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缘酒屋

　　这个问题一出，徐来生跟赵晨双双对视了一眼，无声中他们默契地选择了隐瞒。但是两人的视线刚分开，就听刘一白又道：“你们别以为我看不到就不知道你们在交换眼神，如果把我当朋友的话，就告诉我。”
　　被抓包了……
　　赵晨瘪了一下小嘴，只得道：“等下告诉你，我先带李小姐去后面休息。”徐来生看了一眼刘一白帮忙把李巧音抱走。
　　李巧音这一觉睡得很沉，似乎要把几十年不足的睡眠全部睡足了，在李巧音的记忆中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抛开一切好好休息过。小时候有学习的压力，长大后有钢琴带来的压力，就算难得有了休假的时间，为了不让手感生疏，她也一直坚持练琴……
　　李巧音做了梦，她看到了自己的这一生，小时候第一次碰到钢琴的她个子都还没有钢琴大，她看到那个坐在钢琴前用她小小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在黑白琴键上来回跳动，那个孩子脸上的笑容多么美好啊，李巧音觉得自己放弃手术的选择是正确的。
　　画面一转，是长大后的李巧音，是她第一次得到国际奖项的颁奖典礼，她一身红裙端庄典雅地站在领奖台上，是那么的谣言美丽。看到曾经的自己李巧音黯然神伤，她视线一转看到台下的父母，啊！她看到了什么？为什么刚才还那么年轻的父母一下就变得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不少。十几年过去，小女孩渐渐长大，而父母却在岁月中悄悄老去。
　　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手，李巧音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这双在钢琴面前保持绝对稳定的手，现在却止不住地在颤抖，她有预感接下来自己会梦到什么。
　　医院里，那是李巧音第一次发病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的诊室里，李巧音苍白着脸看着ct上自己的脑部结构，她看到自己的脑子里长出了一块阴影的东西，而医生则指着那块面积不小的阴影对她以及她的父母说，情况不乐观……
　　这次李巧音没有将关注点放在自己的身上，那个时候自己是什么反应她自己都记不得了，因为那个时候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冲击太大以至于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但是她看到母亲听到结果后，一下就哭了出来，但是母亲的哭泣声被父亲用手轻轻捂住，李巧音听到父亲扶着母亲，轻声呵斥，“别吓到孩子！”
　　一直以来父亲在李巧音的世界里都是严肃的样子，但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父亲不曾弯过的背脊，此刻却也被悲伤压弯了。
　　一帧帧熟悉无比的画面在李巧音的脑海里闪现，她睡得那么沉，身子去在无声中悄悄卷成一团。
　　休息室，李巧音正在跟自己的心魔做斗争，而隔了一扇门之外的吧台前，有三个人的脸色也不好。
　　“你装着不知道不行吗？”赵晨趴在吧台上，对刘一白很是无奈，她道：“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不把我当朋友。”刘一白首先截断赵晨接下去的说词，他知道赵晨心软，只有这么说她才会把事情说出。
　　“你真是！”真是够倔的，赵晨一滞，对刘一白她说不出狠话。赵晨不敢说狠话，但是徐来生会说，面对刘一白的步步紧逼，徐来生冷冷问了一句：“告诉你有什么用，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有你在只会碍手碍脚。”
　　这话说得够狠！赵晨小心地关注着刘一白的表情变化，但她却见刘一白凝重的嘴角洞察似的一勾，“说狠话对我是没用的。”
　　“我只说事实。”徐来生继续冷声道。
　　刘一白被徐来生几次的冷语冷话气道，“疯子，只有在赵晨面前你才有点人样，你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双面人？”最后一句话，很显然刘一白是对赵晨说的。
　　感情这种东西，刘一白自己都说不清，抱怨了一句后，他也没想赵晨会回答自己，反而继续道：“你得意，你别忘了我的手里是有一张邀请函的。”
　　关于黑狱的邀请，这是刘一白第一次在两人面前提起。赵晨见他的神色不像在说笑，这要是因为他们的缘故而影响到刘一白的决定，这种事情赵晨绝对不愿看到，她道：“你不会因为被徐来生刺激一下就下了决定吧？如果是这样，我替他道歉，你赶紧收回这个一时脑热的决定！”
　　刘一白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很冷静。”
