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海棠终绽放

　　孙小艾是在这首歌结束的时候找到洛沅芷的。她站在卫生间出来的地方，泪流满面。

　　孙小艾吓坏了，这还是她印象里第一次见洛沅芷哭成这样。她走上前，不知所措地抱住洛沅芷，在她后背上拍了拍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洛沅芷眼泪不断，只是摇头。
　　孙小艾当即决定带她离开，她手里拿着两个人的包去吧台结账，刚准备拿手机出来的时候旁边的洛沅芷已经先她一步扫了码，付完款退出时，孙小艾看见她主屏上电话图标左上角有个红色的数字8。

　　出了清吧，外面比里面还要热闹，街道两边布满了各种酒吧KTV，来往的人群形色各异，已经有不少经过她们身边的人都在回头看。
　　孙小艾左右看了看，拉着洛沅芷直接去了旁边一家KTV。洛沅芷低着头跟在孙小艾身边，倒是没再哭了，听着小艾跟服务员交待要的东西。

　　小包面积不大，但一进去就能隔绝外面所有的吵闹，大屏幕上无声地播着警示广告，谁也没去点歌。
　　等服务员将点好的茶水和果盘小吃都送进来后，孙小艾起身将门关严，调掉一直闪烁的彩灯，开了个暖黄的顶灯。
　　她刚坐下，洛沅芷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又在震动，上面显示是于驰的来电。
　　她们已经出来两个多小时了，孙小艾不知道洛沅芷和于驰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试着伸手去拿手机，洛沅芷竟也松开了。
　　小艾接通，在于驰着急的声音里先报了自己名字，然后跟他说：“圆子跟我在一起，其他的你就先别问了，一会儿我会送她回去。”

　　握着小艾倒的热茶，洛沅芷终于将今晚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到后来，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哽咽，说：“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听我说一起回去吃个饭就那种神色，仿佛我家有洪水猛兽似的。”
　　“所以他没说为什么？”小艾问道。
　　洛沅芷摇了摇头。
　　“是不是他只是觉得见家长有些太快了，他不是说再等等吗？必竟你们才在一起一个多月而已。”孙小艾帮着分析。
　　“不是的。”洛沅芷笃定道，“我能感觉得出来，他当时那种神情是有些慌张和抗拒，再等等不过是借口。”

　　孙小艾皱眉，以她跟于驰的接触来看，实在想像不出这个人慌起来会是什么样，他看上去永远那么冷静稳沉的人。两个人如果是真心想在一起的话，见家长也是早晚的事，就算还没做好准备，最多也是在一方提出时会有些紧张，但绝不应该有慌乱和抗拒。

　　“那你现在什么想法？”孙小艾问。
　　洛沅芷还是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想听他解释，又害怕听到不想听的东西。”
　　“不会的。”小艾这话说得很心虚，连洛沅芷都想不通为什么她就更想不通了。
　　她抽了张纸巾给洛沅芷擦脸，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总该要解决才行。她试探地问道，“要不要把他叫过来当面问，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了，也许他之前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而已。”

　　她抬眼看着小艾，红肿的眼圈看上去格外可怜，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洛沅芷从来没想过会为了这件事跟于驰有分歧，先前从家里出来是有些冲动了，她也不希望把事情弄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她太爱于驰了，经过这件事她才注意到，一直以来于驰从来没在她面前说过自己的家庭情况。上次去恒州见到轩哥和嫂子时被给见面红包都没多想，现在想想，就算他们的关系特别亲密似乎也不应该承担作为家长才该行的礼仪。

　　她把这些说给小艾听，小艾也觉得奇怪。
　　“你说他是不是有个不太幸福的家庭啊？”小艾猜测道，“你以前说过，他退学后去了好几个地方，后来也是这个轩哥叫他去恒州他才去的。他当年为什么退学又为什么居无定所最后要投奔朋友呢？那时候他也不过十七八岁而已。还有还有，过年的时候他也是一个人打算在这边过结果也是被这个轩哥叫回了恒州。这些都太奇怪了吧，你就从来没问过？”
　　“没，”洛沅芷茫然道，“以前是没立场也没想过，后来就习惯了。再说了，就算是真的，那跟和我回家见我爸妈有什么关系呢？”
　　“那肯定有关系啊，”小艾拍了下腿说，“你想想看，你有那么好的出身，爸妈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而他要真有个不幸福的家庭的话就肯定不愿意去见你父母了，不然到时候被问到他的家人他要怎么回答呢？”
　　“可我不在乎，我爸妈也不可能会在乎。”洛沅芷还是不理解。
　　“但他肯定在乎的。”孙小艾搂过洛沅芷的肩膀说，“他是男生，你看他平时从来不让你帮忙做饭洗碗，你想搬去他小区他也不让结果他自己很快就搬去你隔壁了。还有，他明明就很喜欢你，也肯定知道你喜欢他，为什么就不敢主动追你呢？现在想想，要是这都跟他家庭有关系的话也说得通了。”孙小艾做出结论，“他在你面前很自卑！”

