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萤

　　三人在校门口分别，轩怡执意不让楚老师送自己回宿舍，看着小王和楚老师走远，才转身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刚才的晚饭，三人只在路边吃了点稀粥，清清淡淡，配的家常小菜，也是清清爽爽。小王十分地殷勤，抢了服务员的活，更容不得两位姑娘动手，端水擦桌，忙前忙后，完全没有人前干部的模样。轩怡倒是真的饿了，加上一身的疲惫，这寡淡的稀饭，却是此时最好的食物，米粒随着汤水下肚，消去了一身的暑热，不知不觉间多吃了几碗。楚老师却是安静不多言，关心着轩怡的身体状况，见轩怡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不免也多笑了起来。
　　入秋时分，天未寒凉，给人最大的感受，却是天色晚得早，同样的七点多钟，此时的天已全黑，宿舍里早已亮起了灯。离开了楚老师和小王，深深的疲惫重新席卷上来，轩怡的脚步渐地沉重，一心只想快点回到宿舍。
　　轩怡刚推开宿舍的门，便瞧见秀兰向着自己冲过来。“轩姐，你可算回来了。再晚点回来，我可是要喊人去找你了，你今天去哪了？轩姐，你怎么了，怎么成这样了？”秀兰的一堆责问迎面而来。
　　“今天我好累，先睡觉了。”轩怡摆了摆手回应秀兰，便摸索着朝床走去，衣服也没有脱，就倒在了床上。
　　“轩姐！”看着轩怡有气无力的样子，秀兰不放心，伸手摸了摸轩怡的额头，“呀，轩姐，你发烧啦！”
　　此时的轩怡已昏睡过去，没有了反应。秀兰又试了试，温度没有升高，便稍宽了些心，上前将她的鞋子脱下，身体摆正，又从水房打了一盆水来，将毛巾浸湿，为她擦洗身子。
　　秀兰一阵忙活，好不容易才把轩怡清理妥当。秀兰重新打了一盆水放在桌上，才得了闲空，在轩怡身边坐下。轩怡的身上盖着毯子，露在毯子外的手臂上卷着袖子，毛巾擦拭过的手臂，露出轩怡本来的肤色，秀兰帮着她整理衣袖，手便自然地和轩怡的手放在了一起。相较之下，轩怡的皮肤，细嫩光滑，微微透红，有着更胜自己的白，秀兰不由地停了下来，拿着轩怡的手仔细端详。
　　轩怡似乎受到了打扰，一声呓语，转身换了个姿势，将手抽了离。

　　天格外地明亮，阳光明媚，却十分地凉爽，鹭城的长途车缓缓地停在轩怡面前。车门打开，妻子款款而下，一身衣裙，轻盈飘逸。轩怡迎上前，从她手里接过行李。妻子抬起头，见是轩怡，便是眉目带笑，自然地伸出手来环抱，将身子倚靠在他的身上。轩怡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搂住妻子的腰，妻子便顺从地钻进轩怡的臂弯。轩怡低头，便迎上妻子盈盈的目光，目光里似水的温柔流淌，妻子的面容，如此清晰地呈现在眼前，精致细腻，一尘不染。轩怡的心中无比的满足，挽着妻子的手不由地一紧，将妻子深深地拥入怀中，朝家走去。
　　家！鹭城的家！看着眼中熟悉的一切，轩怡心中不禁感叹，我回来了！
　　轩怡打开门，便瞧见妻子从屋里飞奔出来，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一阵相拥后，妻子将轩怡带到沙发边坐下，接过他手中的行李，要将它推到房间里。
　　轩怡舍不得如此短的相拥，将要起身的妻子，重新拉在怀里，不放她离开。
　　怀中的妻子侧头问道：“怎么，舍不得我走？”
　　轩怡点头，目光温柔，饱含着宠溺。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弃我而去？”妻子发问，言语温柔，眼中却带着戏谑。
　　“我。。。”轩怡无法回答，胸中一股热气涌起，拥堵在喉间，竟是口干舌燥，哑然失语。
　　“离开了又为什么回来？” 妻子猛地挣脱开轩怡的怀抱，站了起来，冷冷地问。
　　“这是家啊！”轩怡憋红了脸，一口气冲将而出。
　　“家！你还知道这是家呀？这是家么，不就是间房子，何来的家？”
　　“这不就是我们的家么，这是床，我们睡觉的地方，这是沙发，我们一起坐着看电视。。。”轩怡慌乱指着，看到什么说什么。
　　妻子环顾四周，言语渐冷，“这些都是摆设，跟这房子一样，都是死的，都是空的！”妻子竟有些歇斯底里，凝视着轩怡。“你又是谁？”妻子逼近轩怡，仔细地打量，“你是我的丈夫么，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
　　“我是！我是！你看着我，你看着我！”轩怡站起来，抓着妻子的双肩，使劲地摇晃。
　　“你！你是。。。？噢，还真的是。”妻子神情恍惚，目光在轩怡的脸上不断聚散，似乎把他认了出来，难以置信的表情，忽地双手紧紧地抓住轩怡。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那我可以走了，你一直不回来，我等得好累，好累！”妻子自言自语，声音飘忽，身影却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轩怡的双手怎么也抓不住，心里大慌，连忙追上前去，“别走，别走，别丢下我！”
　　妻子却不断地后退，在眼中渐地消散，怎么追也追赶不上，轩怡的心中无比恐慌，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手用力地向前抓着，脚用力地蹬着，可似乎怎么努力也无法靠近。忽地，不知从何处伸出一只手，轩怡不由分说地一下子就抓住了它。
　　“抓住了，抓住了！”轩怡的嘴里念着，泪中带笑，紧紧地抓着那只手，攥在怀里，不肯放开，入手的温暖，让轩怡的心有了归宿，渐地平复下来，