　　“理智清楚的人不会做出这个选择的。”徐来生的声音依旧那么毫无波动，不同的是他的语气没有那么冷。他也想知道是什么契机让一身正气的刘一白会做出这个选择，如果真如赵晨所说，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存在而影响到刘一白的决定，那么徐来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跟那边的世界断绝联系。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刘一白也不在纠结，他深深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不知道你们从小就知道自己天赋异禀的人是什么感觉，对于我来说你们的世界在很久之前对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也是不可想象的。”
　　“失明的那一阵，我躺在医院想了很多的事情，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有没有后悔。我想了很多次，结果都是否定的，所以我坦然接受了失明这件事，同时也对未来要做什么陷入了迷惑。”
　　“不怕你们笑话，我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不甘心做一个失明的人，所以才会想到你们身边让自己烦躁的心冷静一下，但是这个时候却有人对我发了邀请，而且是很诱人的。”
　　说到最后，刘一白反问赵晨跟徐来生，“如果是你们，你们会做出什么选择？”
　　一百个人可能会有一百个答案跟选择，闻言，赵晨沉默了。
　　“想好了？不后悔？”对于刘一白的这个决定，徐来生不敢说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但是刘一白作为一个拥有完全独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他觉得刘一白进入黑狱的决定，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说出自己的选择后，刘一白压在心中的一件大事总算尘埃落定，他深深吸了口气，朝赵晨跟徐来生道：“现在我有资格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不行，你还没通过黑狱那边的正式入职通知，所以我们的事情你暂时别管。”徐来生完全把刘一白之前的一大段深情告白直接忽视掉，他就等着这个时间差，现在先把人稳住了，等刘一白真正入职黑狱，以黑狱的工作量足以让刘一白消除对他们事情的关注程度。
　　刘一白气结，他顿时炸毛起来，只听他喝道：“徐来生！你要不要这么无耻！”
　　当律师那会儿徐来生没少被人骂过诅咒过，所以刘一白这点程度的叫骂在徐来生眼里可以算得上文质彬彬了。
　　虽然自己喜欢的人有时候确实是挺讨人厌的，不过在这件事情上，赵晨是站在徐来生这边的，她干咳了一声，拍了拍刘一白的肩膀安慰道：“别生气……别生气……”
　　“切，你跟他是一伙的。”刘一白抖了抖肩膀不理会赵晨的安慰，反而伸手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摆在吧台上。
　　乌黑发亮的材质，散发着浓浓黑狱气息的墨镜端端正正摆在三人面前。刘一白见两人都不出声了，有点找回场子的扬了扬下巴道，“既然你们怎么都不肯交代，那就只能我自己去了解了。”
　　“随你。”徐来生看也不看刘一白挑衅的样子，若是黑狱的差事有那么好办，黑五就不会整天在他们面前叫苦连天了。
　　刘一白知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便也不再多说，伸手就去拿墨镜。赵晨误会为刘一白这就要戴上，连忙劝道：“你不会现在就要戴上吧？不至于那么着急的！”
　　“谁说我要现在戴上的？”刘一白反问了一句后，淡淡道：“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完，现在还不能去黑狱报到。”
　　听到刘一白这么说，赵晨立刻明白他说的是关于李巧音的事情。这是刘一白在失去义原美后第一次对一个女孩这么上心，赵晨不知道刘一白是处于什么情感对一个天才少女倾注这么多的心力，看着刘一白走向休息室的背影，赵晨问道：“要是她的病好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看那女孩是喜欢你的。”
　　闻言，刘一白的背影一顿，不过稍稍一顿后，他摇摇头，“我对她的照顾无关情爱之事。”
　　在他心绪烦乱之时，是她干净的琴音让他的内心得到宁静，当是这一点就该好好谢谢这个天才少女。
　　接到刘一白的电话，李父是惊讶的，他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快就将自己固执的女儿说服。半信半疑中，李家二老来到随缘酒屋。
