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是只猫

　　一只黑色的大猫忽然从房顶一跃而下，隔壁正在种菜的阿婆看到它吓了一跳，骂骂咧咧的说：“小黑，你再皮我就要陆城过来收拾你。”

　　那只大黑猫被指名点姓的骂，也丝毫不觉得难为情，他跑到阿婆的农田里，摘了个西红柿蹲在地上吃。阿婆笑道：“这几个西红柿啊，可甜嘞，你要是喜欢，回头给陆城也拿几个过去啊，做成腌渍的，酸酸甜甜最好了。”

　　有个穿着麻布衣服的妇女从房里走出来，妇女差不多三十出头，五官长得和气，看到了小黑连忙说：“陆城说今天让你在我这里吃饭，待会儿别走了，我给你烧一条鱼吃好不好？”

　　正准备回家的冯唐听到这句话停住了——鱼，有一说一，这个女人的鱼烧的是真不错。

　　她是陆敏的妈妈，自从三年前回到将军镇照顾陆敏后，她就在欧越家种植半夏，赚点生活费，她是个很勤快的女人，做事情也特别利索，陆城问她愿不愿意在将军村镇附近收发一些快递，这样也可以挣几个快递钱。

　　女人答应的非常爽快，之后和他们家的关系越走越近。再后来，陆城的生意做大，出去跑事的时候，两只猫都是交给女人在照顾。陆城给过猫的生活费，女人死活不收，后来陆城就把这些钱折算到了女人的工资里面。

　　听到这话，冯唐点了个头，他往家里跑，准备叫上大灰过来一起吃鱼汤。

　　结果还没到家，就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陆霖，陆霖远远看到它，挤挤眼睛，连声吆喝，“小黑，这里！”

　　冯唐知道他要干什么，直接不理转身往旁边走。

　　“你说你这猫怎么不理人呢？”陆霖抱怨着，却不见不耐烦，反而加快走了过来。他现在已经升到了将军镇公安局的局长，大小也是个官了，这中间有不少是托了这只黑猫的福，因此对每次看到它都是笑眯眯的。

　　“它是我的福星呐。”陆霖总是这样对着局里的同事说。

　　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他不仅是笑着，还几乎是求着人的语气，走到这只黑猫面前说：“小黑呀，你就帮叔叔一个忙，等这个忙帮完了叔叔就请你吃好吃的。”

　　冯唐心说不是他不帮，而是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是一只猫能办得了的，陆城是不会同意的。

　　“嘎嘎。”

　　身后传来了嘈杂的鸭子的声音，冯唐转过身，原来是自家的鸭子和隔壁家的鸭子遛弯儿圈回来了。

　　这三年来陆城的老房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的六十平老宅变成了两层楼的小洋房，后面的院子搭起了葡萄架子，种上瓜果蔬菜，还养上了小鸡和鸭子，不过这些鸡和鸭是大灰要养的，可不是陆城喜欢。

　　陆城不仅半点不喜欢，而且觉得它们特别麻烦。这种直肠科的动物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到处乱拉，把院子弄得脏兮兮的也就算了，还会拉到房子里来，因此不得不让隔壁的街坊邻居过来帮忙打扫卫生——自然是要给报报酬的。

　　后来为此陆城专门建了二层楼，自己在楼上睡，楼下的房间留给两只猫。

　　鸡鸭都长得很快，陆城根本不会杀，因此这两年没少往隔壁送。

　　冯唐才打开门，四只白鸭子就嘎嘎地走了过来。这是他们家的鸭子，每天一起被隔壁家的鸭子叫出去玩，等下午了再一起回来，总是这样，一只不少，冯唐都习惯了。

　　他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还非常诧异的以为这是鸭子的什么特异功能，后来才知道鸭子就是这样，会成群结队的出去嬉戏玩水，玩完了再回来。以前冯唐还好奇的跟着他们走出出去过，后来发现它们不仅识路，还会自己认得自己的家，从不弄混，经过几次之后，冯唐也不担心他们会走丢了。

　　这会儿陆霖不客气的走进房间里来，冯唐看了他一眼，心说陆城可不在。

　　陆霖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这会儿他听到房间里有声音，走过去看到大灰正在趴在小地毯上看猫和老鼠。听到这动静，大灰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看电视，于是陆林也搬了个小板凳陪着一起看起了猫和老鼠。

