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美马总一郎（2）
10
“因为比赛、训练和锻炼已经占了大部分的时间精力，我没办法做到‘男朋友’这个身份该做的事，”美马有条不紊地将前因后果说清楚，“所以关于‘我喜欢你’这件事只是回答杉原同学的问题，并不是告白或者希望双方关系更进一步。”
“啊……哦……”杉原已经从刚才惊慌的状态缓过来，但还是瞪圆了眼睛，一脸懵怔的表情。
“我要去练习了，明天见。”美马颔首示意，起身离开。
·
虽然美马总一郎的邻居家养了三只小狗，分别是吉娃娃、雪纳瑞和拉布拉多，但他在高中入学前一周的晨跑之前，还从来没有受到过来自狗狗的伤害。
尤其伤害的类型还是后腿飞踢。
他一时间疼得有些恍惚，慢半拍地回头发现施暴狗的主人正手里握着遛狗绳、自暴自弃地将脸埋在臂弯里、蹲在他身边，不断道歉说着“对不起没事吧”……伴随怎么都压制不住的笑。
好在疼感消退得快，剩下的隐痛完全可以忍住，美马回答：“不要紧，不用担忧。”
对方听见他的声音终于压住笑，才将头抬起来直直地面对他——睫毛被笑出来的眼泪打湿，软塌地垂落一些，鼻尖也被自己蹭红了——她问：“真的吗？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牵好维多利亚。”
“没关系。”美马说着撑腿站起来，腰腹用力时被踹的位置猛地传来痛意，不由得“嘶”地倒吸了一口气。
蹲着的另外一人马上也跟着站起来，着急地追问：“真的没关系吗？维多利亚快要30公斤了，力气比我还大，还是跟我去诊所看看吧……我阿姨开的诊所就在这边附近，跟我来吧。”
美马才吸了半口气还没来得及回复“不用了”，就被她一叠声的发言压了过去：“很近的，往这个方向走半分钟就到了。”她说着拉住他的手腕，强制带人走。
说是强制，对方倒也没什么力量，只是完全不给人说话的机会，美马便稀里糊涂地跟着走了。
“啊，你的手掌和膝盖也擦伤了……”对方才想起双方没有互通姓名，“我叫杉原青纪，之后会升入这边附近的白龙高中，你呢？”
“……美马总一郎，同样升入白龙。”
“哦！美马同学，”杉原接上前面的话，“等一下让阿姨先看看你的腹部软组织挫伤外有没有别的问题，然后我帮你处理伤口哦。”
“……谢谢。”
“不用啦，我要道歉才对的，我作为维多利亚——就是这条苏格兰牧羊犬——的姐姐，理应承担她闯祸造成的后果的。”
美马沉默地听她再次道歉，略低头看自己的左手手腕，正被对方拉着。她的另一只手握着遛狗绳，粗尼龙纤维编织而成的结实绳索连接着跟在她身边大型苏格兰牧羊犬的项圈。
维多利亚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之后咧开嘴，快乐地吐着舌头对他歪脑袋。
美马：“……”
·
杉原的阿姨帮他按压检查了腹部脏器的情况，确定他只是有轻微的软组织挫伤，不用担心。美马反应平淡，反倒是杉原长舒了口气：“太好了，还好没什么问题。”
确认腹部的伤没什么问题，杉原马上又带他去坐下，用医用双氧水帮他冲洗手掌和膝盖的擦伤处。对美马来说只是比较轻微的擦伤，只不过几道略微深一点伤口而已，渗出的血液也已经凝结，一些绽开的皮肉间夹杂着细小碎石，在冲洗下也掉落了大半。
他原想直接用手剥掉剩余的，却被杉原阻止，用生理盐水冲洗干净后再用纱布轻轻擦干伤处的水分，而后搬来小板凳坐到他面前，捧起他的左手，凑到眼前用镊子耐心地将小碎石一个个夹走。
美马不理解她的兴师动众：“这样效率很低。”
半低着头的人抬起头来，略蹙起的眉毛显示她对这句话不太满意：“美马同学那样直接用搓掉会痛的吧？”
“不会。”美马回答。
“怎么可能呢？已经有伤口了。”
面对对方的质问，美马觉得有必要用逻辑说服她：“很轻微的疼痛，完全可以忍受。”
“那还是会痛的意思吧？”杉原抓住他话语里的漏洞，在他准备反驳时又说，“好了，换手。”
美马下意识地换了一只手递到她掌心里。
美马：“……”
“你看，用镊子轻轻地夹掉就一点都不会痛啦。”杉原说完轻轻地对着他的伤处吹气，“不痛了不痛了。”
·
作为男性，父亲又是田径运动员，美马从小接受到的教育自然也逃不开坚强、努力、坚持之类的精神。体能训练从小抓起，一些小擦伤也是家常便饭，或许十分年幼的时候他还会因为疼痛忍泪，但如今这样的疼痛早已无法动摇他分毫。
反而温柔的呵护更像是一把刀，将他的防线杀得片甲不留。他压制住心底的别扭，强行僵着手臂才没有把手抽回。
