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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爱婚约
第四十七章无爱婚约
照例是使团与东道主国家的君王见面，照例是送礼致谢，照例是歌舞不绝。湛海特色的菜肴经由御厨烹饪，美味可口令在座的使团成员们舍不得放筷子，与北方完全不同的清冽甘甜的美酒也让饮者醉不自知。
所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湛海的姑娘们眉目精致，雪肤红唇，转身扭腰时极尽妩媚，吹拉弹唱时知性柔美。不少外来宾客几乎要忘了湛海是女尊国家，恨不得娶几个湛海的女子回去炫耀。
湛海的女子不缺少女子该有的一切气质，更多了周边国家平常女子们没有的英气和沉稳。座上几位名满四方的湛海将军，一半都是女性，与对面男性们对饮毫不怯场，转眼居然放倒了几位酒量不佳的宾客。
江怜砂作为这次宴会的主角，从江惜月身边的座位上走下来，一一给每个使团敬酒。侍女跟在他身后端着盘子，盘子里十几个不小的金质雕花酒杯渐渐变空。
酒杯有一半都空了的时候，江怜砂踏着稳稳的步子走到走到风飏面前。风飏早就站起来等他，手里端着酒杯，酒杯里小小的液体连波澜都不起。两人相视，一边是无感情，一边是隐藏在平静下的愤怒。
“飏空帝，湛海能够邀请到您是莫大的荣幸，您远道而来，请允许本君敬您一杯。”举杯，把酒席上的礼仪放到一旁，江怜砂直视着风飏的眼睛，一口口将酒饮尽。
风飏等江怜砂喝完了，才举杯回道：“朕听闻殿下苏醒，此乃湛海大喜的事情。想必有了殿下，湛海会更加强盛。为湛海干杯。”有风度地喝完酒，风飏把空杯放下。
江怜砂跟他无话可说，刚转身准备去敬下一桌，风飏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王爷为何没有出席？”
江怜砂动作没有停顿，语气也没有起伏：“求医问药。”反正出去历练只是传闻，随口胡说让风飏去头疼怎么办吧。
风飏沉默，眼里有不知名情绪划过，而江怜砂没有看他，带着明显喜悦几分的表情向晓光国使团走去。
“绯。”又是一声低唤，这次，江怜砂连话也没有回。
晓光这一群人都是海量，人员又多，江怜砂瞟到那群侍女们不停往上端酒，又不停拿空壶下去，微不可觉地摇了摇头：真能喝，不知道这一仗之后王宫酒窖里还能剩几坛存货。
陆宇辰的目光自从江怜砂出来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旁边的沈翩鸿私下拿扇子送了两股风提醒他注意一下周围国家的使团，不要老盯着另一半儿看，可是某人对爱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少看一眼就像财迷掉钱包一样痛苦。沈翩鸿对于他这种样子也无可奈何，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扭头和自己的小吸血鬼聊天去也。
今日，江怜砂穿的是湛海的皇家礼服，一身浅海蓝色的长衫上绣着水波的暗纹，发丝束起，嘴角含笑。军人的习惯让他保持着良好的站姿，越发挺拔俊秀，不知多少女子向他投去羞怯或者大胆的视线，而他也有礼貌地对她们微笑，谦和温文，迷坏了一众女宾客。
这酒真是越喝越酸……陆宇辰左右瞟瞟没人特别注意这里，等爱人走到面前，故意拉着脸：“给我精神损失费。你看看你今天收了多少‘秋天的菠菜’？”
江怜砂的笑容不变，把另一只手也抬起来，从陆宇辰手里拿走他喝了半天酒的酒杯，然后把自己的酒杯塞给他，自己拿着那酒杯，换了个方向，对着陆宇辰喝酒的地方浅浅抿了一口酒，然后笑眯眯地反问：“怎么，不喜欢‘交杯’酒？”
陆宇辰哑了一会儿，瞟了瞟旁边，已经有人看这里了，城墙厚的脸上居然有点微微的红，干巴巴端起酒杯，视线在爱人脸上游移就是不肯对上他的视线，快速喝完酒，嘀咕道：“这才不算……”
“为怜砂能重新看见你干杯。”用正常音量说完，江怜砂和陆宇辰碰杯，将酒一饮而尽。
是“怜砂”，不是“本君”。陆宇辰心满意足，所有人中，只有他是最特别的那一个，眼前这个人，是他唯一的爱人。
“在湛海这么久，玩儿得还好吗？”江怜砂不急着走，和陆宇辰随意聊天。每敬一桌他都要待一会儿，除了风飏那边。
“还好，”陆宇辰把自己经历的事情总结了一下，“我们一路沿着清江过来，两岸的生活条件都还不错，但是越靠近深山，似乎就越贫穷。我们抄近来熙荷的时候路过一个山村，与江水旁边的那些小镇几乎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一看爱人陷入沉思，陆宇辰叮嘱，“就算你要去考察，也等轻松一些再走，赶来赶去无济于事，反而累着自己。我还要在熙荷城待一段时间，什么时候你有空出去看看，我陪你一起去。”
江怜砂微微点头：“那最好。只不过这段时间估计都不行，熙荷城里事情就挺多……湛海需要改造的地方，多得很。”
两人小小聊了一会儿，江怜砂告辞往下一个使团走去，侍女们手上的盘子里还有五六杯满上的酒，他不能让其它使团等太长时间。