　　洛沅芷完全被孙小艾这套说辞给震惊到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且不说关于于驰的家庭只是她们俩现在的猜测，就算这是真的，跟于驰会自卑有什么关系？而且于驰根本不像个自卑的人啊。
　　他性子是冷，但现在也好了很多。两个人在一起也会有话聊，那些不让她做的事就不能是他心疼她吗？怎么就扯上自卑了？

　　而孙小艾却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对的。她有个同事也是这样，明明自己是个很优秀的人，就因为家里是农村的就不敢接受另一个本市女生的追求。成年人需要考虑的事由太多了，并不像年少时在校园里那么单纯地只在乎喜不喜欢。

　　洛沅芷沉默地消化着，但还是无法理解，看着桌上的东西问小艾：“你没点酒吗？”
　　“没，”孙小艾正色道，“今晚不许喝了。”
　　“可我还想喝。”洛沅芷眨着打絮的睫毛看着小艾。
　　被这副可怜样激到无奈的孙小艾把头偏向一边假装没听见。
　　洛沅芷去掰她的脸，将头靠在她肩膀上撒娇道：“让我喝嘛。”
　　“我喝不动了，”孙小艾说，“我还答应于驰一会儿送你回去呢，你要真想喝那我现在打电话叫他来，把你交给他手里了我再舍命陪君子，大不了明天不上班了。”
　　“哦。”洛沅芷一听于驰的名字就松开了手，在小艾以为她消停的时候她却突然说，“那你打吧。”
　　看来今天是不喝醉不行了。孙小艾无奈，点了点洛沅芷的脑袋，起身出了包厢。

　　半个小时后赶来的于驰和接着也过来的齐恒一起推开包厢门，然后见到的就是两个女生光脚站在沙发上抱在一起毫无形象地一边挥着酒瓶一边嘶吼着变了调的歌，她们面前的玻璃桌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一堆空酒瓶。

　　见到来人，已经醉了的小艾立马松开洛沅芷就要去扑齐恒，吓得两个男生都往前一步跑。还好齐恒伸手快给接住了，就听见她倒在怀里用麦克风喊道：“老公，救我走。”
　　“好好好。”齐恒好不容易把人扶正，取了她手里的酒瓶，要拿麦时却被躲开了。
　　“不给，”小艾侧身说，“我们还要唱歌呢！来，圆子，喝酒！咦，我的酒呢？”
　　独自一人站在沙发上的洛沅芷指了指桌上说：“那呢！”

　　于驰见洛沅芷没被拉倒反而站在沙发上还挺稳的样子，但就是没看他，想伸手去拉她时又被她把手一背让开了。
　　他叫了声“洛洛”，包厢里音响声音太大根本听不见，无奈之下他只能一把抱住洛沅芷的腰把人从沙发上抱了下来。
　　洛沅芷还没到醉的地步，但可能心情不好喝酒更容易上头吧，她现在其实也有些头晕了。被于驰抱下来放在沙发上坐好后她也没再动。

　　齐恒哄着人把麦克风取了，然后跟于驰打了个招呼得先把人弄回家，包厢里最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见洛沅芷没乱动，于驰起身去暂停了歌，又把快要闪花眼的灯全部关掉开了最亮的大灯。
　　包厢里突然变得安静又明亮，洛沅芷不习惯地抬手挡了挡，直到于驰再次在她身边坐下。

　　其实从同意小艾打电话时洛沅芷就已经不太生气了，等人真正过来后剩余的那点儿脾气也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低着头不敢看人，手里的酒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还是于驰伸手给她拿了下来，他在她头顶叹了声气，用手将她跳乱的头发理顺。
　　看着她还光着脚，鞋子在沙发的另一边，于驰想了想，伸手把人抱上了腿。

　　洛沅芷被这个动作给惊到了。她抬头看向于驰，这是她从离开家里到现在第一次正眼看他。

　　于驰的眉头还是有些皱着，眼窝比平时也更深了些，但眼里却不见凌厉而满是温柔。
　　“对不起。”于驰先道歉，“你安排吧，我刚推掉了五一期间所有的事，吃饭，陪你出去玩都可以，别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洛沅芷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更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于驰第一句就是这样的话，她以为于驰会辩驳或者解释。

　　“我......”洛沅芷脱力道，“再说吧。”
　　他轻抚了下洛沅芷还肿着的眼睛，在上面一边亲一边说着对不起。
　　本来已经哭够了的洛沅芷这会儿鼻子又酸了起来，闭着眼睛才忍住没再哭，她搂住于驰的脖子趴上去，摇着头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不说清楚就走人的。”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在包厢里相互道着歉，之前的所有不理解似乎也一下子都不存在了。

　　见洛沅芷原谅了他，于驰问道：“你还要喝酒吗？”
　　洛沅芷摇头说：“不喝了，KTV的酒都是骗人的，喝再多也不醉。”
　　“那是我们洛洛酒量太好，”于驰轻笑了声说，“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洛沅芷想到什么，给于驰塞了支麦克风说：“既然来都来了，你唱歌给我听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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