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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冬阴功汤
听到这声呼唤,南乐之惊愣在位置上。
来人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脸上有了不笑都能看出来的鱼尾纹,脸颊长了黄褐斑,头发整整齐齐地绑在脑后,显得很精神。
她过得挺好的,脸上并没有多少被生活磋磨的痕迹。
南乐之听见不像是自己的声音在说:“你好,南阿姨。”很有礼貌,也很疏远。
南乔张了张嘴,几次想说话,都没能发出声音,最后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他们面前。
凌斐见气氛僵了,站起来打招呼,并让南乔落了座。
南乐之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只是瞧着对面人的脸,她的心就忍不住翻腾。
不该说些什么吗?不该痛苦流泪求她原谅吗?不该对她说句“对不起”吗?
现在什么都不说,假装祥和地和她面对面坐着,不觉得这太刻意了点吗?
“之之——”南乔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南乐之猛地站起来,“不好意思,之之只有爸爸才能这么唤我。我有事,先走了。再见。”
她拿起包包,无视凌斐,直接往店外冲出去。
凌斐很快追了出来,并在南乐之上计程车前把她拉住。
“乐之,我送你。”
南乐之此刻不想见任何人,拼了命挣扎,“你放开我!你这个骗子,我讨厌你!”更讨厌落荒而逃的自己。
正是接单的高峰期,司机有些不耐烦地问:“到底要不要上车的?不上,我去接别的客人了!”
凌斐歉意地朝司机摆摆手,关上车门,把南乐之牢牢地锢在臂弯里。
南乐之见挣扎不过,索性放弃,任由他摆布,连他横过身帮她系安全带都没反应。
凌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懊恼自己的着急。乐之每每提起母亲时,语气除了无奈和怀念,并没有过激的情绪,他以为她必定会很欢喜他的安排的。
唉,失策!
“对不起。”和她十指交缠,凌斐诚恳地道歉。
南乐之转头望向窗外,没说话。
凌斐稍用力捏了几下,抽回手开车。吃饭最大,有什么事吃饱了再说。
听说美好的食物对情绪很有帮助,他决定小小地利用下人脉,在月见浅订包间。这种事,他还是头一次做,电话那头的人,夸张地重复了一二三四七八遍。可想而知,他挂完电话,这事必然传遍他的圈子。
不过,随便吧,反正他正苦恼如何找机会把乐之介绍出去,这下不用操心了。
一路上,南乐之都沉默着,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进到月见浅的包厢,凌斐主动承担起点菜的责任。
就在他正低声和服务员确认菜单时,南乐之突然抬头,突兀地问:“你们这里有冬阴功吗?超辣的那种。”
贵有贵的道理,月见浅的服务员对得起它的名气和价位。没有一丝的愣神,服务员立刻甜美地答:“有的。辣度和酸度都可以调节。”
南乐之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水,道:“来两份冬阴功,辣度和酸度都调到最高。刚才这位先生点的,不用上了。”
服务员立刻望向凌斐,后者朝她点头,“按她说的做。”
服务员没有逗留,很快就走了,留下继续发呆的南乐之和满脸包容的凌斐。
“乐之,你有什么气都朝我发出来吧。我都认,绝不还手。”
南乐之没吭声。
热腾腾的冬阴功在二十分钟后上了桌,南乐之二话不说筷子吃了起来。
凌斐定睛看了眼前的碗三十秒,慢条斯理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脸色如常。
包厢里只剩下瓷器之间的碰撞声。
就在凌斐强忍着胃部不适,打算继续喝的时候,南乐之忽然劈手夺过他手中的汤匙。
“别吃了!”
