声。

　　这土房里的木榻那般硬，黎锦光只觉后背都摔的一疼，他想问将军怎么回事，便见这人已期身压了下来，如暴风雨前的乌云压顶，把黎锦光挡了个彻彻底底。

　　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想伸手去推，这种警铃大作的预感让他顿时毛骨悚然！可推出去的手被那人大力握住，又不容拒绝地压在头顶。

　　他听见这人突然一声冷笑。

　　这人贴着他的耳朵，声音又轻又撩人：“你不是要阳气吗，我现在就给你，最最纯正的阳气。”

　　黎锦光眼眸猛然瞪大，过于慌乱之下竟没有再抵抗。

　　木门突然无声关上，似一道无形的风，隔绝了这一室不容偷窥的景色。

　　他吓坏了，想用另一只手去挡这人，可放在将军身上，摸到那熟悉的滚烫，他竟不自觉就软了手脚，泄气一般，随之攀附到这人身上。

　　该来的还是要来，黎锦光只闭上了眼，咬紧了唇，忍住不发出一丝声音。

　　只是他竟不知这木塌竟这般坚硬，他疼的浑身都在颤抖。耳边是陌生的低喘，月光在他眼前左右摇曳，唇上流下不知是血还是融合的眼泪，他似走马观灯般回想起自己与这人这短短几月的相处。

　　是了，将军待他这般好，百般隐忍千般克制，如今一朝崩塌，都是他自作自受罢了。

　　猛然一阵巨痛，黎锦光忍不住闷哼出声。

　　不知是不是过于委屈和难熬，他真觉得太疼了，红唇轻启，他抽气般小声开口：“将军，我疼......”

　　随着这一声落下，阎贺云猛然停下了动作，眼里似乎恢复了片刻清明，眉头紧锁，于不忍和悲痛之间摇摆不定。

　　黎锦光瞧见他这样只觉心中更难过了，忍不住重新抱住阎贺云的肩膀，轻轻依附上去，给他无声的安慰。

　　算了，随他去吧，黎锦光想。是这人在他冰天雪地的境界里盖了一座温暖的房，给他希望，或许他现如今真心实意说一句喜欢，这人也只会冷笑一声吧。

　　黎锦光留着不知是汗还是泪，费力凑到这人颈边。

　　他闻到了一种冷香，好闻的很。

　　这夜这样长，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

　　他似乎等不到天明了。

　　-

　　程启勘察完村外的情形，察觉并无人追赶，便策马回了村子，这会儿一脸呆滞地躺在榻上，心中还在嘀咕刚刚前去的路上发生的怪异。

　　在跟随大家回村后，他本来正在与那和尚大师说话，结果不知是谁从后边拍了他一下，他脑子一懵，意识自此断了片儿。

　　可等他清醒过来，身下是不断奔腾的马。

　　他竟然发现自己正骑在马背上！？

　　程启懵了，浑身忍不住一阵毛骨悚然，便急急勒住马缰停了下来。

　　阎贺云不解地跟上来，微微皱眉：“怎么。”

　　“将、将军？”

　　程启更懵了，挠挠头，一脸呆滞：“将军，我们为何在此？”

　　阎贺云听见这个问题，眉头皱的更深了，不过他很快察觉出其中异样，便问：“你刚刚是和谁一起？”

　　“回将军，是您那朋友，就那个和尚，”程启愣愣问：“咱们不是都回村了吗，这是要去哪，发生什么事了？”

　　四周人烟稀少，不知哪里跑来的野猫一闪而过。阎贺云垂下眼，沉思良久，心中微微了然，道：“无事，你去前方查看一番，看是否有人追过来，我回去一趟。”

　　“行，”程启这次不疑有他，爽快的答应了，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来的，但眼前的将军总不会是假的。调转马缰，转身冲进了夜色。

　　回想结束，程启翻了个身，双手枕在脑后。

　　许是他脑子出什么问题了？不然他怎么解释刚刚记忆断片儿的事呢？

　　唉，罢了罢了，等天亮再跟刘羽宁说说，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

　　另一间土屋内，阎贺云坐在榻边，衣襟松散，连高束的墨发都有些微的凌乱。身后那人呼吸微弱，睡梦中都在痛苦的梦吟，显然睡的并不舒坦。

　　听见动静，他微微侧身，目光投向那人脸上。

　　黎锦光正迷糊着皱着眉头，整张脸布满细汗，连唇上都破了一道口子。

　　他就这么看了会儿，又微微上前，在这人唇上的那道口子上又轻轻吸了一口。血珠流了出来，阎贺云用舌尖儿一卷，便把那血珠含进了嘴里。

　　扯过被子盖在这人身上，阎贺云目光深沉的盯着他，脸上面无表情。

　　他应该是伤心的。

　　在听到这人说出那番话时，他似乎连怎么呼吸都忘记了。手脚冰凉，连他一向引以为傲的沉稳都差点儿崩塌。

　　直到他听到那人说他明日便要走。

　　那一瞬不知怎的，他心中突然不可控，有什么东西轻轻破裂，四面八方吹来刺骨的冷风，让他的感官犹如千疮百孔。

　　他就忍受那般冷意站在房顶，回想着那人往日的一瞥一笑，无动于衷。

　　屋内的两人结束谈话，他也不曾动过分毫，他不知自己该怎么做，也不知下一刻要用什么脸色来面对那人。

　　时辰一点一点过去，随即不知何处而来一丝阴暗的念头，把那破裂的心慢慢补上了。

　　他睁开了眼睛，迫不及待回到了黎锦光在的屋中。

　　思绪回转，阎贺云翻身下榻，一丝不苟穿好了衣服，抬步走向了门外。

　　徐如林就在门外不远处等着他。

　　那人一身如雪僧衣在这夜色极其醒目，见他出来，便低声念了声佛，淡淡开口：“你这又是何苦。”

　　阎贺云轻笑一声，双手背在身后，凤眸里阴晴不定，反问道：“我怎么？”

　　“他不是就要阳气，我便给他最直接的阳气，我在救他。”

　　徐如林垂眸片刻，慢慢摇了摇头：“罢了，你心中在想什么，你心中有数，我不便点破，只一事我想知道，你可会放他离开？”

　　阎贺云收起了笑，沉思片刻，慢慢冷声道：“不会。”

　　“他既然是纯阴之体，若没了我的庇佑还如何能活？那人无论虚情假意也好，利用也罢，既然他选择了我，我又怎会让他轻易离开。”

　　“想来就来想走便走，这天下没这样的好事。”

　　“他至死都得是我的人。”

　　徐如林听着阎贺云类似执拗赌气的话，也没说什么，当下掐指一算，片刻后，渐渐睁眼，心中了然。

　　“命也，定也，你还是要把持有度才好，莫不要性子耍过了头，回头当真把人弄丢了。”

　　阎贺云脸上露出些意味深长，借着这话，反问一句：“这话你可曾对自己说过？魏新可还被你蒙在鼓里，若你性子耍过了头，回头怕是当真再把人弄丢了。”

　　徐如林微微皱起眉，嘴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无奈的闭上，“我至少是真的为他好，不像你，只是撒气。”

　　“我不该生气吗，”阎贺云扬起眉梢，“他骗我骗的团团转，我只是略施惩罚而已，罢了，不说这些，我先回一趟将军府，你且先留下，看看他明日有没有什么异样，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瞧着那人翻身上马消失在夜色，徐如林叹息一声，轻声低喃：“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他为了斩断情丝，毅然决然走了出家这条路，只可惜......

　　罢了，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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