美马：“但……”
“美马同学手心有好多茧，是有参加运动部吗，剑道部？”可惜他慢了一步，她又开启了另外的话题。
“……棒球部。”
“是吗，好厉害！白龙的棒球部好像早就开始训练了，美马同学是在部活之前自主练晨跑吗？？感觉好辛苦呢，能坚持下来真不容易啊~”
来了，可以让她知道自己所信奉的精神的话题。美马回答：“从小就按计划锻炼体能，为了实现目标所做的坚持并不辛苦，一点小伤的疼痛也不算什么。”
杉原抬起头来：“锻炼体能很累人的，每天坚持更加辛苦，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呀，为什么是不辛苦的呀？”
她怎么那么说不通？美马略皱起眉头：“为了比赛能赢，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而做正确的事，怎么会辛苦？”
“体力流失、出汗缺水、呼吸困难，都会让人感受到不舒服。为了达成目标而选择战胜这些负面感受是变强的路径，可是‘辛苦’是客观存在的呀。”
这和他说的又有什么区别？美马的眉头又缩进一些距离：“客观存在又如何？”
“嗯？”杉原想了想，“大概是‘连这些都做不到真不应该’和‘能做到这些真棒’……这样心态上的区别？”
美马眉毛越皱越紧，沉默了许久，久到杉原出声打圆场：“只是一些闲聊说说自己的观点而已啦，也不是争论对错，美马同学不用这么在意的。”
“原来如此。”美马沉吟，“确实转变观念之后会让人在日常锻炼中获得自信。从而有底气来应对更多的挑战。原来杉原同学是乐观积极向上的类型。”
“……没有到这种程度啦，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我稍微有点咬文嚼字而已。”杉原笑着摆摆手。
手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她再帮他检查膝盖的位置：“就算是能够忍受的疼痛也可以避免让它发生。我们都要学会更加珍视、爱惜自己呀。”
·
杉原的伤口处理很仔细，挑完碎石之后还帮他在伤处贴了纱布。他离开时杉原送到小诊所门口，和被拴在边上的维多利亚一起目送他走远。
开始美马还会被掌心和膝盖上传来的纱布触感吸引注意力，后来随着和棒球部其他队友一起做运动练习和重量训练，很快就把这点感触抛到脑后。
一直到晚上回家洗澡的时候，从花洒倾泻而下的水流渗入细微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很快又平息下去。
美马将手掌平举到眼前，慢慢皱起眉头。
·
美马每天早上晨跑的路线并不完全一致，一共有三条避开行车道路的路线，但他在第二天还是选择了和昨天一样的路线。
这一次他跑过河道岸边时远远地看到了杉原——只是有过一次短暂接触的人能在这么远的距离认出来，主要还是靠她身边的苏格兰牧羊犬。
跑近了之后，坡下的人还在和维多利亚玩接飞盘，并没有发现他。最终还是美马率先开口打招呼：“杉原同学。”
坡下的人往他的方向抬头，笑意盎然地招手：“早上好呀，美马同学~”
美马顺着边上的台阶往下走，拒绝了对方让他也扔一次飞盘和维多利亚玩的建议，她便将维多利亚叫到身边，将遛狗绳的挂钩扣到项圈上。
“今天也遇到美马同学了，好巧呢。”
美马却没有回答她的寒暄，直直地走到她面前站定：“关于昨天杉原同学说的话，我考虑过了。”
“嗯？”杉原不解，“什么话？”
“关于避免不必要的疼痛这一点。”美马忍不住绷紧了表情，“确实，更加精细的呵护可以加速伤口自愈。而且习惯疼痛之后会变得迟钝，降低了对身体细微变化的敏锐程度，从而导致日常的身体管理出现纰漏。
“看来杉原同学除了性格乐观，平时也是十分注意观察思考的人。”
杉原看了他半晌：“……啊？”
美马微微颔首：“再见杉原同学。”
“啊……哦，再见美马同学。”
·
在正式入学前，美马每天晨跑还是会在河道边看到杉原，大多数时候都是专心致志地带着维多利亚散步或玩耍。他看到了对方并不会主动去打招呼，对她的观察却有意无意地增加着。
她会随身带拾便器和塑料袋，带维多利亚散步的时候一直都牵着绳，在河道边坡下玩耍的时候，一旦有其他人靠近就会将维多利亚叫到身边拴好牵引绳……
“是一位非常乐观、热情、开朗、细心、温柔、有耐心、富有活力、为他人着想的优秀的人。”
以上内容为美马在母亲那里第三次更改对杉原的评价。