凌斐反手包住她的手,“没事,我陪你。”
南乐之的额头辣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眼睛里也湿//润不已。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把凌斐的汤匙扔在桌上,捧起碗狠灌了一大口。
味蕾受到的刺激太大,她呛了一下,咳得泪花都出来了。
凌斐连忙从包厢里的小冰箱拿出一瓶冰凉的矿泉水,给她喝几口,心疼地给她顺气,“有气朝我撒,别为难自己。”
南乐之突然把头埋进他的胸膛,用了力掐了着他手臂内侧的肌肉。
凌斐一声不吭,任由她发泄。他痛,总比看着她折腾自己的好。
其实南乐之也只是一时火上头,掐了一下,便消气了。松了手,给他揉了几下。
凌斐无声扬了扬嘴角,她的心软到让他又甜又心疼。
南乐之在他怀里闷声道:“对不起。我情绪过激了。我只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见到一直想见到的人,却又不敢靠近的心情。
凌斐把下颌轻轻地放在她的头顶,伸手抚着她的发丝,印下一个吻后,低声说:“是我的错,没考虑到你的心情。你只是近乡情怯,是我太大意了。”
南乐之听到“近乡情怯”这四个字,眼眶忍不住又红了。
是的,她怯了。明明她都有勇气找上门,却在妈妈真的出现在面前时,懦弱地想逃。很想指责,也想拥抱,矛盾极了。
“其实我想见她的。”
“嗯。”
“我恨她。”
“嗯。”
“我……也想她。”
“嗯。”
南乐之将头埋得更深,遮住眼角忍不住涌出的泪。手忽然被塞了一条日式风格的帕子,她忍了许久的泪,密密地砸在帕子上。
凌斐伸手环住她,却又不收紧手臂,留了空间给她发泄。
过了许久,南乐之哑着声说:“谢谢你,凌、凌……斐。”
凌斐闻言,勾唇无声地笑了。她终于喊了他的名字。
磨蹭了一会,南乐之从凌斐的怀里抬头,背过身去收拾自己的狼狈。
收拾好了,转过身看到已经凉透的冬阴功汤,她不自觉地嗔怪道:“你不该陪我胡闹,你的肠胃该抗议了。”
凌斐笑笑,没说话。按了服务铃,让人进来把碗收走。“吃点别的,第一次来,尝尝他们这里的特色。”
发泄之后,南乐之的五感都回笼了。肚子火辣辣地烧着,不由得有些后悔刚才的zuo。她之前做的清单都用不上了,只能挑清淡不刺激的点。
吃完,凌斐就把南乐之送回了李晶的家。直到挥手再见,两人都没再提起南乔的事。
这仿佛是一个插曲,不留神就了过了。
南乐之照常上班,下班,偶尔加班给同事们加餐,得空就给男朋友,呃,强烈要求正名的某人,研究食补。
丽楼的东西其实收拾得差不多了,南乐之还是觉得不放心,在搬家公司来的前一天下午,回去丽楼做最后确认。
把零零碎碎的杂物,分门别类放好之后,她坐在一楼和凌斐讲电话。
凌斐忙起来没日没夜,她实在没忍心让他奔波,搬家的事硬是没让他插进来。
“嗯,收拾得差不多了。李晶出远门了,我回去做饭,你准点过来吃。拜!”她听见门口似乎有脚步声,连忙挂了电话,起身走出去。
门口站了个人。是……
“之之。”南乔来了。
南乐之沉默不答,一时间气氛僵了。
南乔紧张地解释:“上次的事你别怪小凌,他也是好心。他很关心你,他很好,很好,真的。”
南乐之用力平复了心情,侧身,眼神朝屋里看,“进来吧。”
南乔受宠若惊,唯唯诺诺地跟着进屋。
母女隔着一张方桌坐着,一个期期艾艾想找话说,一个低着头看着桌子的花纹,无动于衷。
许久,南乔叹了一口气,“之之,我知道你恨妈妈。”
你知道就好。南乐之本来想这么回答,可是她敏感地察觉到妈妈语气里的愧疚,就说不出口了。
“我来不是为了要你原谅,我也没这个脸。当年的事,我知道你父亲不会说,我来告诉你。”
开了头,南乔放松了一点,整个人陷入了回忆。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从结婚到生孩子,都处于一种不甘心的状态。在她发现丈夫身后有赵家后,她就动了离开的心思。一方面,赵家始终都不肯接受自己,一方面,她心中一直藏着另一个人——她的老师。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越轨的行为,但是当她得知老师只剩一年的命时,她毫不犹豫地向丈夫提出离开的请求。赵樛木是个好人,见挽留无效,就许了。
老师过世后,她没有脸面再回到丈夫女儿的身边。她承继老师的遗志,到处寻访民间的制酒方子。也是最近几年,才回到阳城。期间不是没想过见女儿,也曾到她的学校偷偷看过她,但遇到几次赵家老爷子,不欢而散之后,她就歇了心思。赵老爷子说得好,她这个抛家弃女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去见自己的女儿。
“是我自私,你爸是个好人,这一辈子我都很感激他。他把你养得很好……”南乔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哽咽了,转过头去。
南乐之完全没想到会得知这样的缘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南乔自觉没脸再留下来,她拎着包,起身低声告别就往外走。
在她走出门口时,身后传来南乐之的声音:“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你还会离开吗?”
南乔背对着南乐之,在门口站了许久。
“不会,我会守着我的女儿。”
南乐之看着南乔离开的方向,呆坐到凌斐去李晶家扑了空直接来丽楼寻人。
“乐之,你怎么不接电话?”凌斐看到南乐之的脸色后,立刻改口问发生了什么事。
南乐之有些茫然地抬头,似乎在疑惑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我妈刚走。”
凌斐伸手搂过她,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不知道该不该原谅她。”许久,南乐之闷闷地说。
凌斐揉揉她的头发,怜惜道:“你可以认真考虑后再做决定。”
“万一做不了决定怎么办?”
“那就不做呗。”
“哦。”
不过就在南乐之以为自己要纠结很久的时候,却很快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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