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有尽时

　　凯撒没晕多久，因为猎犬运输机实在太不平稳，被叼着没走几步，就被晃醒了。

　　它死倔着不出声，暗自叹息小命运就跟后颈皮一样，被扼得死死的。

　　两只猎犬心情愉悦，边走边哼曲儿。之前凯撒行得慢，不知道拐弯后别有洞天，现在被带着走，倒叫它将周围环境尽收眼底。

　　一字排开的洞口被抛在身后，取代而之的是复杂的空间。细铁棍从天花板插入地面，形成大小不一的监狱。轻纱拂动，巧妙的将不同监狱牢笼隔开，叫人看不清笼里的景象。

　　每隔一段路都有银色的筒子静立，偶尔上行，不知通往什么地方。

　　这里的声音很杂乱，凯撒甚至听见锻造器具的声响。

　　不过这些都并不需要它关心，它目前最需要关心的是自己……

　　猎犬将它放在一张台子上，小六扔下煤油灯，然后动作敏捷地把顶上白炽灯开亮，台子边还伸起阻拦物。凯撒四处望望，发觉自己现在还真是瓮里头的鳖。

　　“你说这是贵族吗？”四哥把脑袋抻过来，圆眼睛围着中央的黑团子打转。

　　“唔……那也是半开化的贵族吧！不然早就叽里咕噜说一堆话了……四哥，你之前听见的声音是吱吱吱的吗？”小六困惑地问。

　　凯撒简直一口气没怄上来。吱吱吱？你才吱吱吱！你全家都吱吱吱！

　　身为前执政官，贵族中的贵族，被这么羞辱，它可真忍不了！就在凯撒准备说两句开嗓时，另一头的猎犬探出指甲尖，叩击板面。

　　“啧，我就光听见细微的动静了，还真没注意说的是人话还是鼠话……”它皱眉盯着台中央的一点，“我咋觉得这鼠那么眼熟呢？如果不是棕色毛就更眼熟了……”

　　听见这句，凯撒把涌到嘴巴的话给咽了回去。心脏不免开始打凌乱的拍子。

　　虽然前执政官的样貌，不是城中每个生物都知道，但难免有见过它的，这猎犬莫不是曾经见过它，所以觉得眼熟？

　　这么一想，凯撒觉得自己万不能暴露会说话的事实。顿时眼珠子停住，呆滞到不行。

　　见它如此，四哥打消念头，没好气地说：“算了我眼瞎，就是一个没开化的贵族，平平无奇，小六，做记录吧！”

　　“好嘞！”

　　它伸出一根手指，来回拨动台中央的棕团子。为了不让猎犬察觉异常，凯撒只能任它们动。

　　“毛发：棕色……”

　　小六唰唰在板子上写。

　　“体格：健康……”

　　“还有个包……”四哥扯了扯斜布包袋，嗯？没扯动。再扯……整只鼠都被带过来，唔……“小包，就先挂着。”

　　凯撒偷偷松开紧拽布包带的爪子，就感觉到尾巴被提溜起来。

　　“尾巴长……”

　　随后，锐利的指甲轻巧地将棕团子翻身，语气欣喜地说：“哦……公的……”

　　凯撒：“！”

　　它慌不迭地翻过来，脸皮子刷得一下通红。

　　麻蛋！这只可恶的猎犬刚才干了什么？还有没有点礼义廉耻？爸爸妈妈没教你不能随便撩肚皮以下的毛吗？特么它刚才竟然一个不小心，被看光光了？！

　　麻蛋！它不活了！

　　凯撒委屈得缩在边角，气得直哆嗦。

　　上头的两只猎犬却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开心地交流。

　　“公的呢！正好51号监狱里有只母的，岂不是能凑对？”

　　凯撒僵住。

　　“啊，我听说鼠的繁衍能力还不错，到时候生一窝小的，可以当做沙盘游戏里的一支原生队伍！”

　　“四哥可真聪明，便宜的原生队伍！不用成本！那咱们还能什么？直接把这只拎过去嘛……”

　　“唔……也好，先培养着感情，但是测试不能落下……”

　　“当然！待会儿就让它测试……”

　　“……”

　　两只猎犬头碰头商量完毕，齐齐把目光对准角落的凯撒。

　　……

　　如果有比关乎性命更重要的事，大概就是封建社会的包办婚姻吧……

　　凯撒生无可恋地被叼着往大笼子里送，尾巴处还绑着喜庆的大红花。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监狱与它而言形同虚设，两根铁棍间的距离能塞下三个它。

　　难不成这两只猎犬以为它会被美色所惑，继而安安分分地留下来传宗接代？

　　想得美！

　　四哥把它放下，语重心长地说：“跟咱们的春花好好相处，毕竟都是鼠，品种也一样，有共同话题！过会儿再让你完成测试，嗯，就这么多吧！”

　　凯撒面无表情地目送两位大佬离开，还没转身，就感觉尾巴尖被抓住了。

　　一股激麻从尾巴尖传来，凯撒猛地转身抽回尾巴，凶巴巴地说：“干嘛？”