　　清晨，轩怡在闹钟声中醒来，睁开眼，心中一片舒畅，正如眼前的光景，清澈明亮。轩怡起身，顿感身体疲惫，似乎经历了一番激烈的运动。身体的感觉在恢复，便觉得手中有东西拽着，随着自己的起身而移动，轩怡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和秀兰的手扣在一起。秀兰正趴在自己的床边，依然未醒。轩怡一边活动着脖颈，一边看向四周，床头的椅子被拉开，椅上多了一个水盆，水盆里盛着水，盆上搭着条毛巾。
　　轩怡轻轻地推了推秀兰。秀兰只是偏了偏头，嘴里一阵嘟囔，调整了下姿势，依旧未醒。轩怡好笑，再次推了推她，关切道：“快起来，要睡到床上睡。”说完，也不等秀兰反应，便起身下床，要将秀兰扶上床。
　　这一串动作，轩怡做得轻缓，却还是吵醒了秀兰。秀兰打了个哈欠，艰难地活动着肩膀，一晚的趴睡，使得她的身体僵硬。她揉了揉眼，显然还未完全清醒，迷糊间发现床上空空，便是一阵紧张慌乱，左右寻找，直到发现身后的轩怡，才舒了口气，拍着自己的胸脯安慰自己。
　　轩怡看着秀兰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疑惑地问：“你怎么睡在这里？昨晚一夜都没睡好？”
　　听了这话，秀兰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问，知道我昨晚有多忙么！”
　　轩怡尴尬，“啊，我昨晚太困了，早早地上了床，我怎么了？”
　　“哈，你真的不知道？”秀兰道，“昨天晚上你吓死我了，你一回来就倒床上，还发着烧，我赶紧用温水给你擦身体降温。刚开始还好，不是很烧，我也就放心地睡了，可到了大半夜，你却忽然说起胡话，把我给吓的。
　　那时候的你，全身发烫，皮肤通红，心扑腾扑腾地跳，嘴里叨咕着，不知在说些什么，好像一直念着一个人的名字。我问你是谁，你也没有回答我。后来你开始伸手凭空乱抓，嘴里喊着‘别走’，我赶忙伸手按住你，你却抓着我的手，死死不放。你抓住了我的手后，才平静了下来。你都折腾了我一晚上，现在居然还好意思问我！” 秀兰抬起自己的手，手上的勒痕犹存。
　　秀兰一口气说了一大通，好不容易才停下来，换了一口气，关切地问，“轩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
　　轩怡努力地回想，仿佛有了点模糊的印象，却不是十分地明晰，摇了摇头，“记不起来了，我没怎么着你吧？”
　　“你！抓着我的手可紧了，把我的手都捏疼了。”秀兰捏着手腕，继续道：“你发着高烧，又抓着我的手不放，我只好用另一只手给你换毛巾，能不麻烦么！大晚上的，就我一个人，又被你抓着，抱又抱不动，我、我真怕你就这么烧过去。”秀兰说着说着，眼中泛起了泪花。
　　轩怡心中一阵感动，伸手将秀兰搂在怀里，秀兰的头靠在轩怡肩上，不由地低声抹泪。轩怡搂着秀兰，心中似有一声脆裂，一股浓情涌起，包裹着自己，不禁也泛起了泪光，将秀兰抱得更紧。
　　“谢谢！”轩怡贴着秀兰的耳朵轻述，“谢谢你照顾我。”
　　秀兰拿手轻轻地锤了下轩怡，抬起头，用手指着自己的脸，破涕而嗔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这样怎么去见人，昨天没睡好，刚才你又。。。存心害我不是？”
　　轩怡双手托着秀兰的下巴，用大拇指轻轻地将她的眼泪擦去，“我哪舍得，你看你，都是国家级宝物，那么可爱。”
　　“国家级宝物。。。？”秀兰一时没想明白，待反应过来后，便是大叫，“好啊，你！刚好点，嘴又不老实。”秀兰嗔怪，跳起来追打轩怡。轩怡连忙闪开，两女孩又在宿舍里闹作一团。
　　过了会儿，两人停下了打闹，一起端着脸盆出门洗漱。

　　“你们俩闹什么，一大早就这么开心？隔着堵墙都能听到！”隔壁屋的女孩端着脸盆凑到轩怡身边，同他们一起洗漱。
　　“我们？”轩怡和秀兰对视，又是会心地笑。
　　“你们这是怎么了？”隔壁的女孩见他们又笑在一起，不禁也跟着开心。
　　“陈轩怡，你身上怎么了？” 隔壁的女孩突然发现轩怡身上一片片深浅的红，好奇地问。
　　“咦，是啊，这是怎么回事？”轩怡也一头雾水，莫名地看着自己的身子。
　　白皙的皮肤下，淤着一片片的红，透过皮肤，显现出不一样的深浅颜色，仿若绽开在白瓷釉下的红彩。轩怡轻轻地压按，却是没有疼痛。“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好像也不痛。”
　　秀兰连忙凑了过来，不放心地问，“要不要去看医生？”
　　“算了，按了也不疼，看看会不会自己消下去。”自己的身体没有不适的感觉，轩怡不想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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