　　见黑猫一脸不解的样子，陆霖说：“我和陆城打了电话，他说他10分钟左右就回来了。”

　　果然不出10分钟陆城回来了。

　　陆霖大老远的过来，是有这么一件事情，要求小□□个忙。

　　现在这段时间上头不正在扫-黄-打-非吗，每个人头上都有业绩要求，尤其是陆霖现在做了个局长，他一马当先，自然要承担各种责任。

　　因此费了很大功夫，从线人那获得了一份情报，说在一家KTV里面有不轨的交易——具体是什么交易陆霖没说，想来也是机密。但是因为那家KTV里都是老版的人，实在是将军村太小了，对老板来说就没有生面孔，警察不敢大张旗鼓的去查。

　　于是他们想到了一个主意。他们准备了一台微型的摄像机，想让冯唐带着，跑进KTV里，把整个过程录下来。

　　这个过程要求冯唐首先要长时间的待在KTV的包间内，其次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更关键的是摄像头必须对准了那几个人，这一听，是一个普通的猫能完成的事情吗？可能吗？

　　因此冯唐最开始是拒绝的，谁知陆霖这会儿竟然提出了报酬。

　　他豪气的对着冯唐说：“两千！只要你完成了，就给你两千做报酬，放你自己的小金库里。”

　　冯唐眼睛都亮了，这三年陆城确实挣了不少的钱，而且对他很慷慨，基本上要买什么就买什么，但那是陆城的钱，不是冯唐自己的！

　　这三年来冯唐想挣点外快都是自己接活挣的！

　　他连忙扒到陆城腿上，给他示意了一个眼神，陆城冷漠的用眼神回应：没门！

　　他笑道：“不行，小黑可不是个乖巧的猫，要它蹲在地上不动怎么可能，我怕把你们的事坏了，到时候连累了你们的业绩就不好了。”

　　“那怎么会，要是小黑都做不到，那别的猫就更做不到了。”陆霖叹口气，“你是不知道，我被这业绩逼得头发都白了，咱们将军村本来就这么点地，又不是什么民风彪悍的地方，能有黑-恶势力需要去除。我们跟了两个月，就跟到这么一条内部消息，要是这个再完不成，我们半年季度的考核，可就全泡汤了。”

　　陆城说：“这么重要，那就更不能交给一只每天上蹿下跳的黑猫了。”

　　冯唐听到这，用牙齿咬住大灰的后腿，把这只大肥猫拖出来——这三年来大灰只长膘不长个，都和隔壁橘猫阿呆一个体型了，分分钟能压倒炕。

　　偏偏他这幅搁人类身上妥妥就是中年男屌丝的模样，搁猫身上就异常的讨人喜欢了。威风的长毛，走起路来威风凛凛，像只小老虎，连胖胖的肉爪都有人直呼可爱。因此，大灰非但不以为耻，反而在发胖的路上越走越远。

　　这会把大灰拖过来几乎费了冯唐的老命。陆城看到大灰，连忙摇头：“大灰也不行，这小镇上就没有人不认得它。”

　　陆霖也笑了，“自从去年有人想偷大灰，结果被大灰打得嗷嗷直哭后，咱们将军镇方圆八百米没人不认识你家的大灰。我选择小黑也是冲着它没特点，摘了猫牌根本没人认得出。”

　　摘了猫牌没人认得出？陆城听到这话，走到外面关上门，对陆霖说：“其实这几年还是很感谢你对小黑的照顾的，要不是你，就小黑这种张扬的性格，指不定要被多少人记住。”

　　“嗨，这有什么的，就算过几天要带小黑去KTV里躲着，我也会说是沙发下面放着猫粮，这才让小黑守在那里没动的。”

　　冯唐最终还是接了这个任务，但是他没马上出发，而是叼出一个空钱包，示意陆霖先打钱。

　　陆霖梗住了，和冯唐笑着打哈哈，“那啥，我打算等这个案子申报了，拿下办案经费了……”话还没说完，只见这只猫叼着钱包就往外走，根本不听他解释。

　　“等等！我马上！立刻！就现在！小黑你回来！”