而从儿子之前晨跑受伤回家之后询问了具体发生了什么、并从他的回答中认识了一个名为“杉原青纪”女生的美马妈妈笑着点头：“好的好的，今天又多了一个‘为他人着想’的评价呢~
“总一郎如果喜欢小青纪的话要不要多和她接触呢？学生时代的恋情很美好哦~”
美马一时被“喜欢”的评价所冲击，大脑的运转如老旧齿条脱钩，卡了好一会儿才“嘎吱嘎吱”地运转起来：“不，我目前的精力主要集中在棒球上，并没有时间和她……他人恋爱，所以不应该和她多接触。”
美马妈妈眨眨眼睛：“啊啦，已经想到没有精力恋爱的事了吗？总一郎好有自信，明明小青纪还不喜欢你的说。”
“……”美马如遭雷击，“……我先回房间了。”
“晚饭呢，想吃什么？”
“……妈妈看着做就好。”
“好的~”
·
新学期入学，在分班名单上发现自己和杉原一个班的时候，美马的视线还是在对方的名字上停留了几秒。在教室里看到对方的身影时更是频频向她投去目光。
而杉原也不辜负他“热情开朗”的评价，好似和班里不少人都认识，男男女女都能打招呼搭上话。对方好不容易在人群的间隙中瞥见不远处的美马，视线挪开之后又过了几秒才重新转回来。
杉原很意外地过来打招呼：“美马同学，好巧呀，我们居然在同一个班级~”
她没有在意分班名单上是否有他的名字，也没有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想起他是谁。
妈妈充满戏谑语气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啊啦，已经想到没有精力恋爱的事了吗？总一郎好有自信，明明小青纪还不喜欢你的说”。
“……”美马紧皱着眉头压下哽住的心情，“……你好。”
杉原面对他的表情，轻轻眨了眨眼睛，然后尴尬地笑笑：“那我先回……座位了。”说完转身就撤。
美马的回复反而迟了一步：“……嗯。”
接下来的一年里，美马本着“同班同学打招呼是很正常的事、并不算发展恋爱关系”的原则，每天会在早上和放学后和杉原打一次招呼……直到二年级分班。
·
“听说三年级有一位前辈被女朋友甩了。”
结束下午的训练，白龙高中棒球部在社团区的单独食堂吃饭时，本多悄悄地和二年级同期传播前辈的小道消息：“去年的圣诞节才开始交往的，分手好快。”
“好快，是什么原因？”漆原好奇地问。
“还能是什么原因，”不用本多揭秘，九条提前抢答，“肯定是因为没时间陪女朋友，去年就有这样的事。今年的一年级也有一个，进队三天，就被交往两年的女朋友甩了。”
“也是……”漆原痛苦地揪住胸口的衣领，“难道我们就注定不配恋爱吗！”
美马平静地回答：“既然没有时间精力陪女朋友，不如早点放弃恋爱把注意力集中在训练和比赛上。”
“单身度过高中三年还是有点惨啦……”宫尾说着说着想起来，“美马居然这么平静地接受现实了，话说你不是有喜欢的女生吗？”
“对啊对啊，”本多跟着起哄，“伊藤是不是也有喜欢的女生？”
美马语气平稳：“喜欢不代表要和对方交往，毕竟做不到恋人该做的就是失职。”
“我也是这么想的。”伊藤憨厚地笑笑。
“少来了啦，我就不信你们都不会和自己喜欢的女生说话，总会有交流的吧？”漆原压低声音扬起语调，“现在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说说嘛，说说嘛~”
在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催促下，美马音量小到几乎用气声回答：“我和她现在每天会打招呼。”说完还是压抑不住些许炫耀心态地微微翘起一点嘴角补充：“两次。”
几乎在同时，伊藤回答：“上周她听说我们要开始春季赛，特地去神社参拜帮我求了一个御守。”
……特地？！御守？！美马如遭石化，难以置信。
伊藤被他们盯得不好意思：“好了我说了，别看我了。”
其他人从善如流地转移目标：“那美马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吃好先走了。”美马黑着脸端上餐盘起身。
“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嘛？”
“今天要在室内训练场练习挥棒。”他坚定地背对他们往前走。
“说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啦——”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