酒席过半，江怜砂终于把在座使团一一敬完了，走回自己的座位坐好。下面歌舞的表演正好告一段落，江惜月抬手示意舞者乐师们下去，自己环视了一圈下面安静下来的众人，最终把目光收回来，对江怜砂吩咐道：“今日君请了一位特别的客人，你去殿门口接她进来。”
江怜砂领命，站起来对着江惜月行礼，然后一个人出去了。江惜月扫了一眼陆宇辰那边，定了定心神，又看向大殿门口。没过一会儿，江怜砂和一个女子一同进来了，他脸上带着喜色，显然是见到了熟人。
“儿臣拜见母皇陛下，客人已经接来了。”他身旁衣着浅淡素雅的女子同时跪拜：“草民拜见陛下，愿吾神庇佑苍生。”
陆宇辰看着这一切，隐隐约约觉得有些诡异。江惜月的神情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而且……为什么要当众叫他的爱人去接一个认识的女人进来——江怜砂身旁的人是本该远在百公里之外的眠瑾！
江惜月语气平平，透着属于君王的冷漠高贵不容拒绝：“怜砂，今年你也二百四十多岁了，早该成家。正好季家失踪的远房表亲近日回到本家，君与之相谈甚欢，颇喜欢她，你娶她做圣子妃吧，今年之内择日成婚。”
下面一片安静，江怜砂和眠瑾都愣住了。
停顿一会儿，立刻有嘈杂的“恭喜”之声响起，宾客们纷纷道贺，同时所有知道江怜砂和陆宇辰关系的人都在偷偷看他们两个的反应。陆宇辰此时端着酒杯低着头，没人看到他的表情，而江怜砂还愣在大殿中央。
“怜砂，恭喜你。”看江怜砂半天没反应，江惜月只好提醒了一声。此时江怜砂才醒悟自己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茫然地行礼：“是……多谢母皇陛下……”站起来有些呆滞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居然把无处可去的眠瑾忘在大殿中央。
这是……为什么？她明明知道他和他是什么关系，她明明知道他们两个即使在一起也不会有太多反对，她明明知道……他们好不容易才最终看到对方在自己面前，好不容易才相聚！
周围的声音太吵了，让他什么也听不清楚，什么也问不出来。经历了那么多，以为之后会继续那样忙碌却幸福地走下去，江惜月却突然安排他结婚……为什么？！
“来人，带圣子妃下去休息吧。”江惜月等下面稍微安静些，继续说，“各位远道而来，旅途劳顿，君再敬各位一杯，请！”宴会继续热热闹闹开下去，无人去管宴会主角的沉默与困惑。
宴会结束后，江惜月把江怜砂叫到自己的朝露殿。她知道他有很多话想问，所以直接把人找来，一次说清楚。
江怜砂来了，眼里满是不解：“……母皇陛下，您知道怜砂的爱人是宇辰……把希望安安静静生活的姐姐找来是为什么？而且宇辰他……”
“怜砂，”打断儿子的话，江惜月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脱线木偶一般的丈夫江桓，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儿子，“桓已经魂飞魄散，娘与他是不会再有后代了。”
“而且你的弟弟……那个毒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却害了他一辈子。”没有温度的话语，给之前的事实盖上无可推翻的印，“他的身体已经废了。”
夜风凉凉地穿过，慢慢冷了江怜砂的心，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冻结碎裂的声响：“废……了？”
“如果连你也不肯留下后代，湛海王族至此会结束。”
江怜砂闭上眼睛，想按下自己几乎崩溃的情绪，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不……怜砂不能……”
江惜月语气平静得有些残酷：“湛海王族不能绝后，所以怜砂，娘只有委屈你了。”
“不！”江怜砂失控地退了几步，慌乱地摇头，“好不容易……怜砂和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怜砂根本不爱女子，您知道！宇辰和怜砂是不是真心在一起的，您也知道！姐姐伤得那么重，您何必要让她在怜砂身边再苦一辈子，您怎么能一次伤害我们三个人！”
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失言了，因为江惜月的脸色变得比地上的月光还要苍白。
“是啊……君很残忍。”江惜月疲倦地握住旁边江桓的手，“国无君主，必将动乱，君为何不能伤害你们三个人？！”
江怜砂无言，只是固执地摇头。他无论如何不能再伤害自己爱的人！眠瑾对爱情已经绝望，陆宇辰为他三生奔波，如果他同意，不管站在多么高的立场，他都再也无法面对那些心爱的人们。
他绝对不能……绝对不能伤害他们！
“你是圣子。”
江怜砂现在最害怕听到的一句话终于还是由江惜月说出来了。他震了一下，握紧拳，转身跑出了朝露殿，目标方向是晓光使团的别宫。
江惜月没有派人拦他，何况应该也拦不住。她只是疲倦地靠在丈夫肩头，低声呢喃：“而娘……是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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