　　三人两猫一起去陆敏家吃过晚饭后，冯唐跑到房间来。他关上门，从床底下扒拉出一个破旧的笔记本，还有一支2B铅笔。

　　在确定周围除了大灰没有别人之后，它叼着铅笔的笔头，用丑得自己都难以直视的字迹写道：“2000。”

　　这个笔记本就两列，一边是收入，一边是支出。冯唐掰着指头算算自己现在手上一共有多少钱，这些钱目前都存在陆城手里。

　　最上面的一笔支出还是今年年初的，现在马上就6月末了，正好可以赶上陆敏他们学校的期末考试。

　　每周一例行的升旗仪式上，现在就读五年级的陆敏是少先队的队长，她正发表着年级讲话。在念完冗长的并没有多少营养价值的文字后，她大声说道：“陆先生于6月23日，在小黑奖学金内捐款3000元，这笔资金将用于本年度期末考试中，各年级中成绩优秀的学生，同学们一定要好好加油哦。”

　　国旗下响起热烈的掌声。近两年来，小黑奖学金经常资助贫困的学生，铅笔橡皮等各类文具用品总是优先供应给家庭条件困难的学生，这还是第一次用来资助成绩优秀的学生。记得有次小黑奖学金的钱是将军镇的首富欧越先生资助的，欧先生买了好多小县城里根本看不到的漂亮文具，像什么笔袋、小笔记本，那漂亮的模样让其他非贫困的学生都羡慕不已。

　　不知道这次，陆先生会给年级前几买什么样的小礼物呢？将军镇小学的学生们憧憬着。

　　时间兜兜转转，一切准备就绪后，冯唐也迎来了他的重大任务，扛着摄影机去KTV里录像。整个过程陆霖在事先和他交待了很多遍，因此，去公安局取下猫牌，带上摄像机的时候，周围都没有旁人。

　　这是个迷你的摄像机，就和酒店内监控器差不多大小，被黑色的猫毛遮遮掩掩之后，完全看不清。陆霖想了想，又给小黑带上了耳麦。不是电视机里孤孤单单的耳麦，而且缠着黑色的线，绕着冯唐的脖子两圈，从他的耳朵上垂下来一点。

　　陆霖语重心长的交待：“小黑啊，这个东西可是我找别人借过来的，咱们镇小，没有合适的设备。你可得小心保护好咯。”

　　冯唐：“……”他以为陆霖会交待别把任务搞砸了。

　　全部弄完之后，陆霖开着车，把小黑带到了镇上的主街。这几年主街这两三年来变化很大，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破落穷酸的样子。

　　这会已经下午六点半，太阳已经下山，但主街还是挺热闹。自从两年前欧越大范围搞起半夏，之后政府为了发展经济开始修路，很多离乡背井的年轻人都回来了。有了人，有了工作，自然就有了经济。

　　陆霖说：“这条街往里走不到三百米，有家叫“魅惑巴黎”的KTV，你直接进去上二楼，有个叫“普罗旺斯”的包房，进去等就行。据我所知道的消息，他们会在今天晚上八点钟开始。到时候我会用耳麦和你说我看到的，我就不过去了，你自己注意，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冯唐点头，从小轿车内下来，陆霖连忙打开摄像头连接的设备，打开耳麦听声音。

　　冯唐一脚踏进了主街，主街两边都是做生意的。陆城开的店距离这里还有两条街，这边主要是商务休闲类，比如卖卖衣服裤子什么的。

　　冯唐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名字。

　　“小黑啊，”旁边有个女人朝他招手，是个卖鞋的女人，女人就在鞋摊上对小黑说，”我这有几双打折处理的鞋子，你回头和陆敏的妈妈说一声，让陆敏的妈妈过来给她们母女两个人都买几双回去，不挣她们钱的！”
　　冯唐：“……”
　　陆霖：“……”
　　不是说认不出来的吗？！

　　冯唐假装不认识的继续往前走，旁边又有个大伯喊住他，“小黑啊，我这有十几件衣服在淘宝上卖出去了，你把陆城叫过来，我寄个快递。”

　　陆霖气得摔了手机，尼玛！全都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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