　　见到陷入沉睡中的李巧音的时候，李父是稍稍惊讶，他看着刘一白面露疑惑，“你不是说让我们来这里带小音去医院吗？我以为你已经说服她了……”
　　刘一白没有过多的解释，他轻轻嗯了一声，道：“先带她办理住院手续，等她醒了，我会跟她解释的。”
　　“这……”李父有点犹豫，女儿的性格他是最了解的，没有得到她本人同意的举动，只会让她很生气很生气。
　　相对于李父的担忧，刘一白则淡定稳重许多，他向李父保证道：“不会的，我会让她接受手术的。”
　　医院里。李巧音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最先进入眼帘的是坐在床旁的刘一白，第二眼是医院里独有的装修风格。
　　“是你带我来这里的。”李巧音话刚问出，眼眶就红了，这个男人既温柔又强势，重要的是李巧音有种预感，这个坐在病床边默默陪着自己的男人即将离她而去……
　　“是。”刘一白点点头，毫不犹豫承认道。
　　泪水终是低落下来，李巧音开始嘤嘤哭泣起来，先是低声哭泣，到后面的大声嚎啕。李巧音的悲凉的哭泣声让守在门口的李家二老伤心不已，一股推门而进的冲动到最后还是止住了。因为那个男人说，在S市他已经帮忙联系好全国最顶尖的脑科团队，现在只要李巧音答应，那边的团队就会安排好一切，甚至可以马上安排手术！
　　刘一白静静陪着李巧音，听着她的哭泣，听着她对他的怨骂，听着她对钢琴的不舍……最后，李巧音哭累了，她的体能跟精力本来就不好。
　　红彤彤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沉默无言的男人，李巧音突然静静道：“我喜欢你。”
　　“我知道。”沉默良久的刘一白听到这声告白并没有多大的惊喜或者是惊讶，双眼的失明并没有让他连情感的感知功能也丧失掉。
　　刘一白的冷静让李巧音微凉的心直接跌进冰窟，只不过她依旧倔强地问道：“那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没有。”刘一白的回答依旧那么简短。
　　李巧音的眼眶再是一酸，她蓄满泪水的眼睛已经看不清眼前男人的俊脸了，她带着哭音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不会了，还有别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刘一白如实回道。只不过他这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的可能性就是他们还会再见面，不过那个时候不知道还要多少年就是了，大抵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刘一白的无情让李巧音心如刀割，她扭过头不想再见到这个她迷恋的男人，“你走吧。”
　　随缘酒屋里。
　　刘一白刚到酒馆门前，黑五熟悉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你怎么还没把墨镜带上？我们兄弟几个受到你来黑狱的消息可是马上就赶来的。”
　　在黑五的催促中，失明了几个月的刘一白在戴上墨镜的瞬间，重新恢复了光明。因为一个墨镜而发生的神奇事件让刘一白不由感叹道：“真是太神奇了！”
　　“哎呀，这有什么！”黑五不甚在意的摆摆手，道：“进酒屋，几个大哥都等着呢。”
　　酒馆内的赵晨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齐全的黑狱五使，给几位大爷各自上酒之后，她温温一笑，“没想到刘一白还挺重要的，把几位大忙人都惊动了。”
　　“是很重要。”黑四美美地喝了一口小酒，然后邪邪一笑。赵晨在黑四怪异的神色中嗅到了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剩余的几位听到黑四意味不明的话后也皆是暗暗一笑，在赵晨好奇的目光中，他们硬是没有一句解释，反而是黑一淡淡开口对赵晨道：“短时间你们见不到他了，你们知道一下就好。”
　　呜哇……感觉刘一白有种羊入虎口的悲惨前程啊……赵晨默默为刘一白哀悼了一声，这既是她想看到的又是她不愿看到的。不过为了避免无辜的刘一白卷进她跟徐来生的事情里，他还是待在黑狱学习新的职业比较好。
　　“哥几个，我把人带来了。”黑五乐呵呵带着刘一白走进酒馆里，脸上的神情跟黑四几个如同一辙。
　　黑一嗯了一声，把最后一口酒饮尽便起身。该交代的也交代了，该喝的酒也喝了，是该走了。他看着戴上墨镜的刘一白友好的伸出手道：“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新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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