　　看到那东西的第一眼，凯撒脑子里飘过一行字：神特么一个品种哦，它C88鼠能跟这只肥得要死、身上一堆奶牛斑的仓鼠相、提、并、论吗？

　　面前这只仓鼠，耳朵小尾巴短，身形是它两倍大，蓬松的毛发茸茸得像颗黑白相间的球，样貌嘛……还算周正。

　　啊呸！再周正它们不是一个品系的能、交、配吗？那两只猎犬什么眼神啊？！

　　凯撒挑眉，试探着问：“春、春花？”

　　“吱吱！”那颗毛线球极其兴奋地蹿两下，然后小眼睛一亮，做出要扑上来的动势。

　　凯撒倒吸一口凉气，字正腔圆地制止：“停！打住！”

　　毛线球蹬地刹住脚，而后萌萌地歪头，冲它吱吱叫唤两声。凯撒心下一松，看来这只仓鼠虽然没开化，但对于品级更高的同源鼠有天生的亲近感，那就好办了！

　　凯撒清咳两声，“立正——稍息！”

　　毛线球眼底划过显而易见的茫然，不知道该先伸哪条腿，但左右腿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想在肥肥的肚皮底下冒头，导致它东倒西歪，一个没站稳，啪嗒一下摔坐在地上。

　　摔在地上也还是一颗黑白球，就是有点愣住了的球。

　　呃……凯撒见此有点慌张地眨眨眼，那个啥，它会不会哭啊……？

　　话本子里说女孩子都喜欢哭，哭了还都哄不好，哄好了下次哭得更厉害更难哄……哦天啊，它是不是摊上了什么大麻烦啊？

　　凯撒急急忙忙从布包里掏，掏出它最爱吃的浆果，啪嗒啪嗒跑过去塞到毛线球爪子里。

　　“你、你别哭啊，这个超、超好吃的！好吃到爆！我给你吃了你就不能哭！听见了没？”

　　春花愣愣地瞧着它，捏了捏Q弹饱满的浆果，然后美滋滋地埋头啃，“吱吱吱——”

　　我干嘛哭啊，我又没感觉到疼，不过这个真的太好吃了吧，你可真好！

　　凯撒木在原地，竟然奇异地听懂了那几声的意思。它看毛线团嘴巴动得欢快，内心难受的一匹。

　　哦呵呵，白赔上一颗浆果……

　　看了有一会儿，它迟疑地伸出爪子，放到毛线团脑袋上，轻轻地拍了拍。

　　嗯，就当带个小弟了！

　　小弟多乖顺，小弟的毛发多软萌！

　　两只猎犬过来时，看到这副有爱的画面，别提多高兴，连语气都散发着满意的味道。

　　“快过来做个小测试，做的好有奖励。”

　　小六将两样东西放下，一本册子和一塑料盒。看着那熟悉的塑料盒，凯撒不免联想到食物袋，不过里头并不是食物袋，而是两盘精致的菜肴。

　　嗯？监狱生活还挺滋润嘛！

　　身旁的毛线球一闻见香味，兴冲冲就奔过去，围着盘子乐呵个不行。

　　凯撒没脸见自家小弟没出息的样子，走到册子前，在猎犬灼灼的目光下，趴上去看。

　　白白净净的纸上写着：1+1=？

　　凯撒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它用尾巴想想就知道是2，这还用来测试它？

　　凯撒无趣地撇撇嘴，正想动笔写答案，冷不丁瞧见四哥和小六玻璃珠子般的眼睛，它生生止住势。

　　什么叫测试？

　　如果它就这样拿起笔，毫不迟疑写上答案，岂不是证明它既识字又会写还有人类思考的脑子？这么明显的坑它能跳？它又不傻！

　　所以……作为一个未开化的贵族，它现在最正常的表现该是什么呢？

　　凯撒把目光移到毛线团身上。

　　片刻后，它涨红脸，支支吾吾地冲春花喊：“吱……吱……”

　　喂，那个，小弟，这题你做过吗？

　　毛线团的耳朵蹭地竖起，眼睛亮亮的，热情地回喊：“吱！吱！”

　　当然啦！答案是2，很简单的！

　　四哥欣慰地看着两只鼠'离不开对方的恩爱样'，感叹：“瞧瞧，感情多好啊！”

　　凯撒无语地转回脑袋，先将来自小弟的智商鄙视放到一边，想更重要的事。

　　看来未开化的贵族还是有脑子的，不过它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于是，凯撒绕过笔，在顶上四双眼睛的注视下，亮出尖指甲，在纸面上划了两道杠杠。

　　“不错，回答正确。”小六赞了一嘴，然后靠近四哥，用整个牢笼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悄悄话'，“不过还是有些野蛮，当初春花都能拿笔写呢！”

　　“可能开化程度不高吧……”四哥幽幽地猜测，顺便伸手翻了一页册子。

　　凯撒面无表情地瞪着毛线团。

　　你会拿笔？

　　“吱——”我会啊！

　　你不早说？

　　“吱，吱……”你又没问，那……我现在跟你说？

　　凯撒面无表情地